他的臉背著光,隱在燭火的陰影裏,隻是那雙眸子格外亮,仿佛黑沉天幕上的一顆流星。


    章韻像是被人捏住了三寸,輕聲應道:“好,那便走吧。”


    她率先出了門。


    等了半天不見有人跟上來,她迴頭,隻見江攝扶著門框,柔若無骨似的倚在門邊。


    他對章韻揚眉:“姐姐扶我!”


    章韻無奈又退迴去,架著他的胳膊走。


    他倒好,半個身子都靠在她身上。


    幸好她天天打太極鍛煉身體,要不豈不被他壓死!


    他個兒很高,靠在她身上,像是胳肢窩裏夾了個拐杖。


    偶爾碰到一兩個婆子,章韻有點尷尬,便想說點啥,緩解一下氣氛。


    她絞盡腦汁找話題:“阿攝,你如今已放了官,也是二十一歲的人了。阿姊給你買個小院子吧?到時候再給你說個官家小姐做媳婦。當然,我也不認識啥大官,小官倒是沒問題。”


    江攝沒有迴應。


    章韻隻得繼續念叨:“以後你做了大官,得多多關照我們娘兒幾個,要不我多虧啊!你見過哪個生意人做過虧本的買賣啊!”


    江攝腳步踉蹌,嘟囔著:“我不要院子,也不要搬出去。”


    迎麵碰到章喜,他發個千兒,跟上章韻二人:“太太,我扶著舅老爺吧。”


    江攝揮手:“不要你扶,要姐姐扶我!”


    章韻扶額歎息:“算了,他喝醉了,我扶他迴去吧。”


    府裏的人,除了貼身伺候的秀兒和大妞大錘幾人,別人都以為江攝就是章韻叔叔的兒子,她的親堂弟,所以就還好,扶一扶他,不至於弄出什麽笑話來。


    章韻扶著他進了院子,院子裏隻亮著兩盞氣死風燈,照在堅硬荒寒的地麵上。


    屋裏點著兩盞油燈,撚子露的少,燈光便越發顯得昏黃。


    他太重了,章韻體力不支,也顧不上許多,扶著他進了內室,往床邊走。


    眼看床帳就在眼前,章韻心裏一喜,可能得意忘形,腳下一絆,人便倒下去。


    “哐當”她倒在了床上,江攝倒在了她身上。


    她側躺著,硌得慌,隻得像毛毛蟲一樣蠕動著翻個身,然後就成了她仰麵躺著,江攝趴在她身上。


    真的,章韻想死。


    她太累了,隻得安靜的躺著,江攝的頭埋在章韻的頭發裏。


    她感覺到他窸窸窣窣動了下,就著黯淡的光,原來是江攝挑了縷頭發放在指尖摩挲。


    他輕輕叫了聲“姐姐”。


    又呢喃:“我也可以,姐姐。”


    可以什麽?


    章韻恍神。


    “姐姐……”


    他的聲音像來自遙遠的地方,又純又欲。


    章韻似乎也喝多了,她掙紮著想起來,動了幾下,猛然驚覺有個東西頂在她身上,還恰好在她私密的位置。


    章韻不敢動了,幾乎想哭。


    md,今天捅了妖精窩嗎?


    一女多男?哦買噶!也太刺激了!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謝謝了!


    身上的人似乎醉的厲害了,將頭埋在她發間,發出了均勻的唿吸聲。


    章韻見他徹底安靜下來,這才騰出手,把他推到一邊,自己趕緊爬起來。


    她理了理衣裳和頭發就往外走,在院中碰到提著一桶熱水的小廝,胡亂吩咐道:“好好照顧公子。”


    “是。”小廝恭敬迴答,又好奇怎麽是太太送爺迴來的。


    章韻像被鬼攆著,一路小跑迴了自個的院子。


    大妞正指揮兩個婆子倒香湯,她自己則抓了一把玫瑰花瓣扔到浴盆裏。


    江攝那是喝醉了還是有什麽別的想法?林如琢他……章韻輾轉了一夜,大半夜才睡過去。


    賈府的大姑娘封了貴妃,賈府大擺宴席,也請了些交好的世家來吃酒。一時間花團錦簇,烈火烹油。


    戲台上咿咿呀呀還在唱,寶玉聽的昏昏欲睡,正不得解脫,就聽茗煙在他耳邊嘀咕:“秦相公的爹沒了!”


    寶玉微怔:“誰沒了?”


    茗煙道:“秦鍾秦相公啊!聽說智能兒從庵裏偷跑出去看秦相公,被他家老爹抓了個現行,將智能兒打了出去,秦相公受了一頓杖笞。秦老爹自己氣的老病犯了,病了三五日,今兒人就沒了。”


    寶玉“唿”的站起來:“秦相公他如何了?我去瞧瞧他!”


    茗煙勸道:“秦相公本自怯弱,又帶病受了笞杖,今見老父氣死,此時悔痛無及,更又添了許多症候。他帶話來,叫二爺過幾日別忘了去瞧他。”


    寶玉聽了心如刀割,人也恍恍惚惚。


    賈母叫人把寶玉帶到自己跟前來,一眾姐姐妹妹嬸子姨娘逗他說話,也不得他笑顏。


    眾人嘲他越發癡了,倒也沒大在意。


    寶玉腦子裏全是他和情鍾笑鬧起臥,親密無間的那些事,一時又想到秦可卿,想到自己在她房裏做的那個夢,便越發心痛起來。


    寶玉如今才仔細審視自己對情鍾的情感。


    那是一種友情以上,戀人未滿的情感。


    秦鍾長的那樣好看,比他所見的所有的女孩兒都令人驚豔,性格又好,輕聲細語不說,還有些成熟女子的魅惑,和他姐姐秦可卿的氣韻極像。


    他和他好,一開始為的是他出類拔萃的相貌和那一點類可卿的氣質。


    可卿不可說不可得,秦鍾卻是可以親密接觸的人。


    他想起情鍾那一聲“好人”,如今還心情激蕩。


    鳳姐兒趁著人多忙亂,又接了一宗兒拿銀子平事的買賣,轉手就掙了兩千兩。


    平兒勸道:“奶奶收著些罷,被二爺和老爺們知道了可怎麽好?先前張家和那守備家公子的事鬧出來,咱們怎麽收場?”


    鳳姐兒冷笑:“那張家姑娘和守備之子雙雙殉情是他們自己的事,與我何幹?我不過是應張家請求,請了節度使雲光居中調停而已。是守備家不堪壓力退的親,好賴找不著我!”


    她說罷一甩袖子出去了,平兒鬧了個沒臉。戲詞兒悠悠揚揚飄進屋子裏,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章韻的玻璃生意極好,大錘又張羅著在郊外另建了一個玻璃作坊。


    由於作坊做五休二待遇好,京城的小戶人家如今以進“榮耀玻璃”為榮。


    章韻也賺的缽滿盆滿,短短半年時間,八王爺就分到了六萬兩銀子。


    章韻也分到了三萬六千兩純利,她正數著銀票樂嗬呢,就聽大妞興衝衝道:“太太,八王爺家辦賞梅宴,給您也遞了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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