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微黃的燈光像是午後暖陽,照在人身上忍不住的想伸個懶腰,而其下女子垂落的發絲則如春日楊柳一般,根根散落湖麵,煞是好看。


    一股溫柔的觸感在袁承瑾臉上輕輕劃過,酥酥麻麻的,他想張開眼,卻還是有點不敢。


    “你就這麽怕我?”


    “不是,隻是現在……”袁承瑾支支吾吾的迴答著


    “有點不合適。”


    “你就這麽討厭我?”


    他閉口無言,摸不清姐姐怎麽想的,或者說,怕說錯話。


    吧嗒一聲,一顆不知從何而來的水珠準確無誤的砸在袁承瑾的眼角,他心裏頓時一驚,張開眼睛大喊著


    “沒有!”


    那副場景真著實有些好笑,驚愕的男孩大張著嘴,眼裏滿是驚慌,像是可以一口吞下一個蘋果一樣。


    袁憕嫤晃了晃手上的水杯,將它放在一邊,狡黠一笑


    袁承瑾這才安下心來,嘀咕道:“多大的人了,淨做些小屁孩的把戲。”


    袁憕嫤冷哼一聲“你才是,小兔崽子看不起我啊,眼睛都不帶睜一下的。”


    “多大的人了,看到女孩就臉紅!”


    “哪有。”


    袁憕嫤把頭低下,在他耳邊輕輕唿了口氣“那你剛剛為什麽不睜眼。”


    熱氣順著發梢直達耳根,癢的耳朵直發顫。


    “我……”


    袁承瑾結結巴巴的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女孩笑意更濃,張開薄薄的唇瓣將耳廓微含,舌尖輕輕一點,嘴巴張開蠱惑似的,一字一頓的淺吟著:“心、術、不、正。”


    她撐起身來,低頭看著呆滯的男孩,眼珠滴溜一轉。


    隨後隻聽一聲殺豬似的慘叫。


    “把褲子還給我!”


    袁憕嫤二話不說撒丫子直接開跑,站在廚房邊單手甩著一條洗的發白的牛仔褲。


    她看著不遠處拿著一塊枕頭擋在身前的男孩哈哈大笑。


    “傳宗接代是不愁了!”


    “袁憕嫤!你大爺!”


    “你再叫句試試!”


    “你大爺!”


    袁承瑾動作極為迅速,兩步並作一步,一縱來到了袁憕嫤身前,抓住褲子就往迴跑,袁憕嫤都沒反應過來,手上就隻有一個褲腳了。


    她下意識小拇指一勾,巨大的慣性拉的她往前一倒,袁承瑾大驚,迅速迴頭另一手一推,將她扶正。


    袁承瑾這才有時間喘口氣,饒是他經常鍛煉,一瞬間的衝刺,折返,急停還是讓他的心髒砰砰跳個不停。


    他褲子剛穿到一半,就聽見一句哭喊從耳朵直衝腦門“你欺負我!”


    袁憕嫤兩腿一跪,抓著枕頭一下砸在地上,轉眼間就梨花帶雨的哭成個淚人。


    那一嗓子喊的袁承瑾一口氣哽在喉嚨裏差點沒暈過去,我的好姐姐啊,你這又是做什麽啊!他迅速將褲子一提,無奈的同樣跪在地上,兩眼一閉。像是古代等待行刑的犯人。


    “我錯了!”


    “你……你錯……錯哪了!”


    聽著自家姐姐抽噎的聲音袁承瑾的雙手更加無力的癱在地上。


    “不該反駁姐姐!”


    “還有呢!”


    “不該罵姐姐!”


    “我們家家訓是什麽!”


    “家訓第一條:姐姐都是對的!”


    “大聲點!”


    “家訓第二條:弟弟一切要以姐姐為準!”


    ……


    “那你還氣我!”


    “拜托,你搶我褲子啊!”


    “不能搶嗎!”


    “搶……能搶。”


    袁承瑾眼觀鼻口觀心,不禁想到學校的人如果知道袁憕嫤在家是這種性格,會怎麽樣。


    這會不會是個很勁爆的消息?按照現今互聯網的離譜程度,估計又是:“震驚!震驚!某某女星在家竟然對弟弟做出這種事!這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他一邊想著,不禁有些好笑,卻突然意識到,是啊,正是因為有了這個不到40平的小房子,姐姐才是真實的姐姐,弟弟才是真正的弟弟。


    也隻有這個名為“家”的地方,自己才能放下所有防備,脫掉所有偽裝,哪怕它很小很破,哪怕它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袁承瑾才是真正的袁承瑾,袁憕嫤才是真正的袁憕嫤……


    袁承瑾抬起頭,看著嘟著嘴假裝生氣的女孩,頓了頓說“是啊,弟弟就該聽姐姐的。”


    女孩轉過臉,免得自己好不容易裝出的哭臉功虧一簣。


    “別撐了,我還能不知道你咋想的。”


    “我哪裝了!”


    “額……你不自己都說出來了嗎。”


    “我說錯了嗎!”


    “……沒錯。”


    他站起身將她臉上的淚水擦拭幹淨,當然,褲子肯定是穿好了。


    捏捏小臉,又是美人一個。別說,手感還挺好。


    袁憕嫤眼珠子滴溜一轉,突然咧著嘴微微一笑。


    看吧,還不是沒繃住!看著姐姐笑吟吟望著自己,他也不由得跟著笑了起來,雖然都是些無厘頭打打鬧鬧,但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隻有有姐姐的家,才是真正的家啊。


    小袁承瑾在心裏叉著腰雄顧四方,豪情萬丈,這個家沒我怎麽活得下去啊!


    袁憕嫤一臉燦爛地看著袁承瑾,瞬間將他從幻想拉迴了現實“完了,又要遭罪了”。


    經過這麽多年的鬥智鬥勇,袁憕嫤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身為弟弟的他都能準確無誤地猜到姐姐的意思。


    別說百分之百,百分之一萬!看著這燦爛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笑容,他就知道絕對沒什麽好事發生。


    袁承瑾一臉警惕地盯著自家姐姐,生怕錯過什麽細節。


    以後有時間一定要出本書,就叫《論專業弟弟的自我修養》,現在不緊盯著看。要是錯過什麽細節,等會估計哭都沒地方哭。


    “承瑾~”袁憕嫤眼波似水地喊道。


    袁承瑾瞬間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完了,新關卡!版本更新了!


    他一時吐字都吐不清楚“姐……姐你……正常點,我害怕。”


    女孩抓住他僵在半空的手掌,纖細的指節順著縫隙穿過,緩緩用力握緊,直到十指相扣再無一點縫隙。


    看著女孩一點點向自己靠近,袁承瑾完全處於宕機狀態,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隻能把另一隻手趕快遮掩在自己麵前,以求得到點微弱的保護。


    可當感覺到袁憕嫤的聲音越來越近,自己的保護也變得越發薄弱起來,乃至形同虛設。


    女孩的體香很好聞,像是七月盛開的茉莉,男孩的思緒越發淩亂,這沐浴露挺有效的,應該?大概?可能?他無厘頭的在腦袋裏自言自語著。


    袁承瑾渾身緊繃,不散的香氣在鼻尖縈繞不散,閉氣的打算直接告破。


    “完了完了,這是要犯罪的節奏啊!”袁承瑾緊閉著雙眼,生怕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我銬,這也太刑了吧,這種可獄不可囚的斬新身活就在閻前啊,這日子真是越來越來有判頭了。


    他試圖用無厘頭的爛話讓自己看起來輕鬆點,但實際上,效果甚微。


    袁承瑾其實很擅長處理人際關係,無論性別,無論年齡。


    但,這對一起長大的袁憕嫤來說就是另外一迴事了,以往的冷靜,以往的對策,通通不見蹤影,他們太熟悉彼此了,除卻外在的蒙蔽,留下的,隻有坦蕩的赤誠而已。


    弟弟哪怕一個眼神,就知道姐姐是什麽意思,同樣的,姐姐很清楚在外人看來透明、無懈可擊的小幽靈的弱點在哪。


    “來,把眼睛睜開。”


    清亮明媚的女聲在耳邊響起,耳朵一陣酥麻,袁承瑾小心髒簡直快要爆開了,旖旎的氣息迅速在小小的房間中充斥著。


    故事情節不是這麽發展的吧!這變化也太快了!版本到底更新了多少啊!


    袁承瑾心裏一番掙紮:自家人!這是自家人!!!


    終於,他顫顫巍巍的抬起頭,慢慢睜開了眼睛,看著幾乎不到一厘米的玉顏,一股近乎窒息的感覺湧上心頭,袁承瑾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這樣張著嘴像是個木頭人一樣呆滯了。


    袁憕嫤看著自家弟弟窘迫的神情,笑得更加肆意,花枝招展,嫵媚天成。


    她伸出另一隻手扶住弟弟的後腦,向自己心髒的位置按去。


    “怦,怦,怦”心髒有節奏地跳動著。


    時間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我們……好久沒像今天這樣過了。”溫潤柔和的聲音傳入袁承瑾的耳中,讓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原本急躁火熱的內心竟也神奇般的迅速冷靜下來。


    處子的幽香在鼻尖縈繞,袁承瑾緩緩抱緊了麵前的軀體。


    是啊,多久……多久沒像現在這樣過了。


    如同孩童般幼稚的打鬧,幾乎沒有過的爭吵,刻骨銘心的淚水,真摯無比的歉意,再次浮現心中的誓言,尷尬卻又帶著縷縷溫馨的場景,以及……乳燕歸巢的擁抱。


    “好像……再次步入這個社會的軌道以後就再沒有過了。”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啊,一晃眼,我們都長這麽大了。”


    袁承瑾沒有再說什麽,靜靜的聽著姐姐的話語,但卻不自覺間摟的更緊了。


    袁憕嫤好似什麽都沒有感受到一樣,隻是溫柔的望著眼前的弟弟,自顧自的說著:“我們倆相依為命,度過了一道又一道在我們看來不可思議的難關。”


    “我們得到了很多,但這期間,我們好像同時……也失去了很多。”


    袁承瑾將頭抵在她的心口,沉默了很久


    “就好像剛從孤兒院逃出來那時一樣。”


    姐姐沒有管弟弟說出話需要多久時間,隻是順著說道:


    “以後不管遇到什麽,我們一起走下去……好嗎?”


    這次沒有丁點的遲疑。


    “好!”袁承瑾堅定地迴答道。


    兩人本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朝夕相處的陪伴,他們早已心有靈犀,將對方放在了心中最柔軟的位置,乃至……勝過自己……


    一間房子,兩個人兒,在這陌生殘酷又熟悉溫情的世界中,相擁取暖……這一幕,好似永恆。


    不知過了多久,袁承瑾半開玩笑似的說道:“姐,還抱多久啊?我要喘不過氣了。”


    “怎麽,嫌棄我?你中間抱那麽緊我有說過你?越長大越不可愛!”袁憕嫤翻了個俏麗的白眼迴答道“就喜歡跟我頂嘴!”


    袁承瑾一臉尷尬的望著自家老姐,小聲嘀咕著“都快成年了,哪還能跟小孩一樣。”


    “你再怎麽長大我還不是你大姐!”


    突然間袁憕嫤蜻蜓點水般輕輕地吻在了袁承瑾的額頭,男孩表情一片呆滯


    “挪,這就算是先前懲罰你的迴報吧。”袁憕嫤古靈精怪的輕笑著。


    袁承瑾湊到袁憕嫤耳邊,小心翼翼的說“那個……淑女點其實更好找男朋友。”


    袁憕嫤臉色迅速變的緋紅,比男孩先前好不了多少,惡狠狠的迴擊“怎麽?你嫌棄我!”


    袁承瑾連忙說不“沒有,我……”


    “我什麽我,就會嘴爛!”袁憕嫤嘟著嘴有些兇兇巴巴地說


    對於男女朋友這個問題袁承瑾其實想了很多,別看他整天透明的跟空氣一樣,小心思其實很多。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未嚐不是如此,甚至猶有過之。


    其實已經不遠了,其實已經很快了,姐姐已經成年,他也僅僅隻差一年而已,雖然九夏是個開放包容的國度,以後幹什麽隨你,才澄中學也是一頂一的好學校,是一塊強有力的敲門磚。


    但這僅僅是目前而已,未來誰說得準呢,比起步步驚心,袁承瑾還是更喜歡有備無患。


    他對未知的未來其實很是恐慌,總想著什麽事都要牢牢地抓在自己手裏。


    他有一個“小”本子,裏麵記錄著未來幾年可能發生的一切事情,事無巨細,小到天氣冷暖,大到國家紛爭,凡事可能對他們產生影響的事情,他都有極其充足的預案。


    說他杞人憂天也好,說他有被害妄想症也好。


    他做的確實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校園裏發生的很多事情他都完美的避過,袁憕嫤的優秀可以說他功不可沒,他就像一個實時充備的後勤部,保障著這個小家身後的安全。


    姐姐以後總要結婚,雖然倡導戀愛自由,但他還是要盡可能的過濾一些見之煩心的工業廢渣。


    說句很現實的話,之前的表白是他預案中不可缺少的一步,成功了當然很好,但失敗了也無足輕重。


    他做過很多考量,比起大學各奔東西,高中無疑是個很好的時機,少年們心思萌動,就算才澄人才濟濟,都經曆過父母的言傳身教,但這個年紀最不缺的就是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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