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外婆,你在哪兒啊?”


    “我在這兒!你腳下麵這塊地,斌兒!”


    一大早張林斌的外婆唐雪荷就把早飯做好,吃了後就背著背簍扛著鋤頭去地裏了。


    張林斌也許是坐車迴家太勞累了,竟然一下睡到了九點鍾,平時他在家都是和外婆一個時間點醒來。


    六點鍾唐雪荷推開張林斌的房間看到他還在熟睡中就沒有叫他起來。


    用灶裏剩下的火石把鍋裏的飯菜溫熱著,張林斌一起來看了看手表時間,暗叫不好,他怎麽睡過頭了啊,外婆肯定早就出去了。


    鍋裏的飯菜還有點餘溫,張林斌吃完後快速的把鍋碗刷了,就背著背簍去地裏找唐雪荷了。


    他外婆65的年紀了,還每天早出晚歸的,張林斌每次都說讓她少做一點莊稼,一個人在家裏做那麽多忙不過來,他也隻有在家的時候才能幫上忙。


    唐雪荷嘴上答應著“好好好,少做點。”可他每次迴來都看不到一塊空地。


    院子裏的人都出去得差不多了,加上他們隻有五戶人家,就有很多地是空著的,唐雪荷呢就打電話挨個問他們還要不要家裏的地了,不要的話給她拿去種莊稼。


    那些人都在外麵上班定居了,所以老家的地要不要也無所謂了,反正都是一個院子的這點小事也沒什麽,索性就把地給唐雪荷種莊稼了,他們迴來給親人燒香的時候還可以去唐雪荷種的地裏拿一些菜去城裏。


    鄉下種的菜可比城裏的有營養多了,都是按著自然規律慢慢長起來的,澆灌的都是小糞和大糞,純天然無農藥。


    國家早在幾年前就出新政策了,張林斌家裏也已經通了馬路,政府給了一大筆錢把老房子都翻新了,所以現在張林斌和唐雪荷就住在一個兩層樓的房子裏。


    一樓不用換鞋子,因為都是唐雪荷做農活的各種工具,平時地都是掃了又有泥巴,掃了又有泥巴。一樓有三個房間,唐雪荷住一個房間,剩下的兩個房間就是用來裝糧食啊裝雜貨的。


    二樓有三個房間,張林斌住一個房間,剩下的兩個房間都是空著的。


    在一樓和二樓的樓梯口,放了有拖鞋,上去二樓就必須要換拖鞋,不然泥巴帶上去了。


    唐雪荷生怕自己的孫子因為看到這些泥巴而不開心,所以就規定上二樓必須換鞋子,張林斌也知道這是外婆愛他的方式。所以平時都特別聽外婆的話,好幾次讓外婆睡上麵的房間,外婆偏不,她說“我都一把年紀了,睡哪裏都一樣,我睡下麵呢好看著我的糧食,斌兒你就在上麵好好睡覺,就算有壞人來了,外婆也會擋在你前麵的。”


    張林斌聽到這話就生氣了,“外婆,這都什麽年代了,哪還有壞人啊,瞎說。”


    唐雪荷就笑,“哎呀,不說了,我去地裏了。”


    自從媽媽出車禍走了,最愛他的就隻剩下外婆了,他一定要好好對外婆!


    “外婆,你怎麽早上不喊我起來?不是說了你不要一個人做嘛,我迴來不就是讓你輕鬆一點嗎?”


    張林斌把背簍放在地上,去接過唐雪荷的鋤頭,“我來挖,外婆你去裝土豆就是。”


    “你讀書坐車迴來也挺累的,多睡一會兒啊,你還在長身體,學習那麽累,在學校可不能像家裏這樣睡得香,多睡會是好事。”


    唐雪荷用葉子鋪在地上坐了上去,“斌兒啊,考上大學了記得到你媽媽墳前燒紙錢告訴她一聲。”


    張林斌挖土豆的手頓了頓,看著埋葬媽媽的那個地方,“知道了,外婆。”


    “你媽媽啊肯定比我還想看到你考上好的大學,就是……哎……”


    唐雪荷這話已經說了很多遍了。


    每次說到最後眼淚就憋不住,一哭就是大半天,為了不讓唐雪荷情緒太波動,所以張林斌已經給外婆說了好幾次不要再提他媽媽了,可老人家哪裏會聽,她說的可是自己女兒啊,自己生下的骨肉啊。


    “好了,外婆,我們不說了。”


    “嗯……好。”唐雪荷坐在一邊安靜的把土豆泥巴弄幹淨放到背簍裏。


    很快就裝滿一背簍了,唐雪荷半蹲著身子去背,張林斌看到了扔下手中的鋤頭過來阻止唐雪荷。


    “外婆!我來背就是了,你自己坐在這裏歇著,也不要去挖土豆哈,這塊地沒剩多少了,我很快就挖完了。”


    張林斌力氣大,一背簍的土豆很輕鬆就背起來了。


    張林斌身上穿的還是高一軍訓的服裝,迷彩服和解放鞋。


    班上的好多同學一軍訓完就把衣服丟了,他沒有。


    這可是花了200塊錢買的呢,也才穿了一個月而已,怎麽能說丟就丟呢。


    就算在學校穿不到,他可以拿迴家穿啊,200塊錢外婆要賣多少糧食才能給他湊到啊?他可沒有浪費這個壞習慣。


    唐雪荷看著意氣風發的少年向著明媚的陽光下走去,一瞬間就紅了眼眶,她的孫子啊,都長這麽大了呢,已經陪了他快12年了,再過一個多月他外孫就要滿18歲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陪他多久,長期做農活身體也落下了大大小小的毛病,唐雪荷沒有和張林斌說過,不然以張林斌的性子肯定是書都不讀了迴家來照顧她。


    她可不想成為一個罪人呢。


    她的孫子可聽話了,學習成績也好,中考還保送到了梧桐市的華德高中。


    唐雪荷每個周都會給張林斌的班主任黃忠海打電話問張林斌的近況,黃忠海呢也沒有如實的告訴唐雪荷張林斌在班上有時候很不聽話,整天就想著打籃球。


    一想到張林斌家裏隻有外婆一個人照顧他,黃忠海也是於心不忍隻能委婉的告訴唐雪荷張林斌在學校不是很聽話這件事。


    唐雪荷也知道這個年紀正是特別叛逆的時期,於是就拜托黃忠海以他的方式管管張林斌,黃忠海立馬就變態說自己會好好管張林斌的。


    管張林斌最好的方法不就是張林斌的外婆嗎?這對黃忠海來說根本不是難事,他都不用去想方法來管張林斌,直接用張林斌外婆的話管他就行了。


    哈哈哈哈……


    唐雪荷哪知道,繞來繞去孫子還是被自己管住了。


    在唐雪荷心裏張林斌就是她孫子,她才不管什麽外孫不外孫的,她女兒生下來的孩子憑什麽隻能是她外孫呢?


    她說張林斌是她孫子就是她孫子,別人在背後的言論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外婆,我來了。”


    張林斌笑嘻嘻的把背簍放在地上,從背簍裏拿出兩個水壺,把小水壺遞給了唐雪荷,大水壺留給了自己。


    “外婆,把剩下的土豆挖完了我們就迴去吧,不然太陽曬久了容易中暑。”


    “嗯嗯,挖完了就迴去。”


    張林斌把遮陽帽給唐雪荷戴著,“別曬著了,外婆。”


    “斌兒你拿去戴,外婆用不著。”


    唐雪荷把遮陽帽從頭上拽下來丟給張林斌。


    “外婆!讓你戴你就好好戴嘛!我一個男孩子戴粉色的遮陽帽這像話嗎?”


    張林斌拿著粉色遮陽帽走到唐雪荷身邊又重新給她戴著了。


    “這帽子是專門買來給我親愛的外婆戴的,所以外婆你要乖乖的戴著。我是男孩子,皮糙肉厚的哪需要戴這帽子,曬曬更健康嘛。”


    唐雪荷低聲笑了起來,滿臉的皺紋多添了一分慈祥,“好,外婆乖乖的戴上孫子給我買的遮陽帽。”


    “這就對了,外婆真乖!”


    唐雪荷眉眼彎彎,這小子嘴巴這麽甜,在學校也是這樣嗎?還是說遇到喜歡的女孩子了呢?


    她是過來人,男孩子青春期想的什麽她又不是不清楚。


    “斌兒,你在學校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嗎?”


    “啊!?外婆你說這話什麽意思?”


    張林斌已經把剩下的土豆挖完了,他沒有在地上鋪葉子,隨意的坐下就開始弄土豆上的泥巴。


    “外婆問一問,你在學校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啊?”


    “有的話可要抓緊給人家女孩子表白,不然你不早點伸手的話,女孩子的手就被別人牽著了。”


    唐雪荷一本正經的傳授方法。


    “沒有啊外婆,我真沒有喜歡的女孩子,我在學校除了學習就是打籃球,哪有什麽喜歡的女孩子噢,班上的女生我都認不完的。”


    唐雪荷還以為能從張林斌嘴裏聽到什麽好消息,結果他這小子說自己連班上的女生都認不完的時候表情亮了。


    “讀了三年,你小子連班上的女同學都認不完,你小子怎麽迴事。”


    “哎呀,外婆!我是去學校讀書的,又不是去學校談戀愛。我感覺吧,遇到女生我都不好意思跟她們說話,更別說談戀愛了好嘛,還好我的同桌是一個男生!我呢,最大的願望就是好好讀書,帶外婆去大城市!”


    張林斌看著外婆一字一句的表達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我的孫子啊,長大了呢。”


    唐雪荷滿是泥巴的手握住張林斌滿是泥巴的手,“好啊!好啊!我孫子啊,長大了!”


    十點半,太陽明晃晃的立在空中,他們也已經把剩下的土豆都裝在背簍裏了。


    這一塊不大不小的地,算上張林斌背迴家的一大背簍土豆,還是挖了有三個背簍的,兩大背簍加上一小背簍。


    唐雪荷拿的是家裏的一個大背簍,張林斌拿的是一個小背簍。


    張林斌背迴家的第一背簍土豆就是唐雪荷拿的背簍,不用說張林斌就知道外婆一個人在家裏的時候肯定就是背的大背簍,她這麽瘦弱的身子不知道怎麽背得動那麽大一背簍的,肯定是想著一次性多做點。


    哎……張林斌越想越煩躁。


    他本來是想著要不要出去打暑假工掙一點錢給外婆買新衣服然後剩下的留著讀大學的時候當生活費。


    大學可不比高中,花錢的地方多著呢,他不願讓外婆一個人在家裏辛苦勞作。


    可是讓外婆一個人在家裏弄那麽多莊稼他想想就接受不了。


    夏天這麽熱,萬一外婆在地裏幹活中暑了倒在地裏了怎麽辦?等院子的其他幾戶人家發現的時候又是什麽樣的情況?


    他不敢去想象那個畫麵,掙錢什麽的以後多的是時間,現在當然是好好陪他最最愛的外婆啊!


    “斌兒,把這小背簍土豆拿我背吧。”


    唐雪荷拍拍張林斌身上的泥巴,伸手去拿張林斌手上提著的小背簍。


    “不用,外婆,我提著就好了。”


    “你又背又提,還拿鋤頭的,不好走路,聽話,把這小背簍的土豆給外婆。”


    唐雪荷慍怒道。


    “哎呀,外婆!你走嘛,不用管我!我拿得動,外婆你好好走路就行了。”


    唐雪荷拗不過張林斌,往前麵走去,張林斌背著大背簍的土豆,一手提著小背簍一手拿著鋤頭跟在外婆後麵。


    就這樣一直陪在外婆身邊多好,外婆養他長大,他照顧外婆到老。


    迴家後唐雪荷就到廚房裏拿出一個大鐵盆,讓張林斌去井裏打水倒在鐵盆裏。


    她把土豆小心翼翼的倒在鐵盆裏,準備清洗。


    “外婆,你要把土豆洗了拿去賣嗎?”


    “對。不過斌兒你放心好了,外婆不止種了這一塊地的土豆,隻是說這塊地的土豆種得早,現在剛好成熟了外婆把它們先拿去賣了,留一些大的我們吃,剩下的都拿去賣了。”


    唐雪荷拿著刷子一個一個的刷土豆上殘留的泥巴,張林斌也拿了一個刷子跟著外婆這樣做。


    “外婆,我迴來了你就好好休息嘛,這些事我一個人做就好了。”


    “這哪行!我孫子是讀書的料!以後是當官的命呢,可不能像外婆這樣背朝黃土麵朝天。”


    唐雪荷的語氣強硬,她還不知道自己孫子心裏想的什麽嘛,農活哪有讀書重要嘛!她以前那個年代沒有書讀,現在不管發生什麽她都會讓孫子好好讀書,砸鍋賣鐵也要供孫子上大學。


    “外婆,什麽當官不當官啊,別說這些,都把我誇到天上去了。”


    “你是外婆的孫子,外婆誇誇你怎麽了?不僅要把你誇到天上去,還要把你誇到宇宙去呢!”


    “哈哈哈哈……外婆你真可愛!”


    “咦……一把年紀了還誇我這個老太婆可愛,你也說得出來。”


    “我全世界最好的外婆我誇誇怎麽了?我還要把外婆誇到宇宙去呢。”


    張林斌傲嬌的學著唐雪荷的語氣。


    唐雪荷沒轍了,誰讓這是她寵出來的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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