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做到,帶兵占領突厥皇宮的第一日便下令殺了所有皇室成員,死的死,埋的埋,若有不從者當場斃命。


    因魏玄戈以功捐軀,藺暨親寫悼文,停朝三日以示敬重,不顧眾人勸阻,下令全國百姓為其服喪一月,其間停止一切娛樂、婚嫁,違令者斬,種種眷顧,倒顯得比先帝逝時更為上心。


    大軍扶靈迴京當日,全城百姓身著縞素,棺槨路過之處皆有百姓在道路兩旁行跪拜之禮,磕頭哭喪,一時城內哭聲沉沉。


    魏國公府內所有顏色鮮艷之物都被取下,到處掛滿了喪幡,整個府裏死氣沉沉。


    沈澪絳披麻戴孝,與魏邊夫婦,魏老太君等人站在靈堂前,看著下人高唱靈樞入府。


    沈澪絳自從聽到魏玄戈的噩耗之後,便整夜整夜的睡不著,稍一入眠,她的腦海裏便會浮現出那人桀驁不馴的模樣,嬉笑的,惱怒的,一切是那麽的生動活潑,就像他從未離開過似的。


    入目皆是白色,入耳皆是哭聲,所有人都在為他傷心,為他流淚,可沈澪絳卻像被抽了魂似的,絲毫哭不出來,隻怔怔地望著秦左他們抬著靈樞入府。


    沈澪絳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天是個陰天,她的心就猶如頭頂上烏雲沉沉的天空一般,黯淡無光。


    「砰。」的一聲,沉重的棺槨落地。


    眾人見到那副金絲楠木製成的棺槨,哭得愈加撕心裂肺,整個魏國公府響成一片。


    「老太君,伯父伯母,嫂嫂,秦左向你們請罪。」同樣身著縞素的秦左紅著眼掀袍跪在他們身前,哽咽謝罪。


    「是我無能,無法及時救助玄戈。」


    鄭氏聽了頓時捂帕哭得幾欲昏死過去,魏邊同樣是閉眸落淚,原本雍容華貴的夫婦倆不過短短時日便蒼老了許多,鬢邊生了不少白髮,顯得極為滄桑。


    白髮人送黑髮人,可見此事對他們打擊有多大。


    「嫂嫂,對不起。」秦左抬頭望她,從懷裏拿出兩樣東西,跪直了身遞上給她。


    沈澪絳垂眸看了一眼,赫然是她之前寫給魏玄戈的兩封信,原來不是信使漏下,而是他根本就沒有機會收到。


    見她不接,秦左已然做好被責罵的準備,卻見她隻淡淡一瞥便收迴了目光,罔若未聞,踏著步子從他的身邊經過。


    沈澪絳來到棺槨前,盯著它許久才緩緩抬手,輕輕撫摸著那漆黑的棺蓋。


    「裏麵是什麽?」


    冷不丁聽她詢問,棺槨邊扶靈的將士立馬鞠身迴道:「迴夫人,因搜尋多日不見將軍屍身,棺槨裏頭隻放置了其平日裏所穿戴的盔甲,披風,寶刀等物。」


    沈澪絳聽了卻忽然輕輕笑起來,眼裏滿是悽然蕭索之色。


    「魏玄戈,你騙我……」


    淡漠的臉色終究還是繃不住,滾滾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出征前的承諾,說好的平安歸來,如今卻隻給自己運迴來了一副棺槨,當真是可笑……


    眼淚流著,她突然微微仰首,眼神堅定,斬釘截鐵地道了兩個字:「開棺。」


    將士像是聽岔了話,嘴巴微張,滿臉詫異和不解,忙抱拳行禮拒之:「夫人,不可」


    死要見人,活要見屍,隻要看不到屍體,沈澪絳便永遠也不會相信他已經死了。


    見他不應,沈澪絳便提高了音量,一副不容拒絕的姿態,「開棺!」


    「我是他的妻子,難道我連見一麵的權利都沒有嗎?!」她含著淚,冷臉厲聲問道。


    先不說釘棺容易開棺難,死後開棺乃是大忌,一般隻有結仇的冤家欲要開棺鞭屍才會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見她如此執著,眾將士們皆跪下磕頭,口中大唿:「夫人恕罪!」


    魏老太君見此狀,揮了揮手,立馬有侍女婆子們湧上去,將沉浸在哀痛之中的女子拉離。


    「夫人不可!開棺乃是大忌……」秋蘭蹙著眉,搖頭勸道。


    「是啊,世子夫人,老奴知曉您心情悲痛,可也不能如此,您就讓世子爺好好的去吧!」連魏老太君身邊的老嬤嬤都上前來勸阻。


    耳邊嗡嗡地響,她們在說什麽,沈澪絳完全聽不見,隻一味梗著脖子,往前探著身子,雙手扒拉在棺槨上,抬著手胡亂拍打著,嘴裏不停叫喊:「開棺!給我開棺!我不信!我不信他就這麽死了!」


    連跪著的秦左都從地上起身趕來,他看著不復以往溫婉端莊的貴夫人形象的沈澪絳,心痛又憐憫,忙不迭地的勸慰:「嫂嫂,我知道你不願接受,可玄戈在天之靈定不希望見你如此!」


    提到魏玄戈,沈澪絳突然靜了下來。


    「玄戈……」


    腦海裏突然竄出一個聲音,不停地誘惑催促著她:「去吧,去吧,該到陰曹地府裏去陪他!」


    見她終於靜了下來,眾人鬆了一口氣,皆放下了警惕,可就在這時,不知道她哪來的力氣,突然掙脫所有人的束縛,猛地拔步往棺槨衝上去。


    「咚!」


    潔白的額頭撞在棺槨上,濺出了一片血花。


    「夫人!」


    「阿絳!」


    「嫂嫂!」


    眾人驚唿,忙撲上前。


    驚雷霹靂一聲,空中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閃爍的白光照耀著倒在地上的女子。


    臉麵蒼白,毫無生氣,額上的血混著雨水流了滿地,將身上素白的麻服都浸成了血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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