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搖風長歎一聲,了然道:“所以你一定要等在這裏,是想將這些話同我說?”


    遲淼先是低頭笑了兩聲,又抬頭看他,唇邊勾著狡黠的笑意。


    “因為你不明白我想謝你什麽,還不準我向你道謝,所以我一定要告訴你,我有多感謝你能在我身邊。”


    “如果不是你,恐怕我根本無法成長到現在這樣。”


    李搖風失笑不已,歎息著搖搖頭。


    遲淼現在都有小心思了,這可聰明了不是一點半點。


    隻是他不要遲淼謝他,並不是他不明白。


    而是他更想遲淼懂——他所做的一切,不是因為對遲淼的憐憫,或者說對弱者的施舍。


    純粹是因為,他早早便喜歡上了這個小傻子。


    說不清何時,或許是見到他第一眼。


    或許是在禦書房抱他,或許是微服私訪去找他。


    莫名其妙的,遲淼便在他心裏生了根,越來越深,越來越龐大。


    害得他現在成日裏腦中都是他,總是會擔心他吃飽沒有,睡得好不好,有沒有事。


    忽地,遲淼抓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緊扣:“夫君,別人都說親人去世後,會化成天上的星星,你看那邊那兩顆特別亮的,是不是就是祖父和奶奶啊?”


    李搖風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天空。


    確實有兩顆星星特別亮,而且是兩人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或許是吧,”李搖風應聲道。


    不管是不是,也不管什麽現實不現實的問題。


    這一刻,遲淼願意將兩顆星星當成去世的親人,將念想散出去,就夠了。


    何必一定要吹毛求疵呢?


    “他們看到你長大了,會很開心。”李搖風低聲說。


    遲淼笑著點頭:“我也很開心。”


    兩人肩抵著肩,手握著手,齊齊望著遠方,時不時聊上幾句。


    寧靜又幸福。


    *


    翌日,宮中上下開始操辦明日皇後的冠禮。


    地點是京都之內的一座皇家祭祀宗廟。


    禦書房裏,李搖風正低頭看著李星碎的折子。


    鶴向卓忍不住開口:“皇上,王妃身子不適,不適合舟車勞頓迴津洲,怕是要等三月之後穩定下來才行。”


    “三月之後...”李搖風道,“李星碎在朕千秋節前七日入京,現下也不過一個月,還要在京都留兩個月?”


    “這...也是沒辦法...”鶴向卓道,“畢竟王妃是定國公的嫡女,身孕更為重要些。”


    李搖風放下折子,轉移了話題:“醫館如何了?你打算何時讓溫亦情和鶴竹成婚?”


    鶴向卓撓撓頭,麵露無奈:“不好說,葉大人還沒有消息,他們兩人現在成婚也不合適。”


    “老臣總覺著...待孟將軍和葉大人那邊徹底安穩後,再商討此事也不遲。”


    李搖風看他一眼,眉頭微微一皺。


    孟辰沙受傷和葉謹安失蹤,竟間接影響了鶴竹的婚事。


    他們兩人不成婚,溫亦情就算不得名正言順鶴府的人。


    那陶隋的目的......


    這幾日,他一直沒有做什麽動作,就是在琢磨陶隋究竟想做什麽。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你們先退下吧,陸缺,喚青魂進來。”


    “是。”


    青魂快步走近,與鶴向卓和陳子晉擦肩而過,行禮道:“皇上,您讓臣追查的事情,有結果了。”


    李搖風:“說。”


    “曾經鬧市燈會刺殺皇後的那批人,和長街上刺殺葉大人的那批人,都屬於同一個組織。”


    青魂抬頭:“一個勢力龐大的殺手組織,名為玄影閣。”


    “玄影閣?”


    “是,”青魂正色道,“玄影閣內殺手遍布鳳臨國,僅是京都便有數十人。坊間傳言,玄影閣內殺手分為三檔,臣等見到的那些,都是最低等級的殺手。”


    李搖風冷笑一聲:“如此龐大的殺手組織,朕竟不知。”


    “因為皇上日理萬機的緣故,這種民間組織並未入您的眼。況且玄影閣在京都向來安穩,與尋常百姓無異。”


    青魂又補充:“若不是玄影閣數次出動,連臣都無法查到蛛絲馬跡。”


    李搖風:“李雪落和李雲竭,是如何與殺手組織牽上線的?”


    “臣也覺著匪夷所思,”青魂詫異道,“長公主和成安王手下兵馬也不少,何必要舍近求遠呢......”


    “你可有查出玄影閣成立多久了?”


    青魂點點頭:“臣查到,有關這個組織的消息出現的最早的時候,是...是...”


    李搖風忽地低笑一聲,慢條斯理地道:“是在朕登基那年。”


    青魂驚訝地望向他。


    “早在你說對方認識景刃的時候,朕便奇怪了。”


    李搖風低頭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景刃是在先帝薨之前假死的,五年來銷聲匿跡,對方必定是五年前便見過景刃。”


    “可一個普通的坊間殺手組織,如何能見到先帝的暗衛?”


    青魂恍然大悟:“皇上您是懷疑,玄影閣背後之人與皇室有關?”


    “不是懷疑,是確定。”


    李搖風道:“近日來發生的事,讓朕很奇怪對方的目的是什麽,所以朕一直按兵不動,在等。”


    “現在,到了朕該反擊的時候了。”


    “青魂,傳令下去,”李搖風微微一笑,“在京都大張旗鼓宣揚出去,說朕發現了玄影閣的蹤跡,吩咐碧山軍趕盡殺絕,一個活口都不留。”


    青魂:“是!”


    再次行了個禮,青魂便轉身退下了。


    結果正巧在門口看到剛停下的鳳輦。


    他走上前:“參見皇後娘娘。”


    遲淼笑彎了眼,衝他一擺手:“別客氣啊別客氣!皇上和眾大臣商議完政事了麽?”


    “正好結束,您請。”


    遲淼:“好~”


    他一溜煙跑進屋,朝著帝王衝了過去。


    陸缺嚇一跳,下意識伸手想扶他,結果連塊兒衣擺都沒摸到。


    李搖風剛聽到宮人的稟告,還沒來得及迴話,就被遲淼一個利索的動作撞進懷裏,差點兒連椅子都撞倒。


    “夫君!”遲淼興衝衝地攬住他脖頸,大聲說,“明天!我就!及冠了!”


    李搖風穩住身子,將他抱到懷裏,輕笑一聲:“是啊...明日便是你冠禮了。”


    遲淼:“那我們是不是該圓房了!”


    候在一旁的陸缺瞬間臉色蒼白,嚇得腿一軟當場跪了下去:“老奴知罪,老奴無意偷聽,老奴知罪!”


    李搖風擺擺手:“滾下去。”


    “是是...”陸缺迅速彎腰退了出去,差點兒被遲淼將魂兒嚇出來。


    天地良心,他可真不是故意聽到的。


    抓緊離遠些才對,否則哪天腦袋掉了都不知為何會掉。


    屋內,遲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捂嘴驚唿一聲:“夫君,這話不能說嗎?我以為陸常侍早就知道啊!”


    “他知道也要當做不知道,這才是宮內生存之道,”李搖風含笑著捏捏他下巴。


    “呆葫蘆。”


    “哦...”遲淼又眯眼笑道,“夫君,明天你有事麽?能去參加我冠禮麽?”


    李搖風:“你的冠禮在皇室宗廟,很安全。宮內事務繁多,我抽不出時間。”


    “哦,”遲淼垂下頭,不死心地又問一遍,“冠禮從天亮一直到天黑才結束呢,一整天你都沒時間麽?”


    李搖風沉默片刻,笑問道:“淼淼想要我去嗎?”


    遲淼:“想。”


    這一個字說得毫不猶豫不假思索,反倒讓李搖風稍稍怔愣了一分。


    “為何想?”


    遲淼堅定地說:“就是想!我想要你在我身邊,我會很安心!”


    聽到這話,李搖風眸色劇烈動蕩,差點兒沒忍住當場失態。


    這話與表白有何區別!?有何區別?


    他就說遲淼早就開竅了!


    李搖風接連深唿吸了好幾口氣才強行冷靜下來,啞著聲音問他:


    “那若我有一日不在你身邊,你會如何?”


    遲淼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看,臉蛋漸漸泛紅。


    他主動上前,雙手捧著帝王的臉,輕輕啄吻了下他的唇,眸色認真:“沒有那一天。”


    李搖風心口一陣狂跳,修長的手反握住他的手,鼻尖縈繞著遲淼身上的味道。


    “為何沒有?”


    兩人距離很近。


    遲淼唇角輕輕抿開一抹笑紋,眸底滿是真誠。


    他一字一句:“因為,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那一瞬間,李搖風的心髒仿佛快跳出體外般瘋狂顫動著。


    他不得不低下頭,捂住心口,拚命抑製那股渴望和狂喜。


    這種不是表白卻勝似表白的話,恰恰是他最無法承受的。


    會讓他感覺,他與遲淼之間不純粹隻有愛。


    ——還有互相信任,互相依賴,和互為唯一。


    離不開對方的從來不是遲淼,而是他,而且一直都是他。


    他甚至無法想象有朝一日,遲淼不在他身邊,他會變成什麽樣子。


    在這種心境下,聽到對方這種話,甚至讓他的手指都微微顫栗了起來。


    遲淼垂眸看他,瞳仁清澈,透明又幹淨,帶著幾絲莫名的瀲灩水光。


    “夫君?”


    李搖風雙肩微動,摟著遲淼腰的手越收越緊。


    一雙金眸內,滿懷深情。


    “我也不會離開你。”


    他仿佛在自言自語般低喃著:“永遠不會。”


    遲淼綻開笑容,眸內盈盈似若秋水。


    “那夫君...”他期盼地問,“可以親親了嗎?”


    李搖風定定地瞧他兩秒,眼神幽深,忽地扣著他的下顎狠狠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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