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呂似乎根本沒有想逃跑的意思。


    淩書慢慢蹲了下來,目光卻一直盯著南呂的眼睛。


    他茫然間發現,南呂眼中有一縷很淡很淺的光,好像...是期待。


    他竟然期待皇上會派人來找他?


    淩書想不通。


    既然期待,又為何逃跑?


    這個人真的好複雜哦......


    胡思亂想間,破廟的門已經被來人打開了。


    可是外頭站著的人,淩書卻不認識。


    穿著看上去是個有錢有勢的,身後跟的一群人也都騎著馬穿著鎧甲。


    南呂詫異地盯著來人:“平國公?”


    ——沒錯,那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平國公賀津。


    他身後的,則是李雲竭的精騎。


    賀津慢吞吞邁進廟內,四下看了幾眼,忍不住歎口氣:“段公子這住的環境也太差了,瞧瞧你們這都麵黃肌瘦了。”


    淩書“......”


    南呂沒有放下長劍,很是警惕:“你知道我是誰?”


    “不要小瞧王爺的實力啊段公子,”


    賀津微微一笑:“查你還是輕輕鬆鬆的,你說是吧段以瀾?”


    南呂沉下臉。


    “可是我很好奇,你看到我,似乎很失望?”


    賀津笑問:“怎麽,段公子在等誰?”


    南呂沒作聲,麵罩後的嘴唇緊緊抿起。


    賀津眸光微閃,心情也有些複雜。


    他在成安王身邊埋伏這件事,隻有皇上孟辰沙和青魂知道。


    南呂身為副首領,卻對此事毫不知情。


    賀津在心內歎息一聲。


    無妨,當今皇後身為他的妻弟,也一概不知。


    知道的人越少,越能讓他後續的計劃順利。


    “我這次來呢,是奉王爺之命接兩位去成安王府的。”


    南呂終於開口:“接我們去王府?”


    “王爺知道您兩位現在的日子不好過,也知道皇上對你疑心頗重,你放心,成安王府會是京都最安全的地方。”


    南呂後退一步,握緊長劍:“賀津,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


    “我是氣惱皇上疑心我,我也承認我對皇上不是絕對信任,但一仆不侍二主,你竟想要我效忠成安王?”


    賀津一聳肩:“我這次來呢,就是要麽帶你們迴去,要麽殺了你們。你一個暗衛,根本無法抗衡這些精騎,何況...那邊柱子後麵還有個小道士。”


    “我相信你能逃......但他呢?”


    南呂沉默了,瞟了淩書一眼。


    淩書埋下頭,不敢看他。


    現在,他也覺得他真的是個拖油瓶了。


    沒有他,段以瀾跑到哪兒,天涯海角,都不會被抓住。


    因為他在旁邊,才導致兩人現在麵對著這個局麵。


    南呂忽地嗤笑一聲:“成安王當真厲害。他就不怕我即便跟你迴去,也不會忠心效忠他?”


    賀津:“王爺並無此意,隻是想給兩位一個安全的容身之處罷了。至於為不為他做事...還要看兩位的意願。”


    南呂眼神冷漠,像是一潭死水。


    這話表麵上說得好聽。


    他若真跟賀津迴去,日後怕是更身不由己。


    “我也不想與你兵戎相見,”


    賀津走到他對麵,忽地挑眉輕笑:“南侍衛,其實你不必多慮。為王爺做事,也不見得就是刀山火海。”


    南呂一愣。


    這賀津怎會忽然喚他“南侍衛”?


    他狐疑地注視著賀津的眼睛。


    漸漸的,他發現賀津眼神裏有一道很明顯的笑意。


    笑什麽?


    難不成......


    還好有麵罩擋住,眾人沒有看到南呂表情的變化。


    他先是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眸中又漸漸生出期待。


    “平國公此話當真?”


    賀津緩緩點頭,意味深長道:“擇、明、主,才是最好的選擇。”


    南呂心頭一動。


    他看出來了。


    賀津眼神裏的意味很明顯。


    這個平國公留在成安王身邊,似乎根本不是追隨這麽簡單。


    而能讓此人做細作的人隻有一人——當今皇上。


    那...想要他幫襯的人,還是皇上。


    皇上...沒有放棄他。


    半晌,南呂終於吐了口氣:“我跟你走。”


    遠處的淩書“????”


    不是!剛出狼窩又入虎口嗎!


    可是他不敢問,也不敢反對。


    當小命都被別人攥在手裏的時候,保持安靜才是最正確的。


    何況他也不放心南呂自己去。


    於是,淩書慢慢從柱子後挪出來,走到南呂身邊,小聲問:“段大哥...真去啊?”


    南呂重重點頭:“王爺仁慈,我自然願意去,總在破廟裏也不是辦法。再說了,你不是說想吃京都的肉包子?”


    淩書懵懵地撓撓頭:“啊?哦...好的吧...”


    雖然這個段以瀾總是冷冷的,說話還不中聽,但他就是覺得他很靠得住。


    跟著他,不會有意外的!


    賀津也綻開笑容:“識時務者為俊傑。兩位放心,王爺不會虧待你們的。”


    *


    鳳臨宮。


    自從上次溫亦情來了之後,鶴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一頭紮進了六局,拔都拔不出來。


    連遲淼都好些天沒看到他了。


    他不由得開始沉思。


    鶴老尚書說的是要鶴竹輔佐他接過六局,才能讓鶴竹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但是按照這個情況看來,鶴竹真的做成了,就會被賞個官位吧?


    那到時候不就更不能離宮了?


    難不成讓溫亦情入贅?


    啊...好像也不是不行。


    兩人家世差距那麽大,鶴老尚書與能輕易鬆口才是見鬼呢!


    不過趁這兩天,遲淼也惡補了尚寢局的事務。


    鶴竹在努力,他也要努力!


    雖然確實很複雜,也很麻煩,但對他來說,都比活著簡單。


    想到這兒,遲淼又想到上次在禦書房。


    他將那些紙張給李搖風看了之後,李搖風就變得有幾分怪異。


    總是用那種憐憫的目光看他,還大發慈悲地將那玄貓送到鳳臨宮,甚至還派陸缺送了很多東西來。


    ——這讓他有種被可憐了的感覺。


    於是,今早在李搖風去上朝的時候,他跑去禦書房,把龍椅掉了個兒,表達不滿。


    陸缺在一旁人都傻了。


    他滿臉複雜:“皇後娘娘...您這是...”


    遲淼:“你告訴他啊!他用不著可憐我!我四肢健全!腦子也不傻!”


    陸缺“......”


    總感覺皇後在欲蓋彌彰,但他不敢說。


    沒辦法。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皇後將龍椅挪到一旁,還拽走了筆架上的所有毛筆,甚至把墨條帶走了。


    然後再次眼睜睜看著皇後離開。


    但他還是覺著,皇後的性子好有趣。


    這種惡作劇怪可愛的。


    他又趕去接下朝的皇帝,將人接迴禦書房。


    沒等李搖風開口問,他便先稟告道:“皇上,皇後娘娘來過了,讓老奴向您傳話。”


    “他說他有手有腳,人也不傻,您不必可憐他......”


    李搖風彎唇一笑:“不傻?不傻還做這般孩子氣的事兒?”


    陸缺:“老奴也不知...”


    這時,跟在帝王後麵的遲曜忽地接了一句:“這和在老臣飯菜裏加鹽有異曲同工之妙。”


    李搖風無奈地笑:“罷了,整理好,朕等下還有折子要批。”


    陸缺急忙吩咐人將新的毛筆墨條拿迴來,椅子又搬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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