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山的山腳下,曾經有一座寺廟,叫白林寺。


    但因為地勢原因,一下雨便會坑坑窪窪的。


    山路本就崎嶇難行。


    後來百姓們便寧願繞道都要去鳳臨寺。


    那畢竟是禦寺。


    這就導致這間寺廟空置了下來,現在已經越來越破敗了。


    屋內又髒又亂,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但今夜,白林寺內卻出現了火光。


    屋裏,南呂擺弄著麵前火堆上烤著的野雞,時不時扭頭看一眼身側。


    淩書躺在一堆厚厚的稻草上,還在睡著。


    南呂收迴目光。


    他們從鳳臨寺離開已經兩日了。


    可身後卻沒有任何追兵。


    似乎不光皇上,連青魂都不在意他們去了何處。


    南呂低下頭,有些自嘲地想著。


    果然沒人在意他,甚至不管他的死活。


    罷了。


    “唔...”淩書醒了。


    本想翻個身,卻猛然反應過來,睜開眼坐起身子。


    看清周圍的環境,再看到一旁木著臉坐在火堆旁的南呂。


    “我們這是...在哪兒?”


    南呂:“白林寺。”


    “為什麽帶我來這兒?”


    淩書拽著衣擺,小心翼翼地從稻草堆上起來,又走到他身邊。


    “不知去哪兒,便先在此處落腳了。”


    淩書愣道:“這算什麽?我們這是私奔麽?”


    南呂身形一頓,幽幽地瞟了他一眼:“腦子睡傻了是吧?你不報官說我拐帶孩童我就謝天謝地了。”


    “我又不是孩童,我都十六歲了,”淩書撇嘴,在他身邊坐下,“南大哥,你最終還是選擇離開啊?但你走就走,為何帶上我?”


    “不帶上你,你還能活?”南呂淡淡道,“你是我帶迴鳳臨寺的,我若消失,你必逃不過去,甚至可能被嚴刑逼供。”


    “這樣啊...”


    淩書直勾勾地盯著火堆上烤著的野雞,喉結滾了滾:“既然這樣,你以後去哪兒都得帶著我 ,不然我一個人無依無靠,被抓迴去怎麽辦?”


    南呂沉默不語。


    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


    這小道士怕是隻有在他身邊才最安全。


    嘖。


    早知道不救了,救了個拖油瓶迴來。


    見南呂不作聲了,淩書便得逞地再次向他靠了靠:“有點兒冷~”


    南呂一隻手按住某人要湊上來的肩膀,冷冷啟唇:“這穿野雞的木棍又細又長,正好能將你脖子捅個對穿。”


    淩書“......”


    好冷漠一人!


    自小被寵大的他還沒見過這種人!


    他那些師兄別說撒嬌了,就是口氣稍微軟一點,他們都把好吃的給他。


    怎麽這段以瀾油鹽不進呢!


    “我隻是有點兒冷...”淩書委委屈屈地道。


    南呂停頓片刻,將外衫脫下,扔到他頭上:“穿。”


    “我穿這個你穿什麽啊?”淩書一臉茫然,“你光一件內衫怎麽扛得住...”


    “你廢話這麽多?”南呂陰森森地瞟他。


    淩書急忙將自己裹住,沒再說話,卻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他。


    其實他覺得段以瀾的冷漠都是外表上的。


    若當真鐵石心腸,怎麽會把他帶走?


    而且還特意尋了那麽多稻草讓他睡,沒將他直接扔到地上。


    明明就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淩書為自己發現了南呂的真實性子而竊喜,想著想著就笑出了聲。


    南呂剛將野雞拿下來,扯下一塊兒雞腿遞到他麵前。


    結果聽到這兩聲偷笑,又將胳膊撤迴去了。


    淩書急了:“不是給我的嗎!”


    “我覺著你沒安好心,”南呂淡淡道,“所以不配吃雞腿。”


    淩書:“誒?不是!我...”


    南呂倏地起身,將木棍和剩下的雞全部遞給他:“吃吧。”


    淩書又興高采烈起來:“謝謝南大哥!”


    南呂轉身離開,神色平靜無波,眼底卻溢出幽幽笑意。


    有個人能陪著他似乎也不錯。


    不然...這漫長無趣的日子,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


    距離孟辰沙和葉謹安成婚的日子隻剩三天。


    孟辰沙在孟府忙的團團轉,葉謹安也在太醫署忙的團團轉。


    那畢竟是太醫署,上上下下的太醫不少人。


    葉謹安新官上任,難免焦頭爛額。


    鶴竹比他輕鬆不了多少。


    不過他今天心情好的不像樣,坐在遲淼對麵,光自己笑就笑了好半晌。


    遲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最終還是忍不住歎口氣:“阿竹,你也用不著這麽開心吧?”


    鶴竹登時道:“為何不開心?溫大哥要來參加孟將軍和葉太醫的大婚啊!而且他還是高堂主位呢!”


    遲淼:“這我倒是知道。”


    他一直很好奇葉謹安的身世,這幾日明察暗訪的也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據說他本來是個尋常人家的孩子,但父母患了病,在他十歲的時候便雙雙去世了。


    但還好有親戚照應,他才能繼續在學堂學習。


    後來,他親戚也患病去世,他便起了學醫的心思。


    於是,他在十一歲那年,自己一個人輾轉多地,找到了溫亦情。


    溫亦情與他不同。


    溫亦情從記事開始,就在和老神醫學習醫術了。


    看到葉謹安那麽小的孩子孤身尋來,渾身破破爛爛的狼狽樣子,溫亦情便做主留下了他,讓他跟著自己。


    後來,葉謹安便拜了他為師,與他一起懸壺濟世。


    之所以入宮,是他覺得在小村莊裏能醫治到的人太少,他有一份為天下百姓的仁心。


    溫亦情很欣慰,便放他離開入了宮。


    所以,葉謹安是跟著溫亦情學了十年醫術,在二十一歲那年入的宮。


    而後又憑借高超的醫術慢慢做到了九品太醫。


    現如今,短短三年,他便從九品升到了正五品。


    雖是李搖風提拔,但也與他自己的能力脫不了幹係。


    “淼淼?”鶴竹忽地開口喚他。


    遲淼迴過神來:“嗯啊?”


    鶴竹又嘿嘿傻笑:“淼淼,我和溫大哥已經有快三個月沒見到啦~我好想他~”


    遲淼卻忽地一晃神。


    溫亦情走快三個月了?


    時間過得真快......


    ——與此同時,某村落的一間房屋內。


    溫亦情笑吟吟地低著頭,目不轉睛地望著手中的信件。


    溫菱華也在一旁看著他笑:“兒啊,何事如此開心?”


    溫亦情輕聲道:“娘,離開京都的這段時間,我總會想到鶴竹。”


    “鶴竹那小少年確實招人喜歡,”溫菱華笑道,“不然娘怎麽會把那銀鐲給他?”


    溫亦情一愣,這才想起來,鶴竹曾經向他炫耀手腕上戴著的銀鐲。


    但他直到走都沒有問出口。


    原來...分別真的有用。


    分別能讓他意識到——鶴竹早就在他心裏留下了一席之地。


    “娘,謹安升官了,也馬上要成婚了,您與我一同去?”


    溫菱華笑得溫婉:“都好,娘都聽你的。”


    溫亦情眸中流轉著無盡的溫柔,手指不自覺捏緊了信紙。


    太好了。


    他就快要見到鶴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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