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經曆過地宮裏種種恐怖,現在陡然看到這布帛上一個又一個的“死”字,心裏莫名有些恐懼,但轉念一想,這東西是紅影子特意留給我的,肯定有她的用意。


    我忍著不適,把這布帛從木盒子裏取出來,鋪展到床上。


    這布帛也不知是什麽材質,很是纖薄,看起來薄薄的一疊,似乎還沒有我的課本厚,但鋪開之後卻非常大,還有兩層沒有揭開,就已經比我睡的床更大了,要是完全鋪開,怕是不比一個房間小。


    我坐到床上,扯著布帛,從卷首的幾個大字開始往下看。


    通篇的古文,而且是繁體字,即便從初中開始已經學了文言文,但看這些東西完全看不明白。前前後後翻了一遍,最後也隻能確定上麵的內容是風水玄學相關的東西,具體根本看不懂。


    布帛分為兩麵,正麵寫的是“羅經堪輿,龍穴砂水”,背麵則是“巫卜相術,玄學內經”。


    這是前後兩麵最上方的總綱類目,這幾個字倒是能認出來。


    當時我根本不懂這些,隻是隱約覺得上麵記載的知識學會之後,大概就會像何老頭那樣有本事了。


    這個想法足以讓當時的我很興奮,翻著對我來說如同天書的布帛,從頭到尾的研究了一晚上,一直到天亮,才戀戀不舍的重新疊好,裝到木盒子裏藏了起來。


    畢竟這東西是紅影子給我的,就像脖子裏掛的那個玉環一樣,輕易還是不要給別人看見的好。


    一晚上的研究成果,大概可以總結成一句話,就是,一個字也沒看懂。


    第二天天亮之後,我心裏記掛著胖子,雖然明知道他被何老頭帶到了縣城裏,但還是忍不住想去他家看看。


    胖子從小便跟他爹相依為命,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了,也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辦。我作為他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心裏很是為他擔憂。


    早飯之後,我去了胖子家,等了一天也沒見他迴來,這才作罷。


    因為縣城高中距離家裏很遠,周末過完之後,一般在周日下午就得迴到學校,而且晚上還要上兩節自習課。所以這天下午,我就迴到了學校。但在學校裏,一直等到晚自習上完,也沒見到胖子出現。


    心裏很是擔憂,但也不知道該怎麽聯係何老頭,以至於晚上迴到宿舍裏睡覺時候都沒睡安穩。


    不過迴到宿舍之後,卻也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前幾日一直在昏迷中的郭明明已經醒過來了,身體沒什麽大礙,過幾天就能來學校了。


    我覺得挺神奇,那天對付那個血嬰的時候,郭明明的魂魄都出來了,事後我都以為郭明明已經遭遇了不幸,卻不曾想,今天得到了他平安的消息。


    我想起來那天從宿舍離開的時候,何老頭用了個什麽紙人,把郭明明的魂魄收了起來,現在郭明明既然恢複了,想必是何老頭用了什麽方法,讓他的魂魄歸位了。


    這麽說何老頭肯定去過郭明明家裏,我問了下傳給我消息的那個同學,他卻搖頭不知,說自己隻是下午來學校的事情去了下郭明明家裏,隻知道郭明明身體無礙,別的情況根本不知道。


    宿舍裏當日已經被何老頭清理過了,前幾天我們已經重新住了迴來,隻不過這天晚上因為擔憂胖子,我怎麽也睡不著,一會兒想起來那日的血嬰,一會兒想起胖子父親,一會兒又摸著脖子裏的玉環,想起紅影子。


    我也不知道為何那天晚上心情如此失落,一直到第二天,胖子迴到學校,跟我說他要轉學離開的消息時,我才明白,多半是我提前預感到了與胖子的分別。


    胖子跟我同歲,這一年虛歲也才十六,還是個小孩,父親去世之後,就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兒。第二天見麵之後,他告訴我,他暫時會去跟著何老頭生活一段時間,所以會轉學走,大概在一周之後就會離開。而且這一周時間,他也不會留在學校,而是跟何老頭一起,迴到我們村半山腰的墳地裏,尋找他父親的遺體,之後再處理一下他家祖宅裏的事情。


    簡單道別之後,胖子便離開了,本來我們說好他要走的時候再通知我,到時候我們再見一麵。可那個年代也沒有手機這種東西,何老頭當日用過的大哥大還是我見過的第一件移動通訊設備。最後我跟胖子也錯過了再會麵的機會。


    等這周末我迴到家裏的時候,胖子家的房子已經掛了鎖。我還特意跑到山裏他家祖宅去了一趟,卻發現那裏已經隻剩下一堆燃燒過後的灰燼。


    我不禁想起了當初胖子跟我複述過他父親的話,九代仵作,九具棺材。等九具棺材都裝上人之後,祖宅封門,一把火燒了,九代人的命運也就從此畫上了句號。


    當時聽的時候,還覺得這是一個距離遙遠的故事,卻沒想到,僅僅十天時間,當日的那番話語,便一語成讖。


    胖子父親去世之後,村裏也沒了新仵作,似乎對村裏人也沒什麽太大的影響,此時國家已經開始號召實行火葬了,村裏人雖然抵觸,但真有白事要辦的時候,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找仵作上門,有祖墳的悄悄埋進祖墳,家世淺的一般都是隨便找個地方就埋了。


    幾千年傳承下來的喪葬文化,在這個被科技衝擊的年代裏,似乎顯得一點都不重要了。


    我也跟之前一樣,每天按部就班的上課,不過對語文的興趣比之前濃厚了許多,準確來說,是對古文的興趣。


    隨著學習,逐漸我也能看明白那布帛上寫的東西了,那上頭是一套完整的玄學知識傳承,堪稱包羅萬象,而且異常艱澀深奧。


    換做以前的我,從小接受的教育,讓我對這些東西完全嗤之以鼻,但經曆了先前那麽多事,現在我很相信,這些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絕對不是所謂的封建迷信,而是另一種科學。


    或許這種科學的邏輯,不如西方科學體係那麽淺顯明了,一看便知,但深入研究之後,你會發現,這裏麵絕對有真理蘊藏。


    就像中醫和西醫一樣,西醫能列出來你的細胞病變,列出藥物的化學構成,會用一套嚴密的邏輯,讓你相信它的科學性。中醫做不到這些,不是中醫沒有這種嚴密邏輯,而是中醫的最基礎邏輯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一旦你知道中醫最基礎的理論,再去看中醫的病理學知識,你就會發現,它的精密程度,一點都不比西醫差。


    隨著對古文的學習,那布帛上的知識我也懂的越來越多,甚至能逐漸運用到生活之中。


    高三時候,班上的一個同學,我無意中看到他印堂狹窄下陷,中心部位有一塊淺淺的黑斑,更重要的是,黑斑旁邊,還有一條被什麽東西刮傷出來的紅印。


    按照那布帛上所說,印堂屬於“命宮”,而這種麵相是命宮十二相裏麵最兇的“黑遇紅”之相,布帛上對這一相的相辭是,“黑遇紅,必遭兇!”


    一來當時我懂的少,相術粗淺,不敢亂說,二來即便說了,也沒人會相信我說的話,那幾天我擔心這同學真的出事,特意一直跟著他身旁,短短兩天時間,就遇到他遇到了兩次危險。


    第一次是體育課上,那同學在打籃球,我站在一旁看,忽然發現籃球架旁有塊三角鐵在地上豎著,我下意識的把三角鐵踢開,腳還沒離開那裏,我那同學就忽然從旁邊摔了過來,腦袋正好砸到我的腿上。


    當時我也不太敢確定,但事後想想,若是我不把三角鐵踢開,怕是他腦袋直接就會砸到三角鐵,遭遇生命危險。


    第二次是那天下午放學,那同學去吃飯的路上,莫名拐到了學校的一個小池塘邊,趴在旁邊的護欄上看魚,才剛看了一會兒,身子一翻,就栽進了池塘裏,連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整個人就隻剩下兩條腿露在水麵上。


    我趕緊叫人過去,把他從水裏拉了出來,拉出來之後,這同學整個頭部都被淤泥糊住了,怪不得在水裏一點動靜都傳不出來。


    這件事之後,我也不管別人信不信了,直接跟那同學說了,他的麵相有些不對,讓他這兩天萬事小心,最好去找個懂行的人看看。


    我一番好心卻沒被人重視,那同學弄了一臉淤泥,可能覺得很丟臉,聽了我的話也滿不在乎,反而罵了我一句神經病。


    那天已經是周五了,接下來我放假迴家了兩天,等下周到學校的時候,就聽到消息,那同學周末在家,過馬路的時候,被一輛大貨車軋了,整個人被攔腰軋斷,無比淒慘。


    因為這件事,我自責了很久,但同時,也對那布帛上的《死人經》徹底相信了,從那以後,我更加用心研究上麵的東西,以至於高中畢業,報考大學的時候,都選擇的是古漢語專業。


    即將去大學的那年暑假,我們家的經濟條件好了一些,又因為我考上了大學,父母便商量著要蓋一座新房子。


    我們這裏蓋新房也是要找人來看風水的,確定要蓋房之後的第二天,我爸就去把附近的風水先生找了過來。


    這也是從何老頭之後,我第一次再遇到這方麵的人,這一次,同樣遇到了精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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