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現在就他們兩個比較閑的人,虞母一直都忙,虞衡昨天請了一天假,昨天的事情積壓著,到了今天中午別人拉著他,不許他中午迴家,他一個中午都在處理這些事。


    “可以走了。”虞父坐穩之後,就讓虞溪騎車,虞溪蹬著車,虞父比江凝還重。


    他自己沒有這個自覺,看虞溪上坡上不去,自行車往後倒,還覺得奇怪。


    “怎麽了?車沒氣了?”


    虞溪蹬車蹬的汗都出來了,虞父體貼把她鬢邊的濕發被攏在耳朵後頭。


    “你下去!”虞溪說著。


    虞父聽命下去,在上坡給她車,但這樣的大坡就一個,其他的坡不像這樣又陡又長,要不虞父就要一直推到縣城。


    虞溪打聽張吟老師是在縣醫院住著,虞父來過縣城好多次,也生病住過縣醫院,他知道那科的病房都在哪裏。


    虞溪跟著他轉了醫院兩圈,同樣的小橘子樹金燦燦的,一根紅繩飄著,在她眼前飄過兩次。


    “怎麽沒有呢?”虞父撐著腰,露出和虞溪如出一轍的納悶神情,“哪去了?”


    還是去問了前台的小護士才知道,虞父說自己要找誰,小護士查了人之後,打了電話,跟他們說稍等。


    醫院地板掃的光的不見一顆土,都讓人覺得涼,虞父提著一個布袋子站在護士台一邊。


    一會兒從電梯下來一個年輕的女性,穿著黑色的墜地長裙,剪裁的不像是縣城的東西,穿在她身上得體又昂貴的樣子。


    遙遙的,還沒到他們身邊就熱情的笑著伸出了手,穿著自己小土上衣的虞溪在衣裳上擦擦手,她還知道左手握左手,沒讓人家左手握自己右手。


    女人帶著他們刷了卡,直接坐電梯上樓,樓層不斷變化著,最終數字停在虞父從沒聽過的13層。


    電梯停了,女人禮貌的擋著電梯門讓他們先出去,虞溪總害怕自動閉合的門會咬自己一口,就趕快出了電梯。


    虞父隻知道最高到11層是病房,並不知道兩層之後竟然還有另外的特別病房。


    一層樓就一間病房,簡直是進了什麽另外的世界,純白的外裝飾,女人替他們打開病房門,除了確認身份時他們動了嘴,其他一件事都不讓他們做。


    虞父一進門幾乎是以為是進了誰家了,病房會有這麽大嗎?大的甚至有裏外兩層。


    外麵的地方應該是當做客廳用的,幾個軟布的沙發按照主人的喜好都做成了白色。


    夏天冷氣開著,充足的冷氣灌在他身上,汗都幹了就有些涼,屋裏也白的像是冰,像是鑽進一塊冰裏。


    虞溪還小,不懂這麽多,看虞父冷還給他搓搓手,虞溪摸摸她腦袋,女人打開裏間的門。


    裏麵又是一個臥室一樣,衣櫃擺在這裏,住在這裏比住豪華賓館一樣。


    進了臥室,女人伸手引導他們進來,踏進這間屋裏,張吟就躺在這張床上。


    說實話,虞父以為張吟住在這種病房裏,是因為傷勢多重,他都做好安慰虞溪的準備了,但是張吟看起來沒什麽異樣。


    虞溪可能也有一點這樣的想法,她沒有表現出擔心來,在看到張吟的一刻險些流眼淚。


    張吟的袖子擼到上臂,一個戴著護士帽的中年護士剛收拾好器械,她像是已經做完了檢查,收拾器械的動作很穩,鐵盤子上擺著白色軟布,一點器物碰撞的聲音都沒有。


    虞溪也是後來才知道,張吟很討厭那種碰撞的清脆響聲,討厭兩個能發出清脆聲音的東西碰在一起,因此醫院特意安排了熟練的專人照顧她。


    看虞溪進來了,張吟把袖子拉下來,衝她一伸手,虞溪就握住她的手,這下是左手握右手的相握。


    她原本想淚眼汪汪的看張吟可是這裏人太多了,她不好意思,而且張吟看起來一點事情都沒有,說是她躺在床上睡覺都有人信。


    病床旁還有幾個人,他們穿的很講究,都圍著張吟噓寒問暖,他們其中幾個是張吟在滬市的學生,其他人是想當張吟的學生的。


    都表現的比張吟本人還難受,要不是知道張吟知道不喜歡跟人身體接觸,也不喜歡人哭哭啼啼的,他們簡直表現的要掉淚在張吟臉上,但是沒掉。


    看她對虞溪親近,那個漂亮又嫩生的女孩,就說她和虞溪親近就說虞溪像她女兒一樣。


    這話聽的虞父咳嗽,像是嗓子裏卡了東西,他自言自語似乎是房間裏冷氣太大了。


    張吟調了冷氣,幾個人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朝她道別,房間裏就剩虞溪她們三個。


    “老師,你到底怎麽了?”虞溪握著她的手,專注的,又擔心的問她。


    張吟用眼睛描繪著她的輪廓,虞溪眼睛裏隱藏著對她的擔心,她形容不出這樣的臉。


    張吟想著她要是裝的虛弱一點,虞溪說不定會露出傷心的要掉眼淚的表情。


    她手指勾著虞溪的頭發,也溫情的說:“被你翻牆氣的。”


    虞溪唔了一聲,把臉蹭到她手裏埋著:“我不是故意的。”


    張吟說話說的輕,虞父為了避嫌就在門口站著,離病床還有一段距離,她無意讓虞父聽見,就是說話逗逗虞溪。


    “其實是昨天氣溫太高了,有點中暑。”張吟又說,“老毛病了。”


    “真的嗎?”虞溪又說。


    “真的,”張吟這麽說著,“我哪有這麽脆弱。”


    說了一會兒話之後,虞溪怕虞父在門口被凍感冒,就讓他朝屋裏走走。


    虞父得以靠近,他也很感激這個給女人女兒墊付學費的老師,雖然他不是掏不起,但是人家心意還是很重的。


    他感慨老師這麽多年了,竟然還記得虞溪,看到他還能記得他是虞溪的父親。


    這不是記性好,就是她記得這個最好看的小孩,也是自己花費心血最多,照顧最多的孩子。


    堅強的虞溪已經轉過身抹眼神,她對於張吟是自己老師早先就有一點猜測,可是她不敢確定,那個會彈鋼琴的長發老師,現在變得這麽憔悴了。


    她以前那麽喜歡自己的長發,每天都給虞溪變著法的紮頭發,每天給虞溪畫小卡片教她認東西,被自己撕成殘缺的碎片,還給自己重畫。


    她還記得張吟握著她的手,小孩子的手柔軟握不緊筆,張吟的長發垂在她的頭上,又被虞溪拽著說自己不畫了。


    但現在張吟剪著短發,帶了眼鏡,摘了眼鏡就白天也看不清東西,眯著眼也看不清,跟以前一點也不一樣了,手上的傷讓她經常寫字都不行,更別提彈鋼琴了。


    這麽年輕的年紀,像是早衰一樣,都是強撐的精力,黑色短發裏扣著銀絲,都少白頭了。


    而且她小時候一點也不好,張吟還記得她,還對她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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