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訝的人不止趙梨珺和趙元齊。


    林真沒想到,婆婆嘴裏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避雨小孩裏,居然有自己的學生。


    林真視線落在兩輛三輪車裏:“你們這是?”


    “我們去收廢品了……”


    站在院裏的幾個小孩兒,顯得十分狼狽。


    他們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浸透,貼在身上,頭發也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流淌著雨水。


    趙梨珺的臉上還沾滿了泥水和雨水混合物流淌過的痕跡,雙眼正充滿了驚訝的望著自己。


    林真心裏翻江倒海,麵上不動聲色,十分冷淡道:“天色不早了,趕緊迴家吧!”


    望著幾個半大孩子推著載滿了廢品,顯得十分沉重的三輪車遠去的身影,林真陷入了沉思。


    對於趙梨珺趙元齊姐弟,她的心情十分複雜。


    最開始時,因為兩人交不上學費,林真對兩人的態度十分冷淡。


    縱使他們的成績很好,但她依舊沒將她們放在眼裏。


    不管是競選班幹部,還是選擇國旗下講話的優秀學生代表,她都從未將兩人考慮在內過。


    畢竟,據她所知,兩人家境十分貧苦。


    趙爸趙媽直接將幾個孩子扔在家裏不管不顧的外出打工,這樣的家境、這樣的家庭環境,能有幾個重視教育的?


    即便兩人成績再好又如何?


    傷仲永的故事誰人不知?


    上完了小學,家裏還會讓兩人繼續上學嗎?


    說不定哪天一個電話打迴來,直接將人給帶出去打工了。


    這樣的學生,在他們身上花再多心思有什麽用?


    還不是浪費時間?


    但沒想到的是,兩個孩子最終居然補齊了學費,甚至在填報誌願時,一意孤行的選填了市第一中學。


    是該誇他們初生牛犢不怕虎呢?


    還是該嘲他們心比天高自不量力呢?


    可為了自己的評優評先和升職加薪著想,林真還是選擇再勸勸,也就有了後來家訪一事的發生。


    兩個孩子的決心、趙爸趙媽對孩子的態度,讓林真忽然意識到,也許,這一家子,並不像自己最開始想的那麽無可救藥?


    頭一昏,腦一暈的她,居然就這麽放任這事不管了,甚至還花了兩天時間去給三人找那什麽勞子資料跟真題!!!


    夜深人靜的時候,林真會想,這倆孩子,莫不是會給人下降頭不成?


    不然,一向理智利益為尚的她怎麽會幹這種蠢事呢?


    可今天再見這兩個孩子,他們身上的那股韌勁,又讓林真覺得,也許,真的會有奇跡發生也未可知呢?


    也許,趙元齊真的能短時間內提高自己的語文成績,追隨趙梨珺考上市第一中學。


    也許,趙爸趙媽真的如她們電話中表現的那樣,尊重孩子,關心孩子,疼愛孩子,再苦再累也願意供養孩子考大學?


    林真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院子角落那叢每年燒又每年長的野草上,腦海中閃過一句古詩“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阿真,院子裏傻站著幹嘛?地上都是水跟泥看不見嗎?”婆婆的聲音將林真一把拉迴了現實。


    林真甩了甩腦袋,將腦子裏那些有的沒的全都拋開:“誒!這就進來!”


    走上台階的林真頓住了腳步,展顏一笑。


    未來的迷人之處,不就在於它的一切未可知嗎?


    趙家姐弟的未來如何,她想,她會有機會看到的。


    ……


    “遭了瘟耶,出門之前我說什麽?


    我說讓你們不要出去不要出去,非不聽我的話,現在好了,淋得這一身濕,生病了又得花錢。”


    趙梨珺剛進院子,便遭到了趙王氏的“親切”問候。


    趙元希氣急:“生病了又不花你的錢,關你什麽事?”


    “天殺的你個破小孩,怎麽說話……”


    “你怎麽就不能盼我們點好呢?”趙梨珺臉色十分冷淡道。


    趙王氏被趙梨珺語氣中的冷意驚了下,不由得放慢了語調。


    “放學了不在家待著,下這麽大的雨還往外跑?收廢品收廢品,一天到晚就知道折騰這麽點破東西!也不嫌丟人!”


    這話瞬間點燃了趙梨珺憋在心裏已久的火:“丟人的又不是你,你怕什麽?”


    趙王氏氣急:“你們這幾個天殺的,說一句都不行了?我好歹是你奶奶……”


    “要想被人尊重,就得有個做長輩的樣子。沒有做長輩的樣子,還想我們尊重你,你怎麽不上天呢?”


    趙元鑫看著嘴巴突突突個不停的趙梨珺,咽了下口水:俺滴個乖乖隆地洞,梨子今天是吃了火藥?火力這麽猛!


    趙王氏被氣的一哽:“我怎麽沒有長輩樣了?”


    趙梨珺冷笑:“我們今天沒出門之前,你說什麽?你說要是連我們幾個都能掙到錢,那就是財神爺瞎了眼。


    我都還沒出門,你就擱這唱衰!


    你不知道兆頭不好嗎?


    你怎麽就不能盼我們點好呢?


    我們身上衣服濕透了,你看不見嗎?


    不讓我們趕緊迴屋洗澡換衣服,還把我們攔著這裏一頓臭罵,是生怕我們生不了病吧?


    還有,我們不收廢品,怎麽賺錢?


    不賺錢,怎麽上學?


    畢竟,我們可不像趙寶珍趙元書姐弟兩那麽好命,隻要大嘴一咧,就有人雙手捧著奉上了!”


    說完,不等趙王氏反應,趙梨珺直接推開擋在她跟前的趙王氏,徑直迴了屋,扔下一群嘴巴張得能塞進鴨蛋的人。


    趙櫻諾見趙王氏臉青一陣白一陣的,急忙解釋道:“梨子今天摔了一跤,好多地方都磕破了,估計是身上太痛了。”


    話畢,不等趙王氏反應,扔下一句“我去幫梨子處理傷口”也進屋了。


    三個男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異口同聲道:“三輪車上的東西淋了雨,我得趕緊去處理處理!”


    不過片刻時間,就隻剩下趙王氏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庭院當中。


    “這群天殺的,反了天了,一個個吃槍藥了?我說什麽了?我還不是關心他們……沒良心的白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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