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嘉良怔住了。


    她望著老太太眼眸中逐漸燃起的狂熱,隻覺得她一瞬間變得陌生了好多,忍不住退後了半步。


    像是……被從未意想到的一柄刀,從身後捅進了軀體。


    那種驚愕,迷茫,徘徊,以及藏在更深處的惱怒一瞬間全湧了上來,柏嘉良隻覺得喉嚨口酸酸的,拚命抑製也阻擋不住那種混合起來更像是恐懼的情緒蔓延。


    「我……」她方一張口,才發現聲音嘶啞的不像話。


    「您答應過我的,」還不等她說完,老太太便急速打斷,「求求您了,您答應過的。」


    「為什麽。」柏嘉良大腦一片漿糊,呢喃問道。


    「因為,因為……」老太太囁喏了兩句,低頭,掩去了眸中的一些東西,輕聲道。


    「聽說那血有麻醉和致幻的效果,我想走的體麵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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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嘉良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出那家店的了,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兜兜轉轉,發現自己又轉迴了原地。


    那家武器店的門依然大開著,但老闆已經不見了,空空如也的櫃檯在經歷一場鬧劇之後也不顯得混亂,像是已經被掏空了的人,冷漠而麻木地袒露自己空蕩蕩的一切。


    她深唿吸,頹然垂下腦袋,看起來像隻沮喪的小狗。


    「秦唯西,我好想你。」她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低呢喃,疲倦地合上了眼眸。


    風吹落葉,落在了她腳邊。


    並沒有奇蹟出現,並沒有人出現在自己身邊,親昵地捏捏她的臉蛋又笑一句「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是來了嗎。」


    「唿,」她吐出一口濁氣,甩甩腦袋,看見旁邊賣力叫賣蓮蓬的,生意似乎不怎麽好。她走過去,丟出三個銅板,輕聲道,「給我來十個。」


    這算是今天買到的第一樣東西,小攤主人急忙給她裝了一口袋大蓮蓬,殷勤遞給她。


    柏嘉良剝開一個,塞進嘴裏。


    幹得要命,蓮心也苦。


    她默默吞下那苦得令人直眯眼睛的蓮心,盯住了那小攤販,「不是說新鮮蓮蓬嗎?」


    「老闆,行行好,」小攤販堆起一臉諂媚的笑,「您是從外地來的,不知道,我們前些天戒嚴都不準做生意,這,它之前是新鮮蓮蓬的。」


    柏嘉良無言,心中的暴躁不知從何處發泄,冷聲問一句,「你就不怕我?」


    「您是外地口音,但肯定又不是貴族和偉大的仲裁機關所的人,」小攤販依然滿臉堆笑,「行行好,您發發善心。」


    「你怎麽就知道我不是?」柏嘉良有心把那張騎士證明甩在他臉上。


    「貴族老爺和機關所的人從不付錢,老闆。」小攤販笑容依然諂媚。


    柏嘉良一瞬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拎著那一大口袋蓮蓬,抿了抿唇,轉身就走。


    「賣藥咯,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咯。」


    和賣蓮蓬那邊的不一樣,這裏擠滿了人,生意十分火爆,柏嘉良側頭看去,又疲倦地合上了眼。


    那是在賣沾了血的饅頭。


    她總覺得這一幕似乎在哪裏見過,或許是媽咪給的記憶晶石裏的某本諷刺小說,但當這一幕真的戲劇性地出現在麵前時,她從未覺得如此荒唐和無力過。


    「老闆,你快去進貨,今天下午還有加急要砍頭的人呢。」人堆裏有人在催促。


    「知道知道,還有十多分鍾,我這就去。」


    人還沒死?


    柏嘉良心底一動,情緒翻湧起來,催動著她做了個衝動的決定,腳步再次一轉,朝著之前避之不及的菜市口走去。


    菜市口已是人山人海了,柏嘉良憑著自己體魄強健,無視了周圍大聲憤懣的叫罵,徑直擠到了第一排。


    那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闆被五花大綁,壓在地上跪著,泣不成聲,一旁的劊子手在往刀上噴酒,為圍觀的眾人展示鋒利的刀刃,頓時響起一陣又一陣的叫好聲。


    柏嘉良眯起眼睛,手漸漸探入了懷中,摸到那柄貼身的彎刀。


    「準備!」劊子手將刀高高舉起。


    柏嘉良握緊了彎刀,手臂卻驟然被身旁的人緊緊握住!


    她愕然扭頭,發現正是那個倉髯大漢。


    「不要看我,」倉髯大漢低語,「假裝不認識我,我們在第一排,不要引起注意。」


    「放開。」柏嘉良看向前方,緊咬著牙。


    「殿下派來的人如此幼稚麽?」倉髯大漢同樣咬緊了牙,「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任務吧,要暴露自己麽?」


    柏嘉良沉默了會,低聲道,「先救出來再想辦法,我不會見死不救。」


    「他該死,」大漢神色漠然,「仲裁機關所沒說錯,他的確私藏了武器。」


    他微微偏頭,低聲道,「舊王餘孽之一。」


    柏嘉良終於說不出任何話了,默默收迴了刀,鬆開了手,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場鬧劇。


    「吉時已到!」


    刷!


    削鐵如泥的好刀輕而易舉地割斷了脖頸,頭顱咕嚕嚕滾落在地。


    人群中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歡唿,有幾個叫花子看得樂不可支,從那破碗裏掏出一個半個銅板丟上了行刑台,扯著嗓子喊一句,「賞!」


    劊子手揮揮手,提起頭顱下台了,而圍觀的人群就一窩蜂地沖了上去,手裏有的拿著碗,有的拿著杯子,還有的拿著各式各樣的饅頭花卷,也不顧地上的灰塵,就拚命往上麵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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