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幸感染者數量實在是漲得太快,治療所需用量又太多,讓這小小的希望剛萌芽就被掐斷在了繈褓裏——即便戰略儲備全部消耗掉,都沒法把所有人都救迴來。


    幾乎不用考慮用生命樹汁救人的可能性了,如果神殿長老和大區主教們沒有瘋的話。


    應急中心氣氛壓抑,柏嘉良卻驟然舒展了眉,撥開人群,迅速往醫院跑去。


    ……


    「艾詩,看到新消息了嗎?你們學院的老師救迴來了一個。」蘭特穿著防護服,看著終端上彈出來的信息。


    「看到了,」艾詩苦笑著,「但這根本不可能推廣吧。」


    蘭特沉吟一會,搖搖頭。


    「不一定,」他看著終端上那份簡短的報告,「生命樹汁極易揮發,這也是它難以保存的原因之一,說是半滴,實際發揮效果的可能八分之一不到,二次感染者實際用到的就更少了。」


    艾詩皺皺眉,「可是……生命樹汁的保存一直是重大難點了,幾千年都沒攻克。」


    蘭特抬頭,看著麵前漸漸失去意識,已經逐漸往一次傳染者發展的年輕精靈,沉默了會。


    「其實,得看命。」他聲音低了下去,「生命樹汁可以以血液為溶劑稀釋,能保持穩定存在,但是,那種苛刻的血液要求,萬年來也隻有兩個。」


    「你應該也知道,很久以前,教國有過另一場大型流行病,氣溶膠傳播,感染率和致死率都極高,」蘭特神情悵然,「那次就是有位具有苛刻血液要求的精靈站了出來,用自己的血稀釋了生命樹汁。」


    「在她的奉獻下,疫情得到了有效的控製,可她自己卻因為持續性放血對身體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疫情結束後第二年,她就去世了。」


    那時候,那隻年輕精靈還不到四百歲。


    艾詩張張嘴,又頹然地搖搖頭。


    即便有人擁有這種血液又怎麽樣?


    如果他自己不願意,難道能強製他取血救人?


    那畢竟,是生命的代價。


    緩衝區的鐵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個穿著防護服的小金毛竄了進來。


    蘭特和艾詩都是一怔。


    這人他們見過,當時陪著血族那位公爵大人和首席長老海洛伊絲來隔離區看了一眼。


    「用我的血。」柏嘉良衝到了他們麵前,扭頭看著隔離區內皮膚逐漸變得灰白神色逐漸變得猙獰的精靈,聲音沙啞,眸子卻明亮。


    「用我的血試試!」


    第43章


    「用我的血試試!」


    柏嘉良闖進了隔離區,清亮而興奮的聲音在不大的緩衝區迴蕩。


    「您說什麽?」蘭特臉上的褶子瞬間皺成了一團,下意識捋了捋腦門上那幾根稀疏的頭髮。


    「我說,用我的血。」柏嘉良想要擼袖子,扒拉了兩下防護服後反應了過來,笑著搖搖頭,「等出去吧,先抽一管子再說。」


    「等等,」艾詩有些沒反應過來,迴憶著麵前人的名字,「柏,柏小姐,您的意思是……您是那種苛刻血液的擁有者?」


    「什麽苛刻血液?」這次輪到柏嘉良懵逼了。


    師徒兩人對視一眼,兩臉懵逼。


    小人類cua一下竄到了他倆中間,三人麵麵相覷。


    「柏小姐,我們好像有什麽誤會。」艾詩幹巴巴說著。


    場麵有些尷尬,但很快這份尷尬就被打破了。


    「吼——」隔離室內的年輕精靈驟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怒吼,拳頭攥緊了,狠狠錘在了鐵門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血肉與鋼鐵碰撞,聽著就疼得牙酸。


    可隔離室內的精靈神情猙獰,眼神麻木,仿佛不知道何為痛苦。


    「二次感染者的症狀完全往一次感染者的方向發展了,」蘭特神情瞬間凝重起來,快步走向緩衝區深處,看著已經安靜下來的兩位一次感染者,「而且一次感染者也有異變。」


    波莉太太,還有小學徒布萊克的媽媽,兩位一次感染者已經徹底安靜下來了,一位躺在了角落,一位坐在床上。


    「僅從目測估計,那種灰霧似乎濃度變高了,」蘭特憑藉著自己的經驗判斷,艾詩則拿著小本子迅速記錄著珍貴的臨床一線資料,「安靜下來後她們的唿吸節奏更加緩慢,體表……好像有點東西。」


    他皺起眉,靠近了幾步,想要仔細觀察。


    那位瘦削的女性精靈猛地抬起頭,靜靜看著他。


    三人同時打了個哆嗦。


    眼睛。


    這隻精靈的眼睛幾乎已經完全變成了灰白色。


    蘭特深吸一口氣,看了看艾詩,從她手中拿過本子,自己開始寫。


    「當一次感染者度過狂躁期大概18個小時的時候,身體疑似發生了不可逆的轉變,一些基本性狀開始異變,眸色變為灰白,體表出現黃白色的……像是某種層狀堆疊的角質?」他邊寫邊說,「目前不知道這種異變會帶來什麽結果,但是,如果要治療,最好的窗口期應該就是感染後的48小時。」


    他筆下頓了頓,繼續書寫。


    「在醫療資源有限的情況下,輕症患者的優先級應該要靠前些。」


    艾詩不知道什麽時候垂下了眸子。


    這不是一個醫生應該說出來的話,卻是在局勢嚴峻的情況下,必須有人站出來做出的判斷。


    蘭特醫生本可以繼續讓自己記錄的,這樣到事後追責的時候,他完全可以以筆跡為理由將鍋全部甩給自己這個實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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