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語氣中的威脅溢出李淵的眼眸,甚至有人敏銳的從他眼底察覺出惡意。


    有人打了個冷顫,心中有些發怵這文弱翩翩少年郎。


    李淵所頒布的所有令法,皆不是當下就拿出來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他留在軍營裏,從他出發到傍晚,他就一直留在演算室裏,一批又一批的人進進出出。


    有軍營的人認出,有些是教諭手底下的人,有些是稅收底下的人,還有些管理佃農的。


    形形色色的人在軍營裏進出,那些正在校場訓練的人,眼睜睜看著有些人並不是走出來的,而是拖出來的。


    “這是……怎麽了?”


    隻見有血人從演算室裏拖出來,路過的人問了一句。這血人一路拖出去,生生拖了一地的血跡。


    “不清楚,應當是犯了什麽錯。”


    雞關山的兄弟和他們正式融合在一起,有人迴答道:“我們大當家的從不是什麽不明是非的人,他能拖出來的,絕對不是罪不至死的人。”


    事後他們果然探查到,這人原先在蔣世平手底下做事,隻是仗著自己是蔣家的人,所以為非作歹。


    因著是家族裏的人,蔣世平想管卻有心無力,平常也都是盡力約束,事後隻能多加安撫被欺負的女子和家庭。


    這是宜州城裏的公知。


    而偏偏今日從演算室裏拖出去的第一人,就是他。


    固然有殺雞儆猴看的心思,可人的的確確上上下下的換了一遍。


    等宜州從上到下的官員全部都敲打一遍,李淵成為了宜州城的城主和知州就像是雪花頃刻間覆蓋了宜州。


    讓宜州城從老到少的,從男到女都知道原先那個仁厚的蔣世平城主被換下來,新上任的城主知州是個年輕狠厲的少年。


    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將宜州上下貪官汙吏肮髒腐敗燒了個幹淨。


    有人害怕上任的是個殘暴不仁的人,讓他們本就不好過的日子過得愈發艱難。


    也有人覺得,這人既然能當城主知州,必然是有過人之處,他上任這麽一番大動作,想來也是真為宜州著想。


    各持己見,各自為營。


    卻都擋不住李淵將齒輪滾動,一步步的把宜州往他的計劃上執行。


    已經連著在軍營裏耗了三日。


    這三日,他攏共睡得時辰不足六個時辰。就這幾日,將他熬的雙眼通紅,胡子拉碴。


    趁忙的功夫,李淵甚至還能一天三封信的查看衛七七在幹什麽。


    整的有時候九嵐都有些心驚。


    在李淵和衛七七的驚世駭俗的光影下,她的那點女子當權舞刀弄槍就好像是被籠罩的陰影,經不起別人的興趣。


    當然,這是在知情人的情況下,不知李淵衛七七事情的人,對她堂堂一女人當千戶騎在男人頭上還是耿耿於懷。


    想到這裏,九嵐對於李淵當時堅定的將她推到眾人之前還必須以她為尊感到奇怪和不合理。


    “主子,我有件事有些不明。”


    等人離開演算室後,九嵐突的開口,李淵瞥她一眼,又懶懶的合眼。三日睡眠不足六個時辰,鐵打的人都受不了。


    “你當初舉薦我成為百戶,除了我是霍二當家的舉薦和我自身武藝不錯外,是不是還有些什麽……別的原因?”


    當初李淵對九嵐的器重和開小灶,讓當時還沒品過味和不了解李淵的人誤以為李淵對九嵐有意,總有人時不時拿這件事去說。


    九嵐最開始不勝其擾,還對李淵抱有很大的敵意,以為這是李淵讓她就此放棄的計策,以為李淵看不起她一介女子之身。


    現在想想,對大當家的而言,隻論有能力和沒能力的,哪裏會管你是男是女是美是醜。


    後來都不用九嵐開口去自證清白,那些人就像是有人操縱一般,一下子將流言蜚語都收迴來。


    九嵐後來還從董大的嘴裏得知一二。


    聽那些人男人講,一個男人再不喜歡一個女人,隻要占著名頭都不會輕易讓她和別的男子靠的太近。而九嵐當時是和男人同吃同行同住,其親密之關係都覺得不可能。


    這是來自於男人的占有欲和共識。


    且還有一點,李淵對九嵐有時候過於狠些。


    九嵐手底下的人犯錯,雖說手下犯錯上級擔一半責,可到底是女人,李淵都讓人沒手下留情打的九嵐皮開肉綻,若她身子弱一些隻怕當場都要喪命。


    平常時候,也是該訓練訓練該做事做事,苦活累活髒活隻要百戶該幹的九嵐就沒少過甚至隻多不少。


    若是這樣還能有情意,那可真是要了命的情意。


    雞關山上攏共就那幾個女人,平常一堆大老爺們聚在一起,能聊的無非那幾樣,說來說去就在幾個認識的人身上徘徊。


    可最後一合計,眾人才發現,自己那大當家長得一臉能迷惑佳人容貌出眾的臉,卻走的是個不近女色的路。


    算來算去,能近他身還能讓他偶爾和顏悅色的人,隻兩個:葉元欣和九嵐。


    可看來看去,山上的人總覺得他們之間壓根就沒那所謂的男女之情,反而是他們一直忽略怎麽都不敢想的人,自家大當家好像還真有這心思。


    第一個提出這念頭的人差點被人圍著揍,看在他年輕不懂事的份上才勉強饒過他。


    可到後麵,眾人一邊否認一邊察看李淵的反應。


    李淵的所作所為,所看所說皆不透露著他那有違世人的情感。


    眾人這才驚覺,好像……


    他們想的沒有錯。


    至此雞關山的人這才達到共識,後麵李淵察覺他們的目光,隔天叫幾個百戶去,山上的人從那之後就沒光明正大的說過這些事情。


    說出來也都是以謠言的形式。


    “今日怎麽想到問這個。”李淵問道,好不容易有些休息的空,他還想著迴一下狀態,繼續應付接下來的人。


    “就是覺得,不太對……”


    李淵歎口氣,重新閉上眼睛。


    “因為你是女子。”


    “隻有你做到前人從沒有做到的高度,才會減輕七娘的一些非議。”


    “倘若世間隻一件荒唐事,那麽所有人都會群而攻之,到時候眾口鑠金三人成虎,必然會有不可控的事情發生。”


    九嵐心頭一跳,下意識張口將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


    “倘若這世間,荒唐事不止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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