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森林裏的好處就在此刻展現出來。森林裏豐富的野菜和動物成就他們的晚飯,陷阱沒有用到人類身上反而捕獲一批又一批的獵物。


    這些獵物被剝皮抽筋放在火上炙烤,發出滋滋油聲的時候,衛七七才從類似昏死過去的情況中抽離出來。


    她醒過來的時候,夜幕已至。她旁邊就是小小的火堆,不知是誰的外套混合著衣衫,將她包裹在裏,迦娜靠在她旁邊,抱著她睡著。


    衛七七從她手裏抽離出來,動作很輕卻還是驚動迦娜。迦娜雖然瘦弱,但天生骨架子大,比她還高半個頭。


    此時醒過來看向衛七七,還得低頭看她的情況。


    “你……好嗎?”


    衛七七醒過來,腦子還不具備轉動的能力,她知道她現下一定著了風寒,身子各處酸痛不已加上腦袋昏沉忽冷忽熱。


    乍然一聽到蹩腳的你好嗎,也下意識迴答:“我很好,謝謝。”


    不合時宜的迴答讓衛七七想笑,臉上卻扯不出嘴角來笑。


    迦娜伸手去摸衛七七的臉,可摸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她的手冰的根本就探知不到任何溫度。


    在迦娜眼中,不,在任何人眼中,此時的衛七七是狼狽的,她從精心嬌養的狀態中抽離,以一種頗為狼狽和不堪的一麵呈現在眾人麵前。


    也是令人敬佩的,她有勇有謀,那類似天罰般的東西給他們帶來極大的生機,若是沒有那東西,恐怕他們現下活著的九百多人,恐怕隻剩下二三百。


    衛娘子沒有逃跑沒有丟下他們,反而是最後一個墊底最後一個撤退的。


    她的確當的起雞關山上比所有人都高的地位。


    衛七七被砸的昏迷前是黑夜,睜眼就是天微亮,她掙紮著挖了很久的劍鋒劍雨。救出來後再次昏死,醒來已經天黑。


    她摸算著時間,已經過去一天了。


    突如其來的災禍讓她猝不及防,災禍也好受傷也好,都沒讓她有太多的變動。


    很多時候她都想著,再堅持堅持,能挨過去最好,挨不過去也好,反正前生後世都這麽痛苦,凡塵皆苦,早死晚死又有什麽要緊的?


    她就提著那口氣硬生生堅持到現在,從來都是這樣,有困難就解決,解決不了就死。人生還能給她幾次這樣重生的機會?


    她醒過來,迦娜就忙前忙後的伺候她,一會兒給她遞水一會兒給她撕一些被泡軟的肉絲。


    周邊的人都知道她醒過來,戴建功過來蹲在衛七七跟前。


    “衛娘子,讓你受傷實在是我的不是,等大當家的迴來,我一定請罪。”


    戴建功請罪並不是毫無緣由。


    李淵隔小半個月就偷摸來一次,偷偷的來悄悄的走。跟戴建功撞上,當時李淵就同他說無論發什麽,七娘的安全都要得到保障,否則誰活都沒有用。


    戴建功摸不準李淵對衛娘子的感情。山上的人傳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可他們這些親信卻是最為了解他們之間有沒有除繼親關係之外的關係。


    這些年來的確沒有。


    可李淵的某些行為太過於占有欲和保護性太強。這超乎普通繼親的關係也是實打實的。


    他原本應該守在衛七七身邊,確保她的安全就好。可他是百戶,百戶責任的使然和衛娘子的要求,讓他隻能帶著大部隊突圍。


    帶著大部隊突圍就一定看不到衛七七,在所有人和衛七七之間,他毫無疑問的選擇了大部分人。


    衛七七渾身力氣都被抽走,她靠在又冷又硬的樹幹上,聲音有些虛弱和細小,發出聲音的那一刻才發現自己是如此的虛弱。


    戴建功一上來就說請罪,讓她懵了一下,腦子裏緩慢轉動,反應過來戴建功說的是什麽的時候,戴建功已經跪了好一會兒。


    “戴大哥,先起來吧。”


    “你是一等一的好人和指揮官,你做的一切決定都沒有錯,何來請罪之說。反而是我們要謝謝戴大哥你,能臨危不懼活著帶我們這麽多人出來。”


    戴建功聽罷,深深的看了一眼衛七七。


    “起來吧戴大哥,我身子不方便,就不扶你。”


    戴建功像是此時此刻才終於深刻了解衛七七一般。此前她是李淵的繼母,美豔絕色的美人。


    聰慧過人做出來的東西實實在在是驚濤駭俗的,不論是引水過田還是製曲轅犁還是那天罰般的東西。


    她所做出來的東西,每一樣,隻要有一樣東西現世,必定刮起一場腥風血雨。


    無人了解到她聰慧過人的背後,還有雙洞察秋毫的眼睛。


    “我們人數還有多少?”


    衛七七詢問目前的狀況。


    “加上老弱病殘和後勤部,零零總總應該有九百人。”


    “對了衛娘子,之前我們的人不是抓了個活口帶出去審問,我們連夜給審問出來了。”


    衛七七抬眼看向戴建功,目光中想要求證是不是她想的那個。


    “這次圍攻雞關山的,是忱州的雷浩,他帶著五千人馬悄無聲息的出城,我們的人根本就沒有接收到信息。”


    雷浩。


    衛七七將這個名字在嘴裏過了兩遍,血腥氣彌漫在口腔裏,生鏽的味道。


    今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日人為魚肉我為刀俎自然也是行的。


    “從最近的路口繞路,最快也要半日的時間,想來現下,他們已經抵達這片森林外麵。”


    “一旦讓他們圍住,我們可以一直在森林裏周旋,可傷患等不了到時候他們的情況就危險了。”


    戴建功沒想到衛七七還考慮到這層麵上,點頭認同:“是,所以我們需要盡快動身。”


    衛七七坐起來,渾身疼痛難忍,她強撐著說道:“吩咐下去,所有人準備得當,手指炮都裝好,自己做主什麽時候用。”


    “危機時刻保命用,炸藥包所有的都讓他們交上來,肯定還有遺漏的沒拿出來用。”


    她思緒有些清明,正好趁著這機會將事情一一吩咐下去。


    “還有。”她說到這裏,語氣停頓一下,帶著不可名狀的語氣說道:


    “若軍中有不服從軍令者,還有借此蠱惑人心者。


    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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