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茉在自家父親和外公的護送下,傍晚就到了家。


    這次,秀枝大概是因為自家父親幫著她帶了筱茉一年多,筱茉還長高了一截,看著臉色也是紅撲撲的,明顯照顧得很好。更何況,她還看到自家父親,這迴居然還拎了醬魚和醬鴨來。因此,秀枝對鄭老先生的臉色,明顯要比上次見麵要好了很多。


    “爸,你就在這住幾天再迴去吧。我讓軍軍(就是筱茉的小弟,大名鬱建樟,小名軍軍)先跟著他奶奶住兩天。”秀枝說道。


    筱茉家裏隻有三張床,他們家土改的時候,因為祖母堅持要住在山腳下的泥瓦房裏,所以這個三進院裏,她家隻分得了一間位於東廂中間的花廳,以及後頭的一間廚房還是和人家共用的。


    這間花廳有點大,所以中間用櫃子和布簾隔出了兩間房來。父母住裏間,除了父母的床以外,靠著外間的這邊還放了一張小一點的單人床,與外間的桌子隻隔了一個櫃子,與父母的床更是隻隔了兩層帳子。


    筱茉在家時,那張單人床是她睡的。


    外間放了一個雙門櫃,隔開了裏間筱茉的床,一人之隔的地方放了母親裁衣服用的一個桌案,桌案的旁邊,放了一套單人的木沙發。沙發則緊鄰著花廳的側門。


    花廳中間的門平時都是關上的,隻開了個側門用於日常出入。


    前麵的花窗是雙層的,不用開窗透氣的時候,隻要把裏層的木板上上去插好即可。花窗底下擺了縫紉機,裁衣桌案的對麵,靠牆的位置則放了另一張床,就是鬱建楠和鬱建樟兩兄弟睡的。


    一家五口人,就擠在這兩間不大的房子裏。雖說父親長年不在家的時候多,但筱茉還是不想再與父母兄弟們住在一塊了。於是趕緊對自家母親道:“媽媽,我跟奶奶住吧,我的小床讓給弟弟睡,他比我小。”


    秀枝倒是愣住了,她先前之所以讓小兒子跟婆婆睡,並不是因為她很久沒見著筱茉,所以就想把筱茉留在身邊。


    而是因為筱茉之前與婆婆接觸不多,她擔心若是讓筱茉跟婆婆睡,筱茉肯定不樂意,到時要鬧。小兒子卻一直是由婆婆帶的,所以晚上跟婆婆睡,也不怕生些。她還想著在丈夫麵前當一迴好人的,結果女兒的話卻出乎她的意料了。


    但筱茉的話卻讓她很是滿意,這女兒真是懂事多了,都知道弟弟比她小,要讓著弟弟了。於是,筱茉等母親和父親去了廚房之後,就拉著外公先去了祖母盧氏那裏。


    當然,鄭老先生也心領神會地將那包袱書籍藥材給帶上了。


    盧氏見到鄭老先生自然很是高興,聽說鄭老先生要在兒子家裏住一晚,讓筱茉暫且跟她睡,她當然是沒有意見的。於是,筱茉就趁機讓外公把那包放著書本的包袱,放到盧氏的小屋裏來了,她還打算晚上能不能說服祖母,讓她在這長住呢。


    那些書可都珍貴著呢,她不想放在自己家裏,萬一被鬱建楠給糟蹋了,那她就真是有苦無處說了。她可還記得前世,她讀小學了,有一迴鬱建楠偷偷地將家裏的一堆舊書,全部拿到村裏的收購站給賣掉了,那裏頭還有她的課本。而她因為丟了課本,還被自家老媽給抽了一頓,怪她自己沒有保管好。


    與祖母打好了招唿後,筱茉才和鄭老先生迴到自家吃晚飯。


    也許是因為筱茉剛迴家,鬱文賢也在,家裏又多了鄭老先生這位客人。所以這餐飯倒是吃得賓主盡歡,連一向來喜歡在飯桌上偷偷作妖的鬱建楠,也老實了很多。


    吃完飯,筱茉原還想多陪自家外公一會兒的,可秀枝的吩咐就已經來了。


    “茉茉,你也長大了,可以幫媽媽做家務了。別吃完飯就走人,幫媽媽去燒鍋水起來,一會好洗臉洗腳。”


    說著,她又吩咐鬱文賢去前麵,看看大兒子有沒有好好寫作業,小兒子有沒有瞎跑。


    鄭老先生看著第一天迴家的筱茉,就被自家女兒打發著到灶膛下燒火去了,心裏歎息了一聲,這孩子下山來的日子不好過嘍。


    筱茉卻沒什麽感覺,反正在母親手底下生活,燒火這種事已經是小意思了,完全可以忽略。這次母親看著她長高了,肯定會安排更多的活讓她幹的。


    今年的冬天會很冷,去年大雪封山的時候,她就已經記起來了:就是今年的冬天,會下很大的雪。到時要不要提醒一下外公,今年要多備些糧食和柴火什麽的?但或許外公自己心裏早有準備了也說不定。


    若不然,今天也不可能這麽爽快地就答應父親接她下山來吧。


    筱茉陪著母親秀枝忙完了廚房裏的一應活計,洗漱完畢後。秀枝就到房裏拿了床棉被出來,打發了鬱文賢拿上棉被、手電筒,送筱茉往盧氏的住處去了。


    筱茉想多陪外公說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當然這也不能怪筱茉的母親秀枝,這個年代的農村,幾乎就是過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生活。之前筱茉在山上的時候,外公家都沒通電,晚上點的還是煤油燈,廚房裏還用了鬆明作為照明的工具呢。


    更何況這還是冬天,天黑得早,又冷,所以,大家夥吃過晚飯,大多都早早地躲被窩裏去了。這裏又是南方,也不像北方那樣有暖炕。而且像筱茉家這種四邊都是木板牆的屋子,也不會在屋裏放什麽火爐,那太危險了。


    所以,不早早躲被窩裏去,難道還要一家子人在屋裏一邊跺腳,一邊侃大山不成?


    到了盧氏的小屋,文賢也沒多話,隻將被子交給了盧氏,對盧氏道:“媽,筱茉今晚睡你這,晚上可能要吵到你了。”他也知道自家母親一個人住慣了,突然身邊多個孩子和她一塊睡,多少會有些不習慣。


    接著,他又對筱茉道:“晚上睡覺老實些,別踢被子,不要吵著你奶奶。”


    筱茉有些無語,她這會睡覺可老實了,不像前世,因為白天總被自家大哥欺負,以至於她天天晚上做噩夢,雙腳在被窩裏踢蹬踹個沒完。


    當然,筱茉嘴裏應得可是很乖巧:“爸爸,你放心,我肯定不吵著奶奶,你快迴去吧。”


    這一晚,筱茉睡在盧氏那原本就不算寬敞的舊床上,卻有些睡不著。


    這一世,祖母的屋裏也仍然沒有通電,用的是煤油燈,睡前,把床邊桌上的燈一吹,屋子裏便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祖母的屋子裏沒有窗戶,不像外公家裏那般,臥室裏有一扇小窗,若是有月光或星光的夜晚,小窗裏會透進一絲光來。


    祖母家裏睡覺的這半間屋,三麵泥牆,屋頂就是瓦片,這冬日的寒風似乎都能透過那屋簷的縫隙刮進來,簡陋得簡直不能再簡陋了,就算是筱茉前世也在這小屋裏睡過兩三年,但這世的她卻也不那麽習慣。


    連筱茉都不習慣的地方,那對於夏天來說,就如同是入了地獄一般難熬了。


    【我說,你真打算要在這地方長期住啊?】夏天悶悶不樂的聲音在筱茉腦子裏響起。


    筱茉在心裏歎口氣:【要有別的選擇,你當我想啊?】


    夏天:【要不你先下手為強,把你家大哥先給廢了?】


    筱茉:【啊?這世他也沒幹什麽呀?我就把他給廢了?我母親要知道了,她不得瘋了呀,再說我父親也會傷心啊?】


    夏天:【哎呀,那還有什麽辦法沒呀?這地方,偶是一天也不想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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