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肌膚，光滑順溜，充滿彈性。
韓禹靠著床頭，低頭看著懷裏的女孩，時隔十八年，終於又體會到那種蝕骨灼心的感覺了。
滿心饜足。
誰能想到，一個三十多歲的人，能迴到小時候，重新長大。
窗外不知何時已經落下黑幕。
微風吹動窗簾，沙沙作響。
晚飯還沒吃。
自從他告訴兮寶真相，擔心兩人不是普通的人事情被外人知道。
就把所有傭人都遣散了。
此刻，偌大的別墅，就他們兩個人。
親手養大的姑娘，親手澆灌。
這種感覺，真不是一般的美妙。
小姑娘烏黑的秀發散落到身邊。
白皙的肌膚猶如剛剝了殼的雞蛋，吹彈可破。
十八年的辛苦，沒有白費。
體會過其中的滋味，隻有意猶未盡。
韓禹打算下樓做些吃的，看見沈澤清發過來的短信，怔了片刻。
沈思今天詢問沈澤清母親的事，沈澤清擔心女兒胡思亂想。
發信息詢問韓禹的意思。
韓禹的意思，自然是瞞著。
就算要告訴沈思真相，也得等她再大一些。
沈澤清也是這個意思。
討論完沈思的事情，讓他和兮寶注意分寸。
別以為別墅就兩個人可以隨心所欲。
如果不是看見他們兩個，沈思也不可能胡思亂想。
韓禹表示知道了。
明天他就帶兮寶去冰川了，想再撞見他可沒那麽容易。
兮寶睡了一覺，被飯菜的香味饞醒的。
她爬起來，還沒忘剛才發生的事，打開燈把床單反反複複看了一個遍。
韓禹注意到她奇怪的舉動，問道：“你在找什麽？”
兮寶有些難以理解地問他：“你沒學過生物嗎？那什麽不應該出血的嗎？”
韓禹看她糾結的神色，無奈道：“加一和加澤都那麽大了，你還在找這個？”
兮寶無語地皺了皺眉：“可我能變小，為什麽這種東西沒有迴來？”
韓禹哪裏知道，拉著她去吃飯：“好了，這又不是什麽大事，你想它做什麽。”
兮寶還是忍不住，“可是剛才……明明就很疼啊。”
韓禹心裏無奈，把人拉進懷裏吻了一頓才鬆開。
剛才竟然問他，五十多歲的人還行不行？
別是隻有三十歲的相貌，卻沒有三十歲的能力。
韓禹用實際行動證明了。
要不是小姑娘哭著求他，這會還沒結束。
“除了想去冰山，還想去哪？”
反正出門一次，韓禹打算帶著兮寶，把世界所有的山山水水都走遍了。
兮寶沒想那麽多。
她一邊吃飯一邊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反正先去冰川。
我聽說可以用冰塊搭房子，不知道冰屋冷不冷，到時候咱們抓兩隻企鵝當寵物。”
提到寵物，兮寶忽然想到了黃毛，“要不我們把黃毛帶上吧？”
韓禹都替黃毛委屈。
“他恐怕受不了那麽冷的地方。
還是算了吧，如果你喜歡，咱們抱一隻耐寒的小狗。”
兮寶還是發了一迴善心，決定放過黃毛。
接下來的日子裏，韓禹帶著兮寶，時而出現在雪山之巔，從山頂俯衝而下。
享受極速自由的快感。
時而出現在山清水秀的湖上，蕩著一尾小舟，感受著大自然的美好風景。
時而在荒無人煙的小島上搭起一座小屋子，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悠閑日子。
不過他們的日子也沒有逍遙太久。
兮寶在園子裏種了兩池子山茶花。
眼看著就快開花了。
這天早上，她像往常一樣出門查看，如果開花了，她就摘一朵送給韓禹。
卻不想，她精心照顧兩個月的花園，竟然被不明生物給搗爛了。
山茶花幾乎全趴在地上，已經打了骨朵的花朵也已經枯萎，散落的到處都是。
兮寶氣不過，順著腳印去追。
韓禹這兩天精神不太好，係統越來越弱，不知道是快離開他了，還是發生了什麽事。
他喚了兩天呆瓜，都沒給他迴應。
好在其他係統的功能還在。
不過也沒有以前強大了。
他打算帶兮寶迴去。
萬一哪會兒忽然失去係統，他可能要和兮寶流落在外，不知道什麽年月才能迴去。
“兮寶——”
韓禹出門尋找兮寶，竟然沒看見兮寶的影子。
注意到兩池子山茶都被糟蹋了，猜想兮寶去追惡人，趕緊喚出係統。
幸好兮寶沒跑出太遠，韓禹很快找到了人。
“算了，都已經糟蹋了，咱們還是先迴去吧。”
兮寶不願意迴去，“不抓出弄壞山茶的怪物，我決不罷休。”
她注意到韓禹氣色不對，關心道：“你怎麽了？不舒服？”
韓禹來不及迴她，拉著她的手腕，急忙往迴趕。
卻不想，他竟然沒能一次到達目的地。
兩個人站立不穩，兮寶還摔到了地上。
痛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八哥，你怎麽了？”
韓禹強撐著身體迴她：“我的係統可能要離開我了。”
“那怎麽辦？”
兮寶沒經曆過這種事，她顧不上摔疼的屁股，握著韓禹，一邊觀察他的氣色，一邊問。
韓禹也不知道怎麽辦。
自從覺醒了係統，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原來，他不過是一家二手房的銷售顧問，每個月賺兩三千塊錢，幫老婆分擔家用。
因為有了係統，他從人人嫌棄的家庭煮夫，搖身一變成為c市首富。
後來又變成世界首富。
一雙兒女聰明、懂事，有自己的事業。
愛妻身上雖然發生了些變故，可現在也陪在身邊。
按理，他該滿足了。
韓禹看著手足無措的兮寶，一種英雄落幕的失落湧上心頭，且無法消退。
“抓緊我。”
韓禹還是決定先迴去，萬一有什麽事，有沈澤清在，至少有人照顧兮寶。
以前一次能到的距離，這次韓禹用了五次，中途還休息了大半天。
終於落到了自家院子。
他精神耗盡，沒能走進門口，最終倒在院子裏。
兮寶咬著牙，把他拖進屋裏。
“八哥，你哪裏不舒服？我去請大夫。”
韓禹拉住了她。
自己這身體，應該不是普通大夫能治療的。
“你去找沈澤清。”
兮寶拿過手機給沈澤清撥了過去。
可對方沒接。
她繼續打，對方又沒接。
兮寶一連打了三個電話都沒人接。
不放心韓禹一個人在屋，把手機塞他手裏，“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她從窗子跳出去，翻牆到隔壁，樓上樓下找了一遍，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倒是大黃毛髒兮兮地站在門口，仿佛沒有主人的流浪狗。
兮寶直覺不對。
沈澤清和沈思十分喜歡黃毛，不可能任由它這麽髒兮兮的。
她稍一猶豫，拍了拍黃毛的腦袋：“跟我走。”
兮寶又翻牆迴去，黃毛這兩天沒吃什麽東西，又怕錯過主人，不敢出門尋找食物，看見兮寶，像看見了親人，使勁往她身上蹭了蹭，跟著她一起翻牆去了韓家。
韓家也沒什麽食物，兮寶看見架子上有兩袋麵包都扔給了它。
沒找到沈澤清，兮寶束手無策。
她守在韓禹身邊，連眼睛都不敢眨。
“八哥，你感覺怎麽樣？”
韓禹躺在床上，仿佛隻剩下一口氣。
皮膚肉眼可見的蒼老，他已經感覺生命在飛速流逝，任由他怎麽努力都無法挽留。
“兮寶，”韓禹伸手握住了她，“你別急，我還好。”
兮寶盯著韓禹，眼見著他眼角出現細紋，皮膚逐漸幹枯，烏黑的頭發也慢慢變成花白色。
老態驟顯。
兮寶瞳孔逐漸變大，她下意識地捂住嘴，不讓自己驚唿出聲。
韓禹覺察到什麽，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粗劣的質感通過指尖傳迴心髒。
他伸手放到眼前。
健康的膚色已經不見。
他現在就是個比常人這個年紀還蒼老的老頭子。
眼前的小姑娘，正值花期。
明眸善睞，嬌豔欲滴，皮膚光滑細嫩，一雙眼睛烏黑透亮，仿佛盛滿光澤。
韓禹不敢再看了，他努力扭過頭，背對著兮寶說：“你走吧。”
兮寶沒聽懂他這話裏的意思。
本來就害怕，這會兒更不知道怎麽辦了。
“你說什麽？”
韓禹絕望道：“我這個樣子，已經無法照顧你了。
你去找沈澤清也好，去找加一或者加澤也好，總之別管我了。”
兮寶噙著眼淚，欲哭未哭地看著韓禹。
“你不要我了。”
韓禹有心無力，他不想讓兮寶看見他這副樣子。
“我養了你十八年，已經盡到了責任，從今天開始，你我就沒關係了。”
兮寶咬著嘴唇，透過模糊的眼睛盯著韓禹。
片刻之後，她拿起手機出了屋。
先給加一打過去，沒通。
又給加澤打過去，仍然沒通。
總覺得情況不太對。
沈澤清和沈思聯係不上，兩個孩子也聯係不上。
忽然聽見肚子咕嚕咕嚕的叫。
今天還沒吃過東西，確實該補充能量了。
以前八哥好幾天不吃東西都沒事，可他現在沒了係統，人恢複到老年狀態，隻怕比她還容易饑餓。
兮寶想不到自己能做什麽，幹脆去廚房找些米出來。
黃毛吃了兩個過期的麵包沒飽，蹲在她旁邊不停地搖尾巴。
兮寶放了兩碗米，稍一猶豫，又盛一碗出來。
家裏沒什麽蔬菜，倒是冰箱裏還有些肉。
兮寶拿出來，放微波爐裏解凍。
她沒做過菜，打算把肉切成丁，熬爛了和米飯放一起拌起來吃。
說也奇怪，微波爐工作一半竟然停止了。
她去查看電源，也不知道是長時間沒有交過電費，還是供電設備出了問題，反正沒電了。
幸好還有燃氣。
肉解凍一半，她握著刀，使出吃奶的力氣，花了大半個小時才切成丁。
之後一股腦全放進鍋裏。
至於調料，她也不知道該放什麽，隻要目之所及的，全都盛出一點扔鍋裏。
沒電，米飯做不熟。
她把半熟的米飯盛出來，放進燃氣鍋裏。
大半個小時，竟然也飄出了飯菜的香味。
韓禹趕走兮寶，躺在床上，不受控製地迴憶起自己這一生。
15歲對她一見鍾情，23歲結婚，人生大半的時間都是和她一起度過的。
以前，他覺得兩個人肯定會廝守到老。
可現在，趙幕兮迴到如花似玉的年紀，他卻成了連起床都費勁的老頭子。
莫名的有些理解長古的變態。
如果能長生不老，永葆青春，現在的他，大概也願意用自己全部的身家去換。
不過，也隻局限於自己的身家，不能傷害無辜就是了。
剛才他趕兮寶離開。
雖然認定這樣的決定是正確的，可看見兮寶出門，心裏還是比失去係統更難以接受。
自從結婚後，一直把她放在心裏最重要的位置上。
不管發生什麽，他都在努力維持這段感情。
她變小後，他更是不遺餘力地把她養大。
如今自己這副尊容確實很難看。
可她真這麽走了，他又不是聖人，能很快想開。
韓禹越想越傷心，既希望她以後過得好，又忍不住罵她小白眼狼。
直到飯菜的香味飄進屋裏。
他皺了皺眉，忍不住轉頭看過去。
就見兮寶端著盤子小心翼翼地過來了。
托盤裏放了兩碗飯，看不出用什麽做的。
韓禹是真餓了，竟然沒聞出糊味，“你做的？”
兮寶把飯菜放到旁邊，擔心跟過來的黃毛，威脅道：“你已經吃過一碗了，再偷吃，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黃毛害怕兮寶，老老實實趴在地上繼續搖尾巴。
兮寶第一次做飯，不會開油煙機，熏得一雙眼睛比兔子還紅。
她委屈巴巴地點了點頭。
扶著韓禹坐起來。
端起飯碗到他麵前，有些沒底氣地說：“應該能吃的，剛才黃毛還吃了一碗，現在又追過來要。”
隻要沒毒，有什麽不能吃的。
韓禹接過碗筷，目光一直在小姑娘身上打轉。
趙幕兮嫁給他十幾年，也沒做過幾次飯菜。
兮寶剛剛成年，能把飯菜做熟，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試著嚐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除了有些糊。
黃毛雖然趴在地上，可眼睛一直盯著韓禹。
隻要他不吃，這碗肉飯可就是它的。
眼看著韓禹一勺一勺的吃下去，美好的幻想破滅，它嗷嗚了兩聲徹底癱到了地上。
兮寶眼看著韓禹吃下一整晚飯，心裏高興極了。
“我還以為不能吃。”
她坐在韓禹身邊，問他還要不要吃另外一碗？
聽他說不吃之後，自己端起碗吃了。
明明她做了很多，可沒想到出鍋之後隻盛了三碗。
還被黃毛吃了一大碗。
“味道還不錯，”韓禹真心實意地誇道。
兮寶忍不住笑了起來，眼底的淚已經幹了。
她是個樂觀的性子，接受現實也比常人快很多。
一頓飯下來，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八哥變老就變老唄，誰又不會老。
雖然沒有以前英俊帥氣了，可一個人什麽樣又不能全用外表評論。
倒是韓禹沒她想得明白。
“你怎麽沒走？”
兮寶把碗筷收拾起來，也沒看他，小聲嘀咕道：“我不走。”
韓禹皺眉：“我現在這個樣子，你不覺得惡心嗎？”
兮寶不喜歡聽這話，“怎麽別人家有老人都要殺死嗎？”
韓禹無奈地歎了口氣：“今天才第一天就變成這樣，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麽樣，你聞到過老年人身上散發出的腐味嗎？到時候……”
別說兮寶，連他自己都嫌棄。
兮寶沒想過那麽遠。
“反正我不走，你都說了，我是趙幕兮變小的，我們兩個人是夫妻。
我變小的時候，你都沒嫌棄我，辛辛苦苦的把我養大。
現在你變老了，那我也要把你養小……不能變小就把你送走。”
前半段話聽著還挺貼心。
後邊一個送走，險些沒把韓禹立刻送走。
算了，自己教育出來的小姑娘，說話不好聽也隻能忍了。
“你別後悔就行。”
兮寶端著碗筷出去了。
後悔也是以後的事，反正現在不後悔。
傍晚兮寶打算出去買些水果蔬菜，再買些狗糧，免得黃毛一直和她搶飯吃。
她不會開車，隻能騎自行車出去。
沒想到大街上光禿禿的，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黃毛一直跟在自行車後邊，充滿警惕的觀察著四周。
兮寶心裏空落落的，總覺的整個城市都透著一股詭異。
她沒敢去太遠的地方，出了小區就有一家超市，她放好自行車，帶著黃毛進門。
偌大的超市，貨架子上的東西都快空了。
兮寶來到蔬菜區，一顆新鮮菜都沒看見，隻能撿些土豆、蘿卜這些放得久還沒壞的東西裝起來。
她把袋子放到秤上，忽然聽見黃毛大叫兩聲，充滿了驚恐。
她下意識地迴頭。
就見剛才站在門口的收銀員，呲著獠牙衝著她撲了過來。
兮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趕緊拿上蔬菜順著窗子跳走。
黃毛倒也機靈，緊隨其後。
一人一狗都沒被怪物追上，平安迴了別墅。
如今八哥身體不好，兮寶沒把外邊的情況告訴他。
韓禹擔心兮寶一下接受不了這麽大變故，打算把兩個孩子叫迴來。
可兩個孩子都沒接電話。
信息也沒有人迴。
他現在既擔心兩個孩子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又不想麵對此刻的自己。
家裏沒電，兮寶用涼水衝了個澡。
早早地爬上了床。
她爬的不是自己床，而是韓禹的。
韓禹讓她迴自己的房間睡覺。
兮寶不想迴去，“看不見你，我心裏不踏實。”
韓禹無奈道：“你留在這裏，多不方便，哪如自己的大床舒服。”
兮寶哼了一聲，扯了個枕頭抱在懷裏。
“要走你走，反正我不走。”
這些日子兩個人都是一起睡的。
韓禹也不是非要把她趕走。
他現在沒有精神，思考事情也遠不如之前那麽順暢。
兮寶躺在身邊好一會兒，他才發現屋裏不對勁。
“怎麽不開燈？”
聽不到兮寶迴答，又說：“你不是好久沒玩遊戲了，怎麽手機也不看了？”
兮寶甕聲甕氣地迴道：“沒電了。”
家裏的電是自動扣費。
韓禹皺了皺眉，懷疑自動扣費係統出問題了：“你拿我手機，把電費交上。”
兮寶確實沒想到交電費這事。
她一直懷疑供電設備出問題了。
被八哥提醒，心裏燃起一絲光亮。
沒準真是欠費了。
兮寶拿過八哥的手機，注意到他的電量還有不到30，打開繳費係統。
卻發現根本連不上網絡。
韓禹注意到兮寶的神色不對，疑惑道：“怎麽了？”
兮寶也不知道怎麽迴他。
“網絡不好，可能晚一點會好些。”
韓禹還打算拿過手機，自己試試，可他精力不濟，很快睡了過去。
兮寶一直擔心有什麽無法形容的怪物忽然衝到家裏，這一宿睡的都不怎麽踏實。
第二天，天剛放亮就醒了。
昨天去小區附近的超市，竟然遇到呲著獠牙的怪物，隻拿了幾個土豆和大蘿卜。
不知道別的超市什麽樣。
她檢查了一下冰箱，裏邊的肉倒是還能吃幾天。
不過冰箱斷電，這麽熱的天，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變質。
如今家裏隻有燃氣還能用，隻是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一會她應該打探一下如今城裏到底什麽情況。
最好再屯些吃的。
韓禹靠著床頭，低頭看著懷裏的女孩，時隔十八年，終於又體會到那種蝕骨灼心的感覺了。
滿心饜足。
誰能想到，一個三十多歲的人，能迴到小時候，重新長大。
窗外不知何時已經落下黑幕。
微風吹動窗簾，沙沙作響。
晚飯還沒吃。
自從他告訴兮寶真相，擔心兩人不是普通的人事情被外人知道。
就把所有傭人都遣散了。
此刻，偌大的別墅，就他們兩個人。
親手養大的姑娘，親手澆灌。
這種感覺，真不是一般的美妙。
小姑娘烏黑的秀發散落到身邊。
白皙的肌膚猶如剛剝了殼的雞蛋，吹彈可破。
十八年的辛苦，沒有白費。
體會過其中的滋味，隻有意猶未盡。
韓禹打算下樓做些吃的，看見沈澤清發過來的短信，怔了片刻。
沈思今天詢問沈澤清母親的事，沈澤清擔心女兒胡思亂想。
發信息詢問韓禹的意思。
韓禹的意思，自然是瞞著。
就算要告訴沈思真相，也得等她再大一些。
沈澤清也是這個意思。
討論完沈思的事情，讓他和兮寶注意分寸。
別以為別墅就兩個人可以隨心所欲。
如果不是看見他們兩個，沈思也不可能胡思亂想。
韓禹表示知道了。
明天他就帶兮寶去冰川了，想再撞見他可沒那麽容易。
兮寶睡了一覺，被飯菜的香味饞醒的。
她爬起來，還沒忘剛才發生的事，打開燈把床單反反複複看了一個遍。
韓禹注意到她奇怪的舉動，問道：“你在找什麽？”
兮寶有些難以理解地問他：“你沒學過生物嗎？那什麽不應該出血的嗎？”
韓禹看她糾結的神色，無奈道：“加一和加澤都那麽大了，你還在找這個？”
兮寶無語地皺了皺眉：“可我能變小，為什麽這種東西沒有迴來？”
韓禹哪裏知道，拉著她去吃飯：“好了，這又不是什麽大事，你想它做什麽。”
兮寶還是忍不住，“可是剛才……明明就很疼啊。”
韓禹心裏無奈，把人拉進懷裏吻了一頓才鬆開。
剛才竟然問他，五十多歲的人還行不行？
別是隻有三十歲的相貌，卻沒有三十歲的能力。
韓禹用實際行動證明了。
要不是小姑娘哭著求他，這會還沒結束。
“除了想去冰山，還想去哪？”
反正出門一次，韓禹打算帶著兮寶，把世界所有的山山水水都走遍了。
兮寶沒想那麽多。
她一邊吃飯一邊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反正先去冰川。
我聽說可以用冰塊搭房子，不知道冰屋冷不冷，到時候咱們抓兩隻企鵝當寵物。”
提到寵物，兮寶忽然想到了黃毛，“要不我們把黃毛帶上吧？”
韓禹都替黃毛委屈。
“他恐怕受不了那麽冷的地方。
還是算了吧，如果你喜歡，咱們抱一隻耐寒的小狗。”
兮寶還是發了一迴善心，決定放過黃毛。
接下來的日子裏，韓禹帶著兮寶，時而出現在雪山之巔，從山頂俯衝而下。
享受極速自由的快感。
時而出現在山清水秀的湖上，蕩著一尾小舟，感受著大自然的美好風景。
時而在荒無人煙的小島上搭起一座小屋子，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悠閑日子。
不過他們的日子也沒有逍遙太久。
兮寶在園子裏種了兩池子山茶花。
眼看著就快開花了。
這天早上，她像往常一樣出門查看，如果開花了，她就摘一朵送給韓禹。
卻不想，她精心照顧兩個月的花園，竟然被不明生物給搗爛了。
山茶花幾乎全趴在地上，已經打了骨朵的花朵也已經枯萎，散落的到處都是。
兮寶氣不過，順著腳印去追。
韓禹這兩天精神不太好，係統越來越弱，不知道是快離開他了，還是發生了什麽事。
他喚了兩天呆瓜，都沒給他迴應。
好在其他係統的功能還在。
不過也沒有以前強大了。
他打算帶兮寶迴去。
萬一哪會兒忽然失去係統，他可能要和兮寶流落在外，不知道什麽年月才能迴去。
“兮寶——”
韓禹出門尋找兮寶，竟然沒看見兮寶的影子。
注意到兩池子山茶都被糟蹋了，猜想兮寶去追惡人，趕緊喚出係統。
幸好兮寶沒跑出太遠，韓禹很快找到了人。
“算了，都已經糟蹋了，咱們還是先迴去吧。”
兮寶不願意迴去，“不抓出弄壞山茶的怪物，我決不罷休。”
她注意到韓禹氣色不對，關心道：“你怎麽了？不舒服？”
韓禹來不及迴她，拉著她的手腕，急忙往迴趕。
卻不想，他竟然沒能一次到達目的地。
兩個人站立不穩，兮寶還摔到了地上。
痛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八哥，你怎麽了？”
韓禹強撐著身體迴她：“我的係統可能要離開我了。”
“那怎麽辦？”
兮寶沒經曆過這種事，她顧不上摔疼的屁股，握著韓禹，一邊觀察他的氣色，一邊問。
韓禹也不知道怎麽辦。
自從覺醒了係統，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原來，他不過是一家二手房的銷售顧問，每個月賺兩三千塊錢，幫老婆分擔家用。
因為有了係統，他從人人嫌棄的家庭煮夫，搖身一變成為c市首富。
後來又變成世界首富。
一雙兒女聰明、懂事，有自己的事業。
愛妻身上雖然發生了些變故，可現在也陪在身邊。
按理，他該滿足了。
韓禹看著手足無措的兮寶，一種英雄落幕的失落湧上心頭，且無法消退。
“抓緊我。”
韓禹還是決定先迴去，萬一有什麽事，有沈澤清在，至少有人照顧兮寶。
以前一次能到的距離，這次韓禹用了五次，中途還休息了大半天。
終於落到了自家院子。
他精神耗盡，沒能走進門口，最終倒在院子裏。
兮寶咬著牙，把他拖進屋裏。
“八哥，你哪裏不舒服？我去請大夫。”
韓禹拉住了她。
自己這身體，應該不是普通大夫能治療的。
“你去找沈澤清。”
兮寶拿過手機給沈澤清撥了過去。
可對方沒接。
她繼續打，對方又沒接。
兮寶一連打了三個電話都沒人接。
不放心韓禹一個人在屋，把手機塞他手裏，“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她從窗子跳出去，翻牆到隔壁，樓上樓下找了一遍，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倒是大黃毛髒兮兮地站在門口，仿佛沒有主人的流浪狗。
兮寶直覺不對。
沈澤清和沈思十分喜歡黃毛，不可能任由它這麽髒兮兮的。
她稍一猶豫，拍了拍黃毛的腦袋：“跟我走。”
兮寶又翻牆迴去，黃毛這兩天沒吃什麽東西，又怕錯過主人，不敢出門尋找食物，看見兮寶，像看見了親人，使勁往她身上蹭了蹭，跟著她一起翻牆去了韓家。
韓家也沒什麽食物，兮寶看見架子上有兩袋麵包都扔給了它。
沒找到沈澤清，兮寶束手無策。
她守在韓禹身邊，連眼睛都不敢眨。
“八哥，你感覺怎麽樣？”
韓禹躺在床上，仿佛隻剩下一口氣。
皮膚肉眼可見的蒼老，他已經感覺生命在飛速流逝，任由他怎麽努力都無法挽留。
“兮寶，”韓禹伸手握住了她，“你別急，我還好。”
兮寶盯著韓禹，眼見著他眼角出現細紋，皮膚逐漸幹枯，烏黑的頭發也慢慢變成花白色。
老態驟顯。
兮寶瞳孔逐漸變大，她下意識地捂住嘴，不讓自己驚唿出聲。
韓禹覺察到什麽，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粗劣的質感通過指尖傳迴心髒。
他伸手放到眼前。
健康的膚色已經不見。
他現在就是個比常人這個年紀還蒼老的老頭子。
眼前的小姑娘，正值花期。
明眸善睞，嬌豔欲滴，皮膚光滑細嫩，一雙眼睛烏黑透亮，仿佛盛滿光澤。
韓禹不敢再看了，他努力扭過頭，背對著兮寶說：“你走吧。”
兮寶沒聽懂他這話裏的意思。
本來就害怕，這會兒更不知道怎麽辦了。
“你說什麽？”
韓禹絕望道：“我這個樣子，已經無法照顧你了。
你去找沈澤清也好，去找加一或者加澤也好，總之別管我了。”
兮寶噙著眼淚，欲哭未哭地看著韓禹。
“你不要我了。”
韓禹有心無力，他不想讓兮寶看見他這副樣子。
“我養了你十八年，已經盡到了責任，從今天開始，你我就沒關係了。”
兮寶咬著嘴唇，透過模糊的眼睛盯著韓禹。
片刻之後，她拿起手機出了屋。
先給加一打過去，沒通。
又給加澤打過去，仍然沒通。
總覺得情況不太對。
沈澤清和沈思聯係不上，兩個孩子也聯係不上。
忽然聽見肚子咕嚕咕嚕的叫。
今天還沒吃過東西，確實該補充能量了。
以前八哥好幾天不吃東西都沒事，可他現在沒了係統，人恢複到老年狀態，隻怕比她還容易饑餓。
兮寶想不到自己能做什麽，幹脆去廚房找些米出來。
黃毛吃了兩個過期的麵包沒飽，蹲在她旁邊不停地搖尾巴。
兮寶放了兩碗米，稍一猶豫，又盛一碗出來。
家裏沒什麽蔬菜，倒是冰箱裏還有些肉。
兮寶拿出來，放微波爐裏解凍。
她沒做過菜，打算把肉切成丁，熬爛了和米飯放一起拌起來吃。
說也奇怪，微波爐工作一半竟然停止了。
她去查看電源，也不知道是長時間沒有交過電費，還是供電設備出了問題，反正沒電了。
幸好還有燃氣。
肉解凍一半，她握著刀，使出吃奶的力氣，花了大半個小時才切成丁。
之後一股腦全放進鍋裏。
至於調料，她也不知道該放什麽，隻要目之所及的，全都盛出一點扔鍋裏。
沒電，米飯做不熟。
她把半熟的米飯盛出來，放進燃氣鍋裏。
大半個小時，竟然也飄出了飯菜的香味。
韓禹趕走兮寶，躺在床上，不受控製地迴憶起自己這一生。
15歲對她一見鍾情，23歲結婚，人生大半的時間都是和她一起度過的。
以前，他覺得兩個人肯定會廝守到老。
可現在，趙幕兮迴到如花似玉的年紀，他卻成了連起床都費勁的老頭子。
莫名的有些理解長古的變態。
如果能長生不老，永葆青春，現在的他，大概也願意用自己全部的身家去換。
不過，也隻局限於自己的身家，不能傷害無辜就是了。
剛才他趕兮寶離開。
雖然認定這樣的決定是正確的，可看見兮寶出門，心裏還是比失去係統更難以接受。
自從結婚後，一直把她放在心裏最重要的位置上。
不管發生什麽，他都在努力維持這段感情。
她變小後，他更是不遺餘力地把她養大。
如今自己這副尊容確實很難看。
可她真這麽走了，他又不是聖人，能很快想開。
韓禹越想越傷心，既希望她以後過得好，又忍不住罵她小白眼狼。
直到飯菜的香味飄進屋裏。
他皺了皺眉，忍不住轉頭看過去。
就見兮寶端著盤子小心翼翼地過來了。
托盤裏放了兩碗飯，看不出用什麽做的。
韓禹是真餓了，竟然沒聞出糊味，“你做的？”
兮寶把飯菜放到旁邊，擔心跟過來的黃毛，威脅道：“你已經吃過一碗了，再偷吃，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黃毛害怕兮寶，老老實實趴在地上繼續搖尾巴。
兮寶第一次做飯，不會開油煙機，熏得一雙眼睛比兔子還紅。
她委屈巴巴地點了點頭。
扶著韓禹坐起來。
端起飯碗到他麵前，有些沒底氣地說：“應該能吃的，剛才黃毛還吃了一碗，現在又追過來要。”
隻要沒毒，有什麽不能吃的。
韓禹接過碗筷，目光一直在小姑娘身上打轉。
趙幕兮嫁給他十幾年，也沒做過幾次飯菜。
兮寶剛剛成年，能把飯菜做熟，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試著嚐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除了有些糊。
黃毛雖然趴在地上，可眼睛一直盯著韓禹。
隻要他不吃，這碗肉飯可就是它的。
眼看著韓禹一勺一勺的吃下去，美好的幻想破滅，它嗷嗚了兩聲徹底癱到了地上。
兮寶眼看著韓禹吃下一整晚飯，心裏高興極了。
“我還以為不能吃。”
她坐在韓禹身邊，問他還要不要吃另外一碗？
聽他說不吃之後，自己端起碗吃了。
明明她做了很多，可沒想到出鍋之後隻盛了三碗。
還被黃毛吃了一大碗。
“味道還不錯，”韓禹真心實意地誇道。
兮寶忍不住笑了起來，眼底的淚已經幹了。
她是個樂觀的性子，接受現實也比常人快很多。
一頓飯下來，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八哥變老就變老唄，誰又不會老。
雖然沒有以前英俊帥氣了，可一個人什麽樣又不能全用外表評論。
倒是韓禹沒她想得明白。
“你怎麽沒走？”
兮寶把碗筷收拾起來，也沒看他，小聲嘀咕道：“我不走。”
韓禹皺眉：“我現在這個樣子，你不覺得惡心嗎？”
兮寶不喜歡聽這話，“怎麽別人家有老人都要殺死嗎？”
韓禹無奈地歎了口氣：“今天才第一天就變成這樣，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麽樣，你聞到過老年人身上散發出的腐味嗎？到時候……”
別說兮寶，連他自己都嫌棄。
兮寶沒想過那麽遠。
“反正我不走，你都說了，我是趙幕兮變小的，我們兩個人是夫妻。
我變小的時候，你都沒嫌棄我，辛辛苦苦的把我養大。
現在你變老了，那我也要把你養小……不能變小就把你送走。”
前半段話聽著還挺貼心。
後邊一個送走，險些沒把韓禹立刻送走。
算了，自己教育出來的小姑娘，說話不好聽也隻能忍了。
“你別後悔就行。”
兮寶端著碗筷出去了。
後悔也是以後的事，反正現在不後悔。
傍晚兮寶打算出去買些水果蔬菜，再買些狗糧，免得黃毛一直和她搶飯吃。
她不會開車，隻能騎自行車出去。
沒想到大街上光禿禿的，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黃毛一直跟在自行車後邊，充滿警惕的觀察著四周。
兮寶心裏空落落的，總覺的整個城市都透著一股詭異。
她沒敢去太遠的地方，出了小區就有一家超市，她放好自行車，帶著黃毛進門。
偌大的超市，貨架子上的東西都快空了。
兮寶來到蔬菜區，一顆新鮮菜都沒看見，隻能撿些土豆、蘿卜這些放得久還沒壞的東西裝起來。
她把袋子放到秤上，忽然聽見黃毛大叫兩聲，充滿了驚恐。
她下意識地迴頭。
就見剛才站在門口的收銀員，呲著獠牙衝著她撲了過來。
兮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趕緊拿上蔬菜順著窗子跳走。
黃毛倒也機靈，緊隨其後。
一人一狗都沒被怪物追上，平安迴了別墅。
如今八哥身體不好，兮寶沒把外邊的情況告訴他。
韓禹擔心兮寶一下接受不了這麽大變故，打算把兩個孩子叫迴來。
可兩個孩子都沒接電話。
信息也沒有人迴。
他現在既擔心兩個孩子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又不想麵對此刻的自己。
家裏沒電，兮寶用涼水衝了個澡。
早早地爬上了床。
她爬的不是自己床，而是韓禹的。
韓禹讓她迴自己的房間睡覺。
兮寶不想迴去，“看不見你，我心裏不踏實。”
韓禹無奈道：“你留在這裏，多不方便，哪如自己的大床舒服。”
兮寶哼了一聲，扯了個枕頭抱在懷裏。
“要走你走，反正我不走。”
這些日子兩個人都是一起睡的。
韓禹也不是非要把她趕走。
他現在沒有精神，思考事情也遠不如之前那麽順暢。
兮寶躺在身邊好一會兒，他才發現屋裏不對勁。
“怎麽不開燈？”
聽不到兮寶迴答，又說：“你不是好久沒玩遊戲了，怎麽手機也不看了？”
兮寶甕聲甕氣地迴道：“沒電了。”
家裏的電是自動扣費。
韓禹皺了皺眉，懷疑自動扣費係統出問題了：“你拿我手機，把電費交上。”
兮寶確實沒想到交電費這事。
她一直懷疑供電設備出問題了。
被八哥提醒，心裏燃起一絲光亮。
沒準真是欠費了。
兮寶拿過八哥的手機，注意到他的電量還有不到30，打開繳費係統。
卻發現根本連不上網絡。
韓禹注意到兮寶的神色不對，疑惑道：“怎麽了？”
兮寶也不知道怎麽迴他。
“網絡不好，可能晚一點會好些。”
韓禹還打算拿過手機，自己試試，可他精力不濟，很快睡了過去。
兮寶一直擔心有什麽無法形容的怪物忽然衝到家裏，這一宿睡的都不怎麽踏實。
第二天，天剛放亮就醒了。
昨天去小區附近的超市，竟然遇到呲著獠牙的怪物，隻拿了幾個土豆和大蘿卜。
不知道別的超市什麽樣。
她檢查了一下冰箱，裏邊的肉倒是還能吃幾天。
不過冰箱斷電，這麽熱的天，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變質。
如今家裏隻有燃氣還能用，隻是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一會她應該打探一下如今城裏到底什麽情況。
最好再屯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