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天氣是愈發的寒冷了,神界裏的一切還是照常,唯有若離縮在被窩裏,待到晌午時分,才慢悠悠的起床。


    坐起身子的瞬間,驚喜的看見床頭上放了一件嶄新的狐裘,細白的絨毛軟軟暖暖的,若離愛不釋手的將它捧在手心,湊近的聞了聞。


    果然有淡淡的茶香。


    “嗬......”將頭埋進狐裘裏,輕聲笑了出來,陰霾的心情一掃而空。


    打開房門的一瞬間寒風凜冽,唿嘯而來,幸好她懷裏揣著藍寒珠,身上披著狐裘,否則她定是會被凍壞的。


    因為,神界下雪了。


    饒是這樣,看著皚皚的白雪,若離還是忍不住的一哆嗦,緊了緊身上的狐裘。


    為什麽其他神仙在這樣的天氣照樣氣定神閑,與往常穿一樣的衣服,照常的外出,就好像這寒冬隻是景色的變化而已。而若離就要裏三件外三件,內有藍寒珠驅寒,外有狐裘護身,卻還是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為何她生來之時魂魄卻是殘破的,還落下了畏寒的毛病?命運就是不公啊!若離心中感歎。


    當她拐過迴廊看見亭內的兩道人影時,慢吞吞的步伐瞬間提快了不少,若離每天起床的動力就是不能讓他們單獨相處,一刻也不行。


    今天又起遲了,心中不由得又暗罵了自己幾聲。


    靜檀到清辰宮的日子已有幾日,她的話很少,平日裏不是在藏書閣裏看書就是練習書法,或是在齊羽神君沒來的時候,陪澤言下幾盤棋。


    聽澤言的語氣,似乎對她的棋藝頗為讚賞。


    此刻他們正麵對麵的坐在亭內下棋,兩個人都著一身白衣,寒風吹起他們的衣角,若有似無的觸碰在一起,遠遠瞧著,就像是連在一起了一般。


    “師父。”若離近身前來喚道,對著靜檀點了點頭,嗬氣搓了搓凍僵的雙手,卻絲毫起不到作用,還是一樣的冰冷。


    澤言抬眼看著若離,狐裘的絨毛剛好圍繞她的脖頸,細細的絨毛襯得她的臉越發小,愈發的白淨,鼻頭被凍得通紅,原本嫩紅的唇瓣有些發紫,一雙充滿靈氣的眼眸裏含著絲絲的霧氣,看樣子是凍得不輕。


    怎會這般怕冷。


    “若是冷,就不要出寢殿了。”


    若離連忙搖了搖頭,“不......不是很冷”她哪裏敢不出門,不出門難道留他們孤男寡女單獨相處嗎?


    這種事情,她是決不允許的,雖然說不上來是為什麽,但是她心裏總覺得不能容忍,師父是否有意她不得而知,但靜檀眼底流露出的愛意,明眼人都瞧得出來。


    她的心裏就是不樂意。


    聽見她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澤言到底是有些不忍,輕聲喚道,“過來。”


    若離聽話的走了過去,略略垂眸看著坐在她身前的澤言,除了那次她差點掉下樹被他撈到身前之外,這還是若離第二次這麽近的看他。


    命運真是不公啊,太白那幾個老家夥年歲皆比帝君小,容貌上卻都能當他爺爺了,真是太不公啊。


    恍惚間,澤言將手掌放在她冰涼的僵硬的手上,若離覺得像是被觸電般,又害怕被他察覺到身上的秘密,急忙想要抽迴手,然金光閃過,一道暖流傳入她的體內。


    渾厚的神力瞬間暖化了她僵硬的身子,流經她的四肢百骸,一時之間恍如泡在雲池中一般,因寒冷而緊繃的身體立馬放鬆了下來。


    那神力......若離記得這種感覺,與在鬆鳴穀她暖身之時提起的神力如出一轍,幾乎是一樣的。


    她原本想找個時機問問他,卻因為靜檀的到來,讓她亂了心神,一時給遺忘了。


    眼下也不是開口的時機,不如暫時先擱下,等尋得機會了,再問不遲。


    若離剛到時,澤言與靜檀才開始的棋局,平日裏需一盞茶的功夫,此時竟已結束了,若離探了探腦袋看著棋局,雖然她下的一手臭棋,但誰勝誰負還是可以看得出來。


    看來,靜檀也沒多厲害嘛,這麽短的時間就敗下陣來了。


    其實,她哪裏知道,下棋的兩個人中,一人想快點結束,另一人又是順從的意思,棋局想不早點結束都難。


    澤言起身,走出了涼亭,他走了,靜檀自是跟上前去的。


    若離攏了攏狐裘,望了望禦道上被風刮起的白雪,帶著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也一同跟上了前去。


    原來師父是想看書。


    一進藏書閣,若離覺得瞬間暖和了起來,與外麵的寒冬簡直是天差地別,可是她以前怎麽沒發現這裏竟是一塊寶地?納悶間,靜檀端來兩杯熱茶,自她進屋的那一刻,滿室的飄香。


    靜檀端了一杯給澤言,他拿起茶杯輕抿一口。


    “謝謝。”若離客氣的接過她遞過來的茶,她原是不喜吃茶的,但今天著實是太冷了些,喝點熱茶暖暖身子總是不錯的。


    茶水入口的瞬間,清冽的茶香縈繞在唇齒間,漸漸彌漫開,溫養著每一道蓓蕾,唿吸吞吐間,都有茶香相伴,久久迴味。


    不得不說,靜檀泡的茶是極好的。


    這讓若離想起自己剛進清辰宮那會兒,師父還未收她為徒,她則是以神侍的身份才能在此安身立命。


    一日在澤言的要求下,若離給他沏了一杯茶,她花費了好長的時間才將茶端上,結果愣是被他嫌棄了放置在一旁,一動未動。


    這對若離來說是一個莫大的打擊,她雖沒泡過茶,但想來也沒有多難,最多就是顏色奇怪了一點。


    當她拿起那杯茶想試試是否真的那般不堪時,卻被澤言製止了。


    那天他十分誠懇的對著若離說,“雖然淪為了神侍,大可不必委屈自己,再淪為某種動物。”


    若離不解的問他,“什麽動物。”


    澤言並沒有直接的迴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不覺得這看上去像泔水嗎?”


    低頭認真的看著杯裏的茶,茶葉已經泡糊了,而茶水也是不自然的黑棕色,乍一看還真挺像泔水的。


    等等,那吃泔水的動物不就是...豬了嗎!


    若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氣急敗壞的就將杯中茶水倒了,放下狠話說,“你愛喝不喝!”


    自那以後,澤言想喝茶時,都是親自上手的,若離有幸喝過一迴,才知道,她泡的那真的是泔水。


    待她將茶喝盡時,澤言已坐於案前翻動著佛理書,靜檀則坐在他的邊上,亦是認真的翻動著手中的書,嫻靜安然。


    遇到問題時,將書移至澤言的眼前,細聲詢問著,澤言也是頗具耐心的給她解答,靜檀又是靠的極近,似是要撲進澤言的懷裏。


    “咯咯咯咯——”若離手拿竹簡,在書架上劃動著。


    澤言微微蹙著眉抬頭看了她一眼,若離像做了虧心事似的,連忙背過身子靠在書架上坐在了地上。


    不就是看書嗎,至於靠的那麽近嗎?看書誰不會!


    若離惡狠狠的放下竹簡,動靜極大的隨意從身後抽出一本書,氣急敗壞的翻閱著,卻忽然被書中四個文字吸引了目光。


    曼陀羅華。


    “曼陀羅華掌陰司,淨亡魂,可探前世記憶。”


    書上的其他內容,若離絲毫不在意,唯有這句話,卻是印在了她的腦海裏,前世記憶......


    難道在曼陀羅華裏看見的那個小男孩,是她的前世記憶嗎?可是她明明是淨水蓮孕育而生的神嬰,怎可能會有前世呢?


    那一定是幻覺又或者是這書搞錯了吧。


    若離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漫無目的的翻動著,實在是無趣的書,卻是催眠的良藥。


    因此刻藏書閣溫暖如春,不知不覺間,坐在地上的若離竟睡了過去,腦袋靠在書架上,半張臉都埋進了狐裘中,唿吸間,細軟的絨毛淘氣的舞動著。


    案前的澤言放下了手中的書,站了起來,腳步輕輕的朝著書架走去,垂眸看著熟睡的某人,嘴角揚起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不是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異樣,若離對他的吸引越發的強烈了,就好像兩塊磁石不斷的吸引著,讓他抗拒不得。


    即使想將那異樣壓製,可若離畢竟是無辜的,即便她是男子也罷,既然答應照看她,並收了她為徒,就該盡心盡力的照顧。


    對若離,他總是不忍。


    將若離放在床榻上,伸手吸過幾顆藍寒珠放於她身側,扯過雲被仔細幫她蓋上,手掌輕揮,原本寒冷的寢殿瞬間溫如日照,一如藏書閣。


    看著從殿內走出來的澤言,靜檀走近了幾步,猶豫的咬著唇瓣,蹙著眉問道,“佛靈,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好?”


    “嗯?”澤言不解。


    靜檀苦笑了一聲,“見你似乎對我有些冷淡了,不知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可以告訴我。”


    “沒有,我隻是一向如此。”頓了頓,又說道,“我已不叫佛靈,你可隨其他人,喚我帝君,亦或是澤言。”


    靜檀點了點頭,目送澤言離去的背影。


    抬起頭眼神幽怨的看著殿前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慢慢的將視線轉移到殿門,甚至想要穿透而進。


    如翦水的眼眸瞬間變得空洞無神,如空穀幽靈一般,她晃了晃腦袋,眼神恢複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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