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廚子表情極其痛苦,幾乎要哭出來:“通靈的事我知道,是不是我們誤會了?蛇娘娘不會變壞的,我不相信。”


    紅娥沒想到自己的丈夫會這樣,她溫柔地說:“老公,我就是蛇娘娘的守護者,她變成什麽樣我會不知道嗎,她真的變了。”


    周廚子擺擺手,特別痛苦,能看出對蛇娘娘的崇拜就是他一生信仰。他退出廟口,雙手合十,對我們所有人拜了一拜,然後說:“我迴去了。”


    他看都不看紅娥,轉身就走。紅娥想追出去,輕月拉住她的胳膊:“算了,讓周大哥一個人冷靜冷靜吧。他反應為什麽會這麽強烈?”


    紅娥失神了片刻,說道:“蛇娘娘曾經救過他老爹的命。”


    紅娥說起來,那是周廚子和紅娥剛結婚的時候,周廚子的老爹得了重病,連夜拉到鎮醫院,檢查之後,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根本無法搶救。


    就在這天夜裏,紅娥做了一個夢,夢到蛇娘娘化身為一個白衣女子來到醫院,在床頭留下藥丸,然後翩然而去。第二天她把這個夢和周廚子說了,兩人檢查病床的床頭,果然在抽屜裏找到一枚黑色丹藥,當時周廚子還猶豫,紅娥告訴他這是蛇娘娘留下來的,要相信蛇娘娘。他們把這莫名其妙的丹藥給老爹吃了,說來也怪,老爹的病情逐漸和緩,竟然從死亡線上活了迴來,又硬硬朗朗活了好幾年,最後睡著覺在夢裏過去的,一點罪都沒遭。


    周廚子是個大孝子,從這件事之後,他對蛇娘娘五體投地,比紅娥還要癡迷,無比虔誠,聽不得一點別人說蛇娘娘的壞話,這些年他不知趕走了多少想進山對蛇娘娘居心叵測的外鄉人,得罪了很多人,還挨過打,這些他都忍下來了。


    “那你呢?”輕月看紅娥。


    紅娥淒然一笑:“我隻信對和不對,蛇娘娘對,我就拚命守護她,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成了妖……”


    後麵的話她沒說。


    鐵算子看她點點頭:“紅娥,你的心性比你的丈夫通透的多。當年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一流的心性,還記得那天夜裏,我偷入院子對你說的話嗎?”


    紅娥道:“你當時說,想收我為徒,我還以為你是想輕薄我。”


    鐵算子歎口氣:“我是看中了你的性情和你的悟性。算了,多少年了,不提也罷。今天這事,各位都是同道中人,大家商量個對策吧。”


    我心中有疑惑,實在憋不住問:“道長,有件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問吧。”


    “當年,你們十三個人到底遭遇到了什麽?”我問。


    鐵算子有些失神:“我們當時進入洞窟,看到了兩條巨蛇,有一條就是蛇娘娘,還有一條是它的從蛇。本來想和它們談判,好說好商量,不能任由它們修行,很容易修偏,想給它們某個好出路,可誰知道話不投機就鬥了起來。本來我們十三人結陣,足以克製兩條大蛇,可誰知,突然從洞窟的深處迸發出一股神秘的法力,巨蛇如有神助,我們全軍覆沒,隻剩下我這麽一個殘廢,僥幸活到了今天。”


    聽到這裏,輕月眉角一挑:“這股法力是從何而來?”


    鐵算子搖搖頭:“不知道。我懷疑在洞窟深處另有法陣,或是,”他頓了頓:“另有高人。”


    我們麵麵相覷。


    “現在就怕這個,”鐵算子說:“就怕有高人看中了兩條巨蛇,以高超道法馴化它們,兩條巨蛇一旦化龍,為別有用心者所驅,那天下將永無寧日。”


    紅娥擔憂地說:“我們幾個人能行嗎?”


    現在能使上力的就是廟裏這五個人,我屬於半吊子;陳超太年輕,不知道學了幾成功力;鐵算子是個廢人;紅娥僅會通靈,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目前僅能依靠的就是輕月。


    可輕月功力有多高,連我都沒數。聽鐵算子說,洞裏不但有巨蛇,還另藏高人,強強聯手,估計馬丹龍解鈴來了也得喝一壺。


    想到這,我看看輕月,輕月迴看一下我,他麵無表情,輕輕搖頭,似乎在示意我什麽都不要說,眼神有些深意。


    紅娥道:“道長,你是什麽意見?”


    鐵算子道:“你我幾人此時此刻相聚蛇神廟,這就是緣法。小齊,”他對我說:“馬義現在得此怪病,和蛇精的變化不無關係。他在夢中相會蛇精,又開口押上了二十年陽壽,他從此就和蛇精血脈相連,如今他出現這般情況,和蛇精的自身變化離不開。要解決他的問題,就必須解決蛇精的問題。”


    他咳嗽一聲說:“精怪異動,天象驟變,不能再等了,我們必須出手。”


    “就我們幾個?”我心跳的厲害。


    鐵算子點頭:“我自從殘廢之後,一直留守山中,各位實不相瞞,我就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


    陳超早已知道師父的心意,沒有勸阻,臉色更加陰晦。


    “何時動手?”輕月道。


    鐵算子在地上趴著,拖動蒲團來到廟外,他看看天色:“既然風雲際會眾位已經到齊,就不要再等了,今夜動手,夜長夢多。”


    我們商量之後,定下初步計劃,今天夜裏,陳超和鐵算子準備好東西,到山坳口大家一起集合,一舉搗毀蛇精老巢。


    我們離開蛇神廟。一路迴來,整個過程中都沒有交談,紅娥半道告別,要迴去看看丈夫,臨走前告訴我們,不管發生什麽事今晚她肯定會迴來。


    最後的路程隻剩下我和輕月,我實在忍不住說:“輕月,你看出什麽來了。”


    輕月沉思片刻說:“我曾經深入洞窟,感受到了一股深層的力量。這個力量和鐵算子說的一模一樣,開始我也懷疑洞裏另藏高人,但後來覺得不對。”


    “為什麽?”我問。


    輕月說:“純粹是感覺,這股力量如果來自一個自由意誌的人,就不會恆定不變,這種感覺很難形容,純粹是修行者的感悟,你也不用嚐試去理解。鐵算子另一個推斷提醒我了,洞窟深處不是藏著人,而很可能藏著什麽法陣。”


    “法陣?”我越聽越迷糊。


    “問題來了。”輕月說:“蛇娘娘的變化是最近這些年才有的,這個法陣難道是最近幾年才出現的?它為什麽能影響到蛇娘娘,能讓修行千年的老妖心性變得如此之壞,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想也想不明白,今晚看看就知道了。”我說。


    輕月看著我,緩緩點點頭,凝思的神情一直沒變。


    我們迴到山坳,義嬸和閆海明還在照顧義叔,看隻有我們兩個特別驚訝,問發生了什麽事。


    我沒瞞她,把發生的經過說了一遍。義嬸特別震驚,沒想到這裏這麽複雜,她做出一個決定,跟我說:“小齊,今晚我跟你們進洞。”


    “不行。”我想也不想就拒絕:“義嬸你留下來,這次進山兇多吉少,一旦有什麽意外,你讓小虎怎麽辦?”


    義嬸不說話,盯著擔架上的義叔,眼圈漸漸紅了。


    輕月道:“嬸子,說句不好聽的,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我們這些人如果辦不了,誰來也沒用。你留下來好好照顧義叔吧,希望能有個好結果。”


    閆海明比較懂事,一直勸慰她。


    我們簡單吃了點東西,漸漸入了夜,月上樹頭,義嬸和閆海明在帳篷裏,我和輕月在山坳口等候。大約一個小時,山下漸漸走來一人,正是紅娥。


    紅娥像是哭過,氣色非常不好,看到我們勉強笑笑。


    “周大哥呢?”我問。


    紅娥搖搖頭:“他不知道哪去了,不過給我留下口信,他說他不相信蛇娘娘會變壞,他會想辦法證明給我們看。”


    輕月臉色有些變化:“他不會做什麽傻事吧?”


    “你們想哪了?”紅娥不高興:“我的男人我知道,他是好人,怎麽會做傻事。”


    我和輕月對視一眼,不說話,現在也不是照顧周廚子的時候,諒他一個凡人也折騰不起浪花。


    又等了會兒,鐵算子師徒來了。陳超背著師父鐵算子,鐵算子又背著一個大行囊,裏麵鼓鼓囊囊不知裝了什麽東西。


    陳超別看瘦,可背著這麽多東西舉重若輕,走山路如履平地,看樣是有真功夫在身。


    鐵算子拍拍陳超:“徒弟就是我的腿。”


    他伸手像是變魔術一般,從行囊裏拽出一根桃木劍,在月下挽了個劍花。鐵算子本來是個瘦老頭,劍花一挽,整個人的氣場全變了,老驥伏櫪,虎虎生風。


    他揮劍一指大山深處:“今晚就要和蛇精鬥個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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