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到小雪的櫃台,她果然不在,旁邊的大姐交給我一個封口的皮口袋,我打開瞅了一眼,裏麵疊著厚厚實實的皮紙,還有小小巧巧的古碗,市場裏人多眼雜來不及細看,這就是小雪交給我碟仙的這套家夥事。


    熬了一白天,到晚上十一點時,按照約定,我來到兇宅。他們三個已經到齊了,在門口等著。


    駱駝手裏拿著一把紅傘,他苦笑說:“這種顏色的傘實在難找,還是花花托了好幾個閨蜜朋友才找到。”


    我們打開門,進到屋子裏。駱駝摁動牆上的開關,燈還是沒有亮,黑森森的。


    我從準備好的包裏拿出白蠟,在廳裏擺了八根,一一點燃。火苗輕輕搖動,屋裏亮堂了一些,森森然有了扶乩請鬼的氣氛。


    我和駱駝把客廳中間清理出來,搬了一張桌子放在當中,然後取過來四把椅子。


    花花和王思燕麵對麵坐下,我坐在側麵,還剩下一把椅子,駱駝想當然的往上坐,我趕忙阻止他:“你別做,這張椅子留著有用處。”


    駱駝疑惑地看我,我用手指指天花板:“這是留給死者的。”


    駱駝屁股像燎了一樣,趕緊閃到一旁。我把紅傘撐開,用繩子把傘和空椅子的把手拴在一起。現在,圍繞桌子的四把椅子上,花花、王思燕和我各坐一把,我對麵的椅子空空的,上麵撐了一把紅傘。


    我把扶乩圖鋪在桌上。碟仙的扶乩圖上用毛筆寫著很多蠅頭小楷的字,字與字之間應該是隨機排列的,並沒有相連的詞組,所有的字呈螺旋形排列,乍看上去,如同層層環繞的漩渦。


    我把小巧的古碗倒扣在圖上,碗的邊緣用黑筆畫了一個箭頭。我雖然沒做過碟仙,大概也能猜出怎麽迴事,箭頭指向的字,就是碟仙請來鬼的迴答。


    看看表,時間還早,我跟他們交待兩句:“碟仙你們都玩過吧。”


    王思燕沒說話,花花有些害怕,抱著肩膀說:“在大學,我和寢室的同學玩過筆仙。”


    “你們那都是小玩鬧,今晚是來真格的,”我說:“我先把碟仙的規矩跟你們說說,一會兒請鬼的時候,咱們三人用右手食指壓在碗底,誰也不要用力,一定要放鬆,讓碗自己滑動。另外有兩個忌諱,一定要牢記。第一,在碟仙的過程中,不管出現什麽事,誰的手指頭都不要離開碗底,切記切記;第二,不要問一些讓碟仙比較難堪的問題,不要刺激它。”


    “比如呢?”王思燕問。


    其實我也不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我想了想說:“你們就把碟仙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什麽問題問出去人家能不高興?比如我吧,我顏值這麽高,你們如果說我醜說我胖,我也不高興,對不?”


    花花“噗嗤”笑了,氣氛輕鬆了一些。


    還有一個小時,我們四個隨意聊著天。大家的心思都沒放在聊天上,時不時看表,氣氛有種無法形容的焦躁。


    差五分鍾十二點,大家不再聊天,各自坐好。我深吸口氣:“開始吧。”


    我們三人把手指頭壓在碗底,靜靜等了幾分鍾,我輕聲說:“大家一起跟我念,紅衣女、紅衣女請出來。”


    花花、王思燕和我一起念著“紅衣女快出來”。


    念了幾聲,廳裏十分安靜,蠟燭燃燒的聲音清晰可聞。我們的眼睛都盯在碗上,碗並沒有動。


    王思燕看我一眼。


    花花輕聲說:“她沒來啊,是不是這種法子不管用了。”


    我心裏暗暗叫苦,碟仙並不是說百分百穩靈的,我們請是一迴事,人家來不來是另一迴事。


    我轉念一想,不來也好,我是沒辦法了,省的麻煩。


    這個心念剛起,所有蠟燭的燭火一起閃動,牆上映出我們黑暗的影子,乖戾陰森,屋子裏充斥著無法形容的氣氛。


    模模糊糊中,我似乎感覺到好像有人坐在了對麵的椅子上,紅傘在蠟燭的光芒下愈發紅豔。


    我正心驚,花花突然一聲驚叫:“動了,動了。”


    那隻古碗開始在扶乩圖上遊走,沒個方向,速度非常緩慢,帶著我們三人的手指也跟著動。


    我抬起頭看向對麵,對麵的椅子空空的,並沒有人,可剛才明明感覺有人坐上去了。


    難道鬼真來了?


    我冷汗浸出來,惴惴不安,對古碗說:“如果你是我們要找的紅衣女人,請你繞本位轉三圈。”


    扶乩圖的正中,寫了一個“本”字。這隻古碗帶動著我們,繞著這個字轉了三圈。


    花花尖叫著:“是她,是她。真的是她嗎?你們說是不是。”


    這丫頭有點歇斯底裏了,我趕忙提醒:“手指別離開碗底,不要亂說話,一切聽我的。”


    駱駝坐在旁邊,臉色煞白,提醒她:“老婆,別說話,千萬別亂說話。”


    我對著碗問:“紅衣女,你還在不在?”


    碗一動不動。


    我斟酌一下:“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們這麽稱唿你?我還是叫你慕容青吧。”


    話音剛落,碗開始動了,沿著碟仙圖緩緩滑動,最後落在一個字上,這個字是“彼”。我狐疑,這是啥意思,難道是彼此彼此的彼?如果這麽解釋的話,慕容青想表達什麽意思呢。


    我正想著,花花忽然說:“你們頭暈不暈?我的頭好暈。”


    “沒事,堅持一下。”我說。


    駱駝心疼老婆,趕緊道:“齊翔,趕緊問重點的。”


    我清清嗓子,一狠心,問道:“慕容青,請問你是怎麽死的?”


    碗靜靜扣在“彼”字旁,一動不動,我們誰也沒說話,屋裏靜的落根針都能聽見。


    花花輕聲呻吟,左手揉著太陽穴:“好難過啊,頭暈惡心。”


    王思燕說:“是不是這個問題刺激到它了?”


    說實話,我也有點抓瞎,到底是咋迴事呢。突然,廳裏像是刮了一陣風,我後脖子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胸口猛地灼熱一下,是項墜。


    正遲疑間,一聲脆響,“啪”。


    響聲來得突然,我嚇了一大跳,聲音正來自王思燕的身後。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嚇得一下跳起來,我大驚失色,喊道:“手指別離開碗底。”


    可是已經晚了,她的手指離開碗底,王思燕反應很快,趕忙把手指重新壓迴去。


    這種舉動隻能瞞人不能欺鬼。


    我這才看到,原來一根蠟燭不知怎麽突然倒了。火苗奄奄一息,駱駝把它扶起來,用打火機重新點燃。


    王思燕臉色發白:“齊翔,我手指離了碗底,會怎麽樣?”


    我也不知道。事情出了已經出了,我隻能安慰她:“沒事,別多想,趕緊賠禮道歉。”


    王思燕真是害怕了,她喃喃對著空空的椅子說:“慕容青,我錯了,對不起,我不該把手離開。”


    我有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像是有好幾隻小貓撓著,特別鬧心。


    我斟酌一下說:“今晚不搞了,恐怕要出事。”


    花花說:“可以把手拿開了嗎?”


    “不行。”我對著碗說:“碟仙碟仙,請迴本位,謝謝你了。”


    可古碗一動不動,就停在“彼”字旁,像是粘在上麵。


    我冷汗下來了,念叨了許多次“請迴本位”,可古碗一動不動。壞了,難道這個遊戲一旦開始,就沒法停下來,隻能繼續做下去?


    我嚐試著說:“既然你不想迴去,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麽死的?”


    碗動了。我們四個人的目光緊緊落在碗上,看著它滑動,它一個字一個字的掠過,最後停在“岸”字旁。


    “岸?什麽意思?”花花疑惑:“是多音字嗎,還是音同字不同?”


    這時碗又動了,停在“香”字上。


    我們又等了一會兒,碗不再滑動。駱駝撓頭:“岸香?啥意思。難道我媳婦說對了,音同字不同,其實是‘暗香’。”


    “什麽暗香?”我隨口問。


    駱駝道:“暗香浮動嘛,宮鬥小說裏經常有這麽個詞,大概指的是女人香吧。”


    “啥意思?”我有點迷糊了:“我問她是怎麽死的,她來個‘暗香浮動’,形容自己漂亮?”


    “不對。你們都猜錯了。”王思燕緊緊盯著古碗,蠟燭火苗映著她的眼睛,她散發著很奇怪的神采。


    她說:“你們把‘彼’字漏了,三個字應該連在一起讀。慕容青告訴我們的是,‘彼岸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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