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這些親戚非常熱情,這個大姨那個姑姑的,看到城市來的王思燕,恨不得抱在懷裏親。


    他們都有共同的曾祖父,就是清末的大富豪王恩,現在百年已過,歲月滄桑,王氏家族開枝散葉,早已不複當年的榮耀,有的隻是濃濃的親情。老家的親戚們,聽說王思燕帶著父親的骨灰來,要落葉歸根,都誇她是孝順姑娘。


    有個姑姑告訴我們,前些年,王氏家族的後裔進行集資,包了老家後麵一座山,作為老王家的祖墳。隻要是王氏子孫,都有資格埋入這裏。現在天色已晚,她說明天一大早,帶我們過去看看。


    王思燕明顯對祖墳不感興趣,她拐彎抹角問:“我在老家的資料上,看到咱們先祖曾經提到過一處風水佳穴,叫枯龍噴火,那是怎麽迴事?”


    眾親戚麵麵相覷,很多人搖頭,表示不清楚。有個五十多歲的大叔說:“族譜上好像記載過,不過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是道聽途說,誰也不當真。你要是就想打聽,恐怕隻有問王阿婆了。”


    “王阿婆是誰?”王思燕問。


    姑姑說:“是咱們王家的老壽星,現在有八十九歲了,眼不聾耳不花,天天還幫著孫子孫女喂雞養鴨,或許她知道。”


    王思燕知道不能急,先留下來休息。


    第二天早上,我們吃過早飯,被熱情的姑姑領到了後山。這座山不高,嚴格地說就是個土包子,地勢和風景卻著實不錯,四麵開闊。現在是冬天,樹木凋敝,聽姑姑介紹,轉過春如果再來看,那時候就美了,樹木開新枝,漫山遍野都是鮮花小草,風那麽一吹,樹葉嘩嘩作響,不啻為人間仙境。


    之所以選在這裏做祖墳,是經高人指點,風水的效果也不錯,王氏家族老家這一代人,特別有出息,大官出了好幾個,還有做生意的,國外念書的,最差也是小武哥這樣,鄉鎮企業的中層幹部。


    我心念一動,問道:“姑姑,我問句不該問的話,家裏有沒有那個……橫死或是不得善終的情況。”


    姑姑臉色頓時不好看,打量我,冷冷說:“你什麽意思?我們家裏人都挺好,小夥子你可別咒我們。”


    能看出她說的是實話。這就怪了,為什麽和王思燕家裏情況不一樣呢?他們老王家共有一個先祖,按說風水如果出了問題,所有人都逃不掉,為什麽不得善終這種情況隻延續到王思燕這一族呢?


    我看著王思燕,女孩很聰明,估計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她做個手勢,示意我不要說話。


    姑姑帶我們在王氏陵園轉了轉,就算我不懂風水,也覺得這地方不錯。最起碼讓人心曠神怡,有種莫名的氣場。


    氣場這東西,說起來其實挺主觀的,不管是挑陰宅,還是買房子租房子的選陽宅,先看自己在這個地方呆著舒不舒服,講究第一感覺的眼緣。如果就是別扭,還不如趁早換房子。


    我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其實老王家先祖的風水確實出了大問題,但這些後代把屍骨埋在這座陵園裏,仗著這裏的好風水,可以抵消先祖壞風水的影響。而王思燕一族,並沒有在這裏落葬,所以就延禍到了他們身上。


    逛了一上午,迴到別墅吃了午飯。找了機會,我把王思燕拉到沒人地方,把想法說了。


    王思燕點點頭:“你說的不錯,我也想到了。把父親的骨灰落葬在祖墳,這是備選計劃。如果找不到枯龍噴火穴,退而求其次再考慮這個。”


    這丫頭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就想找到那處佳穴。


    到了下午,在王思燕的強烈要求下,姑姑幫我們找到了王阿婆的家。王阿婆住在村子另一頭,她是老王家目前歲數最大的人瑞,和長孫住在一起。長孫都五十多歲了,家裏五世同堂。我們到的時候,看到院裏有個幾歲大的小孩子正蹬著兒童車,鼻涕流得老長。這是王阿婆的五代玄孫。


    天有些涼,祖孫幾代人都不怕冷,男男女女在院裏做著家務,說說笑笑,家庭氣氛很濃。


    我一眼就看到王阿婆,她滿頭銀發,臉皺如桃,佝僂著腰,大概不到一米四的樣子,腰裏紮著皮圍裙,在熱水盆裏拔雞毛,幹得熱火朝天,動作極其麻利。


    姑姑熟門熟路,大家都認識,互相打著招唿。她說明來意,全家人特別熱情,請我們到屋裏喝熱水,慢慢說。


    屋裏擺了小桌子,麵對麵放著幾把藤椅,王阿婆擦了手坐過來。


    王思燕對老太太說,想打聽很早以前的事情,曾祖王恩的父親,他的屍骨埋在什麽地方?枯龍噴火穴又是怎麽迴事?


    王阿婆眯著眼睛,從皮圍裙裏翻出紙煙,麻利地裹上煙絲,點上火抽起來。她一開口我們就傻了眼,老太太不會說普通話,講的是家鄉方言,而且人上歲數了,牙掉光了,嘴裏漏風,一個字都聽不懂。


    孫媳婦還不錯,看我們發愁,主動坐過來翻譯。


    老太太說一句,她翻一句,話說得支零破碎,我拿著小本記著,聽了好半天,才把這些碎片勉強拚在一起。


    王恩在世的時候,老太太還是小小姑娘,估摸她那時候可能隻有幾歲大。老太太記憶非常好,前麵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關於老王家的盛世排場,她說得顛三倒四,也不知多少是真的,多少是這麽多年後的臆想。總而言之,王恩活著的時候,老王家那叫一個牛逼,占了梅花巷整整一條街,日常行走坐臥都的好幾個丫鬟和老媽子伺候,廚子是淮陰名樓聘請來的。


    王恩那時候喜歡逛窯子,看中一個窯姐,一擲千金,買了金鎦子金項鏈不要錢一樣往那窯姐身上扔。後來局勢風雲變幻,太平年代沒有了,為了躲避戰禍,王恩舉家搬遷,一離開梅花巷的祖宅,倒黴事就開始接連不斷。後來遭遇劫匪,老太太當時就跟在迴鄉的隊伍裏,隱約記得那些土匪都兇神惡煞一般,她媽媽把她裹進被子,藏在車裏,躲過一劫。


    要不然她一個小姑娘被土匪盯上,能落到啥下場真不好說。


    老王家後來就破敗了,樹倒猢猻散,老太太跟著媽媽還有其他一些親戚迴到老家,一住就是八十年。現在村裏這些姓王的,大部分都是老太太的子子孫孫。從這個角度講,她也算福氣不小了。


    王思燕心裏著急,她並不是來聽這些往事的,又不便催促老太太。這人歲數大了,就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自顧自暇,她就講自己的。


    講著講著話鋒一轉,她講到了風水問題,我們精神一振。


    她說王恩這個人是不孝子,他有這樣的下場,是咎由自取。他爸爸臨死前曾經留下遺囑,讓王恩把自己的屍骨埋到一個山洞裏。王恩當時嫌麻煩,隻扔到山洞口,結果好好的風水用糟踐了,而且他爸爸還留有遺言說,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要離了梅花巷這片祖業根基。


    先祖交待的這兩條,王恩是一條都沒兌現,活該他日後家敗人亡。


    王思燕眼睛一亮,聲音發甜:“太奶奶,你還記得那個山洞在哪嗎?”


    老太太渾濁的眼睛轉了轉,用手指著遠處的大山,含糊不清地說:“在山裏。王恩曾經傳下四句詩,我還記得。枯龍行跡亦無蹤,隻見鳳禽不見龍,鳳禽已飛非佳穴,萬草皆枯才是龍。”


    王思燕還要繼續問,老太太又轉了話題,開始絮絮叨叨說自己喜歡抽什麽煙絲,又是如何拔雞毛的,顛三倒四,又說土匪拿著機關槍,把他們老王家人都給突突了。滿嘴胡說八道。


    孫媳婦對我們說,奶奶累了,今天就到這吧。


    從這戶人家出來,王思燕就向姑姑打聽那座山怎麽走。姑姑頗為詫異:“丫頭,你一來就打聽陳年往事,到底圖個啥啊。那些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沒個準譜,都是傳說。現在入冬,山裏很冷,你們又不熟悉路,別出什麽意外。聽姑的,在這踏踏實實住著,咱們這過年可熱鬧了。”


    我也趕緊勸王思燕,讓她別折騰。


    王思燕狠狠瞪了我一眼,對姑姑撒謊說,她在國外上大學要交論文,論文的主題就是編修中國鄉村族譜,找到家族的遷移規律。她說得這麽高大上,姑姑果然鎮住了,說道:“你們如果非要進山,我讓小武子跟著一起,給你們做個向導,他是本地土生土長的,對山裏情況很熟。”


    王思燕決定明天一早出發,進山尋找傳說中的枯龍噴火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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