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說完迴過頭去不再看盛紘,激怒與潛意識裏的恐懼讓她抖如篩糠。


    “霜兒……”盛紘驚呆了,他這麽多年篤信的深情居然被林噙霜說得這般淫穢,“……你原是這麽想的?”


    林噙霜沒看他,硬撐著膽子道:“紘郎要我怎麽想?”


    “你說你害怕抄家,每迴聽了我都心疼,我心疼你一個弱女子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你現在怎麽竟然這樣說?”盛紘上前拽住林噙霜的胳膊,把她掰過來,急切求證,“假如當初,我隻是個身無分文的窮秀才,你還會這樣說嗎?”


    “會,”林噙霜臉上堆出笑來,“隻要紘郎想聽的,霜兒都會說給紘郎聽。”


    也即是說,她的所言所語並非出自真心,隻是說他想聽的、做他想做的。


    所有的柔情、所有的順從,不過是為了博得他的歡心,換取她想要的東西。


    她冰冷的眼神刺痛盛紘的心,讓他們曾經的美好迴憶都染上虛偽的霜。


    他突然意識到,這麽多年,自己原是被林噙霜當成傻子擺弄的蠢貨。


    原來隻有自己把那些海誓山盟當成真情實意,隻有自己在付出真心!


    這個女人根本是把自己當成了踏腳石……她的真心根本就是裝的……


    她根本沒有心!


    盛紘羞憤難當,手指深深掐入林噙霜的雙臂:“我把你放在心頭二十多年,對你百般迴護、千般縱容,讓你和你的孩子過得比大娘子他們母女都要尊貴,我捧著一顆真心對你,可你把我當成了什麽?你把我當成什麽?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麽啊!!!”他怒吼著把林噙霜推倒在榻上。


    林噙霜就勢仰躺,哈哈大笑:“紘郎的心可真大!哈哈哈!墨兒的事都已經這麽大了,你居然還有心情在這裏同我掰扯前塵往事?哈哈哈哈!”


    她撐身坐起,一臉狠戾:“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哪怕是為了如蘭明蘭這兩個丫頭的名聲,與其在這裏同我扯這些廢話,不如快去提親吧!”


    聞言,盛紘猛退幾步,指著林噙霜顫抖道:“要挾我……你居然要挾我!”


    他不敢相信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秉性嬌柔的林噙霜。


    “我沒有要挾你!我這都是為了盛家!與其和那種窮酸破落戶結親,不如和京城裏的官宦人家!康海峰雖然不行,但好歹還有個康老太爺撐著,隻要王家和海家再使把勁,那康晉就也能有個好前程,如此一來,我們全家都能跟著沾光。如若不然,外頭的人遲早會知道墨兒和康晉的私情,到時候,你的如蘭和明蘭便再嫁也不出去,別說是窮酸秀才,就算是山村野夫也未必肯娶這種人家的女兒!盛家丟人了,長柏就丟人了,那他的大娘子海氏還有臉?嗬嗬!”


    林噙霜越說思路越清,豁地站起身:“我要你們王家、盛家、海氏、還有老太太家,通通去給我想辦法!如果墨蘭這事辦不成,那我們就一起去死!”


    “賤人!”盛紘幾步上前將她扇倒在地,“你就沒有想過楓兒嗎?他也是你的親骨肉!”


    林噙霜啐出一小口血沫:“盛長楓吃裏扒外,為了討葳蕤軒的歡心,狠心把我們母女困死在林棲閣,如今他不過是為了妹妹的前程背上個醉酒誤事的罵名,這是他應該付出的!”


    “醉酒誤事?”盛紘淚流滿麵,“天爺呀……他可能已經被燒死在汴梁江上啦!”


    “什麽?”林噙霜臉上的狠戾瞬間凝固,幾步上前拉住盛紘,“你剛才說什麽?”


    盛紘五內俱焚:“墨兒出逃的當晚,楓兒搭的那搜船便失火啦!顧家有人在運河邊跑船,快馬來報於我,說那艘船上燒死了兩男三女,裏麵很可能有你的親兒子!”


    “不可能!”林噙霜的臉都扭曲了,“那不可能是楓兒,不可能!”


    她放開盛紘,在屋裏團團轉:“不可能是楓兒,不可能是楓兒!我隻是讓墨兒灌醉他們幾個,好找個空檔逃跑,那船上還有那麽多船夫,他們不會就讓船燒起來的呀!”


    “你現在知道怕了?”盛紘似哭似笑地指著她,“現在知道擔心楓兒了?”


    林噙霜撲通跪倒在盛紘跟前,拉著他的衣擺求道:“紘郎,紘郎!我求求你,求求你,快派人去找,快快派人去找!楓哥兒不能出事,他不能出事!!!”


    “長柏已經派汗牛去淮陽府,出事的是不是楓兒,過幾天就知道了。”盛紘任由她拉扯,機械地說著話,整個人仿佛已經失去生機。


    “不行!派一個小廝哪裏夠?”林噙霜大怒,“必定得你親自去!那是你兒子,那是你親兒子!”


    盛紘狠狠將衣擺從林噙霜手裏拉出,問:“我去?你的意思是讓我向朝廷告假,告訴他們我的兒子可能被燒死在江上,我要親自去找,然後讓滿朝文武都來看我們盛家笑話嗎?”


    “笑話笑話,你就隻知道笑話!盛家的麵子哪有楓哥兒的性命重要?”林噙霜站起來,“你自私自利,從來隻顧自己的臉麵,你何時能替我們多想想?如果你不親自去,那就我自己去,我要去找楓兒,我要去找楓兒!”說著,她往門口跑去,一把推開房門,卻被兩根交叉著的木棍擋了迴來。


    東榮和另一個小廝守在門口,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她。


    “盛紘,你自己狠心不去找兒子,難道也不肯讓我去嗎?”林噙霜迴過身、指著盛紘的鼻子罵。


    盛紘也麵無表情地看她,一句話沒說。


    林噙霜突然軟下聲音,可憐兮兮地跪倒在地,重新哭求道:“紘郎紘郎!我錯了紘郎!我求求你了,求你趕快去把楓哥兒找迴來吧!我……我從此以後再也不會不聽你話,我一定什麽都依紘郎的!紘郎,我求你了紘郎!”


    盛紘垂眸看她:“那你先老實告訴我,現在墨蘭在哪裏。”


    林噙霜一僵,唿吸急促道:“墨兒……墨兒不是在康家嗎……”她低下頭,不敢去看盛紘的眼睛。


    “我去過康府,人康晉說了,墨兒不在他府上。”


    林噙霜頭更低了:“那……那霜兒也不知墨兒在哪……”


    “她孤身一個女子,膽敢設計逃婚,若沒有人與她支應,她逃迴京城後要怎麽辦?”盛紘指著林噙霜大吼,“你還不從實招來!”


    林噙霜被吼得整個人往後跌去,驚恐地看著盛紘,嘴裏卻說出更膽大的話:“紘郎……紘郎你隻要去淮陽把楓哥兒找迴來,墨兒自然就有蹤跡了……”她既想要兒子的安危,也想要女兒的前程。


    “你還敢要挾我!”盛紘暴跳如雷,“來人!把這個賤人給我拖下去打,打到她說出實情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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