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怕出大事,哭著跑去主敲主屋的門。


    “放肆!這是侯爺和夫人的寢屋,豈容你夜半喧嘩?”向媽媽守在門口盡忠職守。


    “求向媽媽通融,給老爺夫人稟報,公子病得厲害。”石頭焦急萬分。


    “現在是什麽時辰?侯爺昨夜為著二哥氣了一宿,才剛睡下,你現在跑來門口嚎喪,是何居心?”向媽媽寸步不讓。


    “侯爺!!!夫人!!!二哥燒得厲害,人也說胡話,幾個郎中都弄不了,求侯爺快去看看!”石頭不再理她,扯著嗓子朝屋裏喊。


    “這個郎中看不了就去請其他郎中,幹什麽非得把侯爺喊醒?”向媽媽上前拉他。


    裏麵傳來顧偃開的罵聲:“最好讓他死了,省得連累全家!”


    接著是小秦氏的聲音:“侯爺,他就是個孩子,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氣也該消了。他這麽鬧,無非就是想你疼他一些,你何必跟個孩子計較?”話裏話外竟是暗指顧廷燁在裝病。


    “哼,做錯了事不認錯,叫他跪他也不跪,現在還想裝病讓我心軟?鬼祟陰險的做派,他到底是在哪學了這些齷蹉伎倆!”


    “別管什麽伎倆,總歸是咱們的兒子,他既給了台階,老爺就去看看吧。”小秦氏軟言勸說。


    “我是他老子,我管教他要他給什麽台階?我不去!你也不許去!他要裝就讓他裝,最好真死了,全家落個清淨!”


    屋裏再沒聲響。


    石頭聽得心涼,迴到屋裏隻說“侯爺一會兒就過來”,讓幾個郎中仔細看病。


    卯時,顧偃開上朝去了,顧廷燁終於悠悠醒轉,捂著胸口說肚子餓,石頭便去廚房做了好大一鍋粥,讓顧廷燁和幾個郎中一起就著鹹菜喝。


    郎中們看顧廷燁好像恢複點氣色,略鬆一口氣,聚在一起嘀咕:“侯府怎麽是這麽管教兒子?這比刑獄裏審犯人也不遑多讓吧。”


    “你知道什麽?屋子裏頭這位最是個混世魔王,從小就沒少挨他老子的打。”


    “他母親也肯?這樣下死手地打,一個不小心人都得廢。”


    “這你就不知道了,他是繼室所出,他親生母親也死了,現在這個不是他親娘,人家有自己親兒子呢。”


    “可我聽說他這個繼母是頂和善的人阿。”


    “畢竟不是親生的,哪能真當親兒子疼?”


    幾個人正聊著,裏頭傳來一陣叮當亂響,顧廷燁把粥和藥一起吐了出來。


    幾個郎中大駭,丟開碗,又開始手忙腳亂地施治。


    一個時辰後,顧偃開下朝迴府,家裏傳了早膳,顧廷燁勉強用了幾口,石頭伏侍他再喝過一遍藥,剛躺下,突然又嘔嘔嘔地吐起來,這迴竟隱隱看見黃色的膽汁和紅色的血水,等吐無可吐,人就暈死過去。


    這下子真是把所有人都嚇到了,兩個郎中親自去向顧偃開稟報,這個做父親的才終於發覺不對,趕忙寫帖子去宮裏請禦醫。


    小秦氏看見送信的小廝拿著信就要飛奔,當著顧偃開的麵罵道:“跑什麽跑?是打算讓所有人都知道寧遠侯府出了大事?”


    轉頭又對顧偃開說:“侯爺,二郎在外胡鬧,多少人等著看他笑話,我們可要拿穩了,才不好叫外人猜了去,壞了二郎名聲。”


    “哼,他還能要什麽名聲?”顧偃開雖然還在嘴硬,卻也覺得小秦氏說得沒錯,揮揮手讓小廝穩妥點送信。


    禦醫到侯府時,小秦氏親自在府外迎的馬車。她盈盈有禮地請禦醫喝茶,又低聲給禦醫做了許多囑托,這才把人引到內院。


    時間已經又過去半個時辰,這期間顧廷燁沒醒過一次,喂進去的藥也盡數吐了出來。


    禦醫進屋,看到顧廷燁背上的傷,忍不住皺眉:“這打得也太狠了,是把人往死裏打阿!”


    顧偃開站在一邊,臉上沒什麽表情。


    禦醫坐到床前,給顧廷燁把脈,又檢查他傷口,神色古怪:“怎麽是這樣?”


    顧偃開走到禦醫身邊,問:“有何不妥?”


    禦醫措辭了一番:“呃……還不好說,二公子吃的藥還在嗎?”


    石頭捧著藥快速上前,說:“公子喝幾口就吐了,還剩這許多。”


    禦醫拿著藥碗聞了聞,臉色大變,又問:“藥渣呢?”


    石頭紅著眼眶:“我……我不知道,不是我親自煎的。”


    禦醫讓顧偃開屏退眾人,隻留下昨夜給顧廷燁看病的幾個郎中,才道:“侯爺,二公子恐怕是中毒了。”


    顧偃開平靜的表情終於出現變化,他握住禦醫的手,急問:“果真?”


    禦醫唿吸急促:“剛聞藥味,看湯色,應是下的南天竹,再看公子的症狀,心悸、嘔吐,我已有七八分肯定。如果能再看見藥渣,我就有十分的把握。”


    顧偃開眼神不善地掃向站在一旁的郎中,幾人如臨大敵大叫起來:“不可能!”


    “南天竹有毒,婦孺皆知,我行醫多年,怎會用它入藥?”


    “不,南天竹微量可治喘疾,不過二公子這是毆打重傷,我們不可能給他用南天竹!”


    “我們開的方子都在這裏,你來看,你過來看,看看哪個字裏寫了‘南天竹’?”


    “你莫不是自己看不好,要拉我們墊背?”


    人命關天,郎中一個個拿出了潑婦罵街的本事。


    禦醫也不跟他們吵,隻說:“方子上沒有,可萬一是下在藥罐裏的呢?這麽紅的湯色你們沒人覺察有異嗎?這得是活生生放入一大把南天竹果才能熬出來的顏色。”


    幾個郎中紛紛上前。


    “這……不對阿,我們開的方煎不出來這個顏色。”


    “也許是夜裏燭火昏黃?我不記得之前看到的湯色是這樣的。”


    “我們上門救人,哪裏可能監守自盜,自己在藥裏下毒害人?”


    “肯定是有人在藥罐裏下的,趁亂給二公子下毒!”


    郎中們越說越肯定,齊刷刷看向顧偃開。


    “來人!誰煎的藥?”顧偃開朝門外吼。


    沒人敢進屋。


    顧偃開又吼了一聲,石頭才進來,跪下哭道:“藥是小人煎的,可我上哪裏知道什麽南天竹北天竹?我更不可能害自己家公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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