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蓁園泠淪湖,森林精靈之聖地。


    旭日東升,層層薄霧飄在泠淪湖麵,尚未散盡。精靈們已經有組織有秩序地來到湖邊,祭祀團中的精靈少女排好隊形,準備著洗禮時吟唱的歌詞。十位大祭司按各自位置站好,一會兒的洗禮會讓他們非常勞累,森林精靈中,參加洗禮的家庭被安排至一側,懷抱尚在沉睡的嬰兒,期待祝福時刻的來臨。


    “喂,看那邊。”一位精靈母親決定和同伴聊聊天,打發時光,“聽說觀禮成員中有龍族哎。”


    “嗯,沒錯。龍族的四大長老都來啦,瞧,那邊的四位長者便是。”同伴聲音抬高,吸引了不少精靈的注意力,大家不由自主地圍攏過來,聊天嘛,人越多越起勁兒。


    “四龍長老很有風度,不愧為龍族強者。”一位短頭發大眼睛的精靈少女插話。


    “是呀是呀,聽說法術堪比龍皇呢!”也不知道聽誰說的,不過沒人去較真兒。


    “我們的國王也是強者呀。”這位明顯是精靈族唯強論者,“國王的法術不比龍皇差。”


    “看,國王正與龍族長老們說話呢,你們說,龍族與精靈族聯手,天下誰與爭鋒……”


    “快看,國王身旁的不是皇子權嗎?”精靈們普遍對政治不感興趣,早有一位少女打斷話頭,指向觀禮人群,“更帥了,比昨天又帥了一點。”


    眾精靈無語片刻。


    “權旁邊的是公主!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咦?懷裏抱得是她的孩子吧?怎麽不和我們一起參加洗禮祝福呢?”


    “聽我丈夫說,她的兒子是半血精靈,血統不純正,十大祭司不同意他們參加洗禮。”


    “怎麽能這樣!隻要有一滴精靈血液者,我們都不應該放棄……”


    “十大祭司的拒絕,自然有他們的道理。難道說,無論是誰,隻要有一點精靈血液,就要和我們這些純正精靈平起平坐?”


    “你這是盲目排外,教義中早就駁斥過!本來精靈人口便少,這種唯血統論應該扔進曆史的垃圾堆中。”


    “強調血統純正毋庸置疑,難道為了增加人口便可以讓我們精靈任意嫁娶?你這是混淆血緣,典型的亡精靈觀。”


    群雌粥粥,頓時吵成一片,聲音越來越大,懷中的小精靈們紛紛驚醒,不少嬰兒裂嘴哭泣,原本寧靜肅穆的氣氛一掃而空。


    觀禮眾人早就聽到精靈們的爭吵,四龍長老對望一眼,眼神中充滿無奈,這個問題不僅僅存在於精靈族中,龍族何嚐沒有?林與權的臉色越來越青,雅則滿臉通紅,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掩住亞伯萊的耳朵,亞伯萊小腦袋一晃,躲開媽媽的動作,微微笑道:“沒關係,母親,沒關係的,您不用擔心,聽到這些爭論,我很開心。”


    “嗯,為什麽?”國王林有些納悶,聽到別人如此議論外孫,自己心裏很憋屈,沒想到當事人卻若無其事。


    “爭論是好事兒。”亞伯萊冷靜地分析道,“有爭論,說明大家對一件事情沒有明確的認知,便會尋找方法解決它,直至統一認識,統一口徑,統一行為,所以,有爭論才會有統一,有統一才會有進步。最可怕的是大家對事情全都不聞不問,漠不關心,人雲亦雲,像一汪死水。如此,精靈族才真會完蛋。”


    忽然,對龍族小公主做了一個鬼臉,“你說是不是呢,小姐姐。”亞伯萊剛才分明感受到艾瑞爾的擔憂,心中一陣感動,這小妮子出身豪門,實力不俗,心性卻單純善良,確實可交。


    艾瑞爾笑了,如春風拂麵,觀之心曠神怡,“你你你……你不難受便……便好。”


    林、權望著亞伯萊,陷入一陣沉思,這孩子話中的道理,他們何嚐不知,可是,這番道理出自小小嬰兒之口,實在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小娃兒,你的話總讓老龍我聽著舒坦。”火龍長老的炮仗嘴又開始放起炮來,“這裏不待見你,便跟爺爺走吧,到俺們龍族去玩……”


    “火龍長老!”水、風二長老齊齊開口喝道,“閉嘴!”


    爭吵聲中,湖麵的薄霧散盡,傳說中的華蓁園泠淪湖如同美女撤去麵紗,露出姣好的麵龐。“太美了。”亞伯萊長吐口氣,喃喃低語。


    麵前綠草如茵,草葉上滴滴露珠,折射出片片光芒,好似散落於其中的珍珠。清澈碧藍的湖水,環繞一方小島,小島上隻有一株軀幹勻稱粗細適當的樹,頂冠枝葉繁茂,墨綠色樹葉呈心形,油汪汪的泛著微光,遠遠望去,好似一把撐開的綠傘。


    “這便是精靈母樹,博擎煌森林中所有樹人,都是她的晚生後輩。”雅附在亞伯萊耳旁輕輕解說,“也是森林精靈的象征,我們的圖騰,自然女神的代言人。”


    哦,相當於地球人類大母神意象。亞伯萊點點頭,心裏暗道。


    十大祭司看看太陽已升至母樹樹冠之上,雙手向上一抬,精靈少女唱詩班齊齊發出鼻腔哼音,演唱的前奏將精靈們的爭吵消弭於無形。


    “嗯……嗯……嗯……


    我象往常一樣漫步於華蓁園,


    鳥兒的輕訴和樹葉的微語


    在我身邊繚繞。


    泠淪湖,水流潺潺,


    傍依著兩岸鮮花


    在和風細浪中暢懷歡笑……”


    人類著名大詩人弗朗西斯科·彼特拉克受邀來到精靈國遊玩,麵對如畫風景,詩興大發,脫口吟出了此首小詩,配以精靈小調,唱出來優美動聽,猶如天籟。


    精靈母親們排著隊,將懷中的嬰兒逐一遞給十大祭司,祭司們跪坐岸邊,一手環住小精靈的項背,一手輕掩其口鼻,將之浸入湖中。唱詩班的歌詞此時為之一變:


    “清清的泠淪湖水呀


    泛著微波,


    沒過我們的頭頂呀


    滌淨靈魂,


    漂濯我們的四肢呀


    壯碩體魄。”


    簡單的歌詞,反複吟唱,明快的節奏,使亞伯萊沉浸其中,無法自拔。雅隨著韻律輕輕拍打兒子的後背,望著那些眉開眼笑地調弄著洗禮後的嬰兒的母親們,滿心羨慕。精靈母親們低聲唿喚剛剛得到族名的自己的寶貝兒,聲音輕柔而慈祥,雅想到自己兒子的族名尚未有著落,不僅黯然。


    洗禮儀式並不很長,日將近午,大祭司們即將宣布洗禮完成。正如水龍長老所言,整個儀式風雅肅穆。其實,一年一度的洗禮儀式也是森林精靈歡聚一堂的大派對,這不,餐布已經鋪開,各種美食與果釀紛紛抬出來,精靈們已經準備大快朵頤,暢飲美酒了。


    大祭司們雙手交叉,放於胸前,麵對精靈母樹,齊聲禱祝:“精靈母樹啊,吾等以自然女神奴仆的身份向您祈禱,祈佑森林精靈一族開枝散葉多子多孫,既福且壽,繁衍昌盛。”


    轉向眾精靈,手一揮,高聲唿喝:來吧,唱起歌,跳起舞,向我精靈族高貴的觀禮客人敬一杯美酒吧!”場麵立刻熱烈喧鬧起來,眾精靈紛紛湧向四龍長老,國王林,王子權……


    法勒和雅抱著亞伯萊,早已悄悄退至安靜處,趁無人注意,來到泠淪湖邊,雅滿臉不情願,“沒人給我兒子洗禮,我們自己來!”


    “咦?”突然一聲驚詫在三人耳旁響起,“我便覺得今天的氣息有異,原來是這個小鬼頭鬧的。”


    亞伯萊精神力強大,凝神一尋,驚訝地抱住雅的脖頸,“是精靈母樹在說話!”


    雅從短暫的震驚中恢複過來,順口迴答:“母樹是樹人,當然會說話啦。”


    法勒卻低聲說:“可我從資料上看過,母樹不語已逾五百年。”


    “好啦……好啦……,甭瞎猜啦。”精靈母樹的語氣頗不耐,“我經常說話……隻不過在沒人的時候。那小鬼,過來讓我看看。”


    “啊?”亞伯萊看看湖麵,湖岸距離小島雖不甚遠,可自己一人過不去呀。


    “麻煩!”精靈母樹的脾氣似乎不太好,性子也急,劈裏啪啦一陣響動,一根覆滿綠葉的枝幹掠過水麵,纏住亞伯萊,將他從雅的懷裏拎出來,“嗖”的一下,轉眼便放到小島。


    雅跺跺腳,正想涉水而過,突覺身旁白影一閃,恍若閃電,直撲小島,正是白芒。


    “哎呦,好快!”母樹輕笑一聲,“風係……”


    白芒轉瞬來到亞伯萊身邊,擺出攻擊姿態,背鬃直立。盡管麵前這樹人氣勢驚人,但若想傷害小公子,卻未能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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