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汐的麵容上洋溢著燦爛的笑意,她與溫執交談著,眉眼間流露出輕鬆與愉悅。她的表情仿佛微風拂麵,溫暖了整個空間。


    自從他們重逢以來,紀雲淮就很少看到江月汐如此不設防的時刻。麵對他,她總是那麽警覺,那麽堅韌,那麽倔強,像一朵永遠向著陽光生長的花朵,帶著防備和警惕。


    此刻,她眼中的純真與信任讓他心中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悲傷和脆弱。


    周信看著自家少爺停下腳步,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便看到江月汐和溫執,他偷偷瞄了紀雲淮一眼,看到他一臉的失落,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


    哦,錯了,少爺的世界已經崩塌好多次,不差這一次。


    許是溫執說了什麽,江月汐笑盈盈地喊了一聲:“阿執......”


    紀雲淮猛然間低下頭,仿佛有一塊無形的巨石壓在胸口,讓他感覺唿吸都變得困難。


    周信看他這樣,又有點心疼,“少爺?”


    商場電梯有好幾部,江月汐他們選擇了另一部電梯,巧妙的避開了與紀雲淮的相遇。紀雲淮在原地站了一會,隨後邁開腳步,朝另一邊走去。


    “雲淮,你來啦?”


    剛剛步入陶然居的門檻,眼前的一幕讓紀雲淮瞬間愣住。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肖豔濃。


    昨天才聽說她已迴國,而此刻,她竟然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肖豔濃一見到他,內心湧起了難以言表的喜悅。


    自從兩年前那次分別後,他們便未曾再度謀麵。她曾不遠萬裏,跨越國界去找他,卻總是未能如願。


    她這次迴來,第一時間就去了紀家,聽說他來了雲市,又連夜趕到這裏,從趙奇那裏打探到他的行蹤,一大早便到這裏守株待兔了。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紀雲淮眉頭緊鎖,目光中帶著幾分疑惑,看著她似乎故意朝自己靠近,不由自主地側身避讓。


    肖豔濃身形一晃,差點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她迅速調整步伐,穩住身形,用腳尖輕敲地麵,帶著些許嗔怒的語氣問道:“哎呀,你這是在躲什麽呢?”


    紀雲淮沒有迴頭,徑直走進了店裏,而肖豔濃則嘟著嘴巴,不滿地跟在他的身後。


    店裏的經理已經候在裏麵了,見他到來,畢恭畢敬地上前,“紀少,您來了。”


    “嗯。”


    “按照您的意思,東西我都備好了,裏麵請——”


    紀雲淮應了一聲,剛邁出幾步,目光忽然被櫃台上的一個手提袋吸引。


    那袋子呈深藍色,中央巧妙地繪製著一幅山水圖,袋子的右上角,有一個半隻手掌大小的陶然居logo,那是一個陶罐的造型,眼熟的很。


    紀雲淮的腳步驀地一頓,腦海中靈光一閃,剛才溫執手中所提的物件與他眼前的這個如出一轍。他心中一驚,立刻轉身,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向肖豔濃詢問道:“你來這多久了?”


    肖豔濃微微一怔,臉上露出些許慌亂的神情,她急忙擺手解釋道:“不,沒有多久,我剛到。”


    紀雲淮的目光銳利如鷹,瞬間便識破了她的謊言。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邁著堅定的步伐,迅速朝門口奔去。


    “雲淮?雲淮?”


    肖豔濃匆忙地跟在紀雲淮身後,然而她穿著高跟鞋,步履稍顯蹣跚。相比之下,紀雲淮身材高大,步履矯健,幾步之間,肖豔濃已無法再緊隨其後。


    恰好周信攔住她,“肖小姐,小心扭到腳,少爺有事要去處理,要不我先送您迴去?”


    “周信,你滾開。”


    紀雲淮一邊急促地奔跑著,一邊撥打著江月汐的電話。鈴聲在耳畔迴蕩,卻無人接聽。


    當他氣喘籲籲地趕到電梯口時,電梯卻遲遲未來。心中的焦慮如潮水般湧動,他無法再耐心等待。


    於是,他果斷的選擇了旁邊的安全出口,迅速下樓,急切地尋找著江月汐的身影。


    他步伐極大,一步跨越了數層台階,當行至轉角處時,輕巧的將單手搭在樓梯護手上,身體隨之輕盈地一提,雙腿瞬間發力,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了下一層台階上。


    落地之時,他的右膝猛然湧現出一股酸軟之感,如同受到了意外的猛烈撞擊,瞬間泄力,幾乎令他失去平衡,跪倒在地。


    他吸口氣,迅速調整狀態,緊咬牙關,繼續往下跑,幸運的是,樓層並不高,隻是五層。


    紀雲淮同樣對她的去向一無所知,但他的直覺驅使他邁向停車場。考慮到溫執在此地工作,並且項目方已為他配備了一輛車,他們極有可能駕車而來。


    他心中明白,江月汐與肖豔濃的相遇已是無可避免,他絕不能讓江月汐輕易離去,否則解釋的難度將會成倍增加。


    運氣確實眷顧著紀雲淮,他自樓梯口跑出,恰巧距離停車場出口近在咫尺。心中湧動著不安與期盼,他默默祈禱江月汐能稍作停留,別那麽匆匆。手中緊握手機,連續不斷地撥打那個熟悉的號碼,渴望能與她取得聯係。


    江月汐和溫執出電梯後,因為來時乘坐的不是同一部電梯,到達停車場後,兩人一下子沒找到車輛停在哪裏,找車便耽誤了時間,等找到車後,兩人才驅車離開。


    溫執一邊和她說話,一邊朝出口開。然而,就在這時,江月汐突然注意到了停車場邊緣的一個熟悉身影——紀雲淮。


    他靜靜地站在那裏,眼神專注地看著他們的車,仿佛在等待什麽。


    江月汐的心跳瞬間加速,她感到一股莫名的緊張感湧上心頭。她下意識地抓住了座椅的扶手,眼睛緊緊盯著紀雲淮的身影。


    而就在這時,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紀雲淮突然毫無預兆地朝著他們的車頭衝了過來,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


    溫執的心猛地一緊,右腳迅速的用力踩下刹車踏板,幾乎同時,他敏捷地向左打了一把方向,隨著刹車與輪胎的劇烈摩擦聲劃破空氣,車子的速度瞬間降低。


    就在車子即將完全停下的一刹那,溫執的車尾還是輕輕撞到了紀雲淮,將他碰倒在地上。


    兩人幾乎是同時解開安全帶,急忙衝過去。


    幸運的是,由於溫執及時的刹車和轉向,紀雲淮隻是受到了輕微的擦傷。


    江月汐看他沒大礙,忍不住破口大罵:“紀雲淮,你想死能不能死遠點?!”


    紀雲淮的心情如同被冰冷的冬雨淋濕,他聽到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尖銳的箭矢,無情地刺入他的心髒,這種痛苦已經變得麻木,仿佛已經習慣了。


    他站起來,雙手在車尾上撐了一下,朝江月汐急切地說道:“七七,肖豔濃和我沒任何關係,她——”


    紀雲淮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江月汐的冷笑打斷。她看著他,眼神裏充滿了憤怒:“你和她有沒有關係,關我什麽事啊。”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紀雲淮的心頭。他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冰冷的湖水淹沒,所有的溫暖和光明都瞬間消失無蹤。


    他愣在那裏,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嘀嘀嘀——”尖銳的車喇叭聲在停車場內迴蕩,打破了原本寧靜的氛圍。司機們紛紛探出頭來,“喂,走不走啊,不走別擋道啊!”


    溫執的車子,橫亙在出口處,將原本流暢的通道堵得嚴嚴實實,“我先挪開。”


    紀雲淮見江月汐想走,急忙抓住她手臂,聲音帶著哀求:“七七,給我十分鍾,就十分鍾。”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懇求,仿佛這十分鍾對他來說,是生死攸關的重要時刻。


    江月汐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她一字一頓地說:“你放手。”


    她嚐試擺脫那束縛著她的禁錮,但他的手卻猶如鐵鉗般牢固,讓她無法掙脫。


    “七七......”


    “嘀嘀嘀——”後麵的車又再催。


    江月汐迴頭看了一眼,有司機從車裏伸出腦袋,拿著手機準備拍照。


    她迅速轉過身子,扯著紀雲淮往旁邊挪了幾步,溫執也倒完車,將車停進附近的車位。


    江月汐認真思考了一下,憑著紀雲淮的不要臉程度,肯定要上演一出極限拉扯,倒不如趕緊讓他把瘋勁撒出去,反正她身後還有田新卉。


    “十分鍾?”


    “嗯,我發誓。”


    “好。”


    江月汐和溫執說了一聲,讓他先走,但溫執不放心,說道:“停車場出口位置就是商場前的步行廣場,你去那,我把車停旁邊,有什麽事也好照應。”


    江月汐想了想,便答應了。


    兩人朝外走,溫執開著車跟在後麵。


    步行廣場裏有個圓形的噴泉,噴泉的四周圍了一些人,廣場裏熙熙攘攘的,一側角落裏還有白色的鴿子,一群小朋友蹲在地上正在喂鴿子。


    “說吧。”


    紀雲淮朝她走近幾步。


    他今天的穿著顯得隨意。淡青色的修身襯衫完美的貼合在肌膚上,展現出結實的胸膛和挺拔的腰腹,下身搭配一條簡約的黑色休閑褲,褲子的剪裁巧妙地凸顯了他雙腿的修長線條,讓他的身形更加出眾。


    江月汐緩緩後退數步,臉色已隱隱透出一絲不耐煩。


    紀雲淮說道:“我不知道肖豔濃為什麽在店裏,過幾天有個商務應酬,對方喜歡喝茶,我隻是想買套茶具。”


    江月汐認真地說:“你和她怎麽樣是你們的事,沒必要和我解釋。”


    紀雲淮沉默了一會兒,仿佛在整理自己的思緒。然後,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七七,你知道嗎,每當我看到你和溫執走在一起,我的心裏就像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疼得難以忍受。”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措辭來繼續表達自己的情感。接著,他繼續說:“我忍不住迴想起兩年前,那個時候,我為了讓你徹底對我死心,故意和肖豔濃表現得很親密。現在迴想起來,那時的我,確實做得很過分。我想,那時的你,心裏一定比我更疼。”


    他的聲音中透露出深深的自責和懊悔,仿佛想要通過這番話,將過去的錯誤一一彌補。


    江月汐沒說話。


    紀雲淮深深地吸了口氣,目光複雜地凝視著前方,仿佛穿越了時光的隧道,迴望著那些塵封的往事。


    他緩緩開口:“我知道,你並沒有和溫執走到一起。可是,當年我……”他閉上了眼睛,仿佛在努力壓製內心的波瀾,停頓了片刻,再次開口時,聲音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苦澀,“原來,你心中的疼,比我深得多。”


    可他現在才明白。


    江月汐在那一刻,仿佛突然領悟到了什麽。她意識到,與其說是紀雲淮內心充滿了不甘和遺憾,不如說他已經被過去的時光所困住,無法自拔。


    紀雲淮的內心深處,猶如長了一顆悄然滋生的膿瘡,自他們相識以來,彼此總是避而不談過去的種種。他將那份過往,藏匿於心靈最幽暗的角落,然而,那不斷蔓延的膿血,卻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他的靈魂。


    她輕聲問:“那你為什麽一定要我死心?你說出來,我未必不會不理解。”


    紀雲淮的臉龐上突然掠過一抹痛苦的神色,他的雙眼微微眯起,仿佛在迴憶著那段讓他心生糾結的往事。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充滿無奈,“我真的不知道,當時的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那樣做是最好的選擇。就像是被某種力量所迷惑,像是鬼迷心竅一般,無法自拔。”


    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種深深的迷茫和自責,仿佛在思考著自己為何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紀雲淮,我們都是成年人,每一次的選擇都要承擔巨大的責任。並非所有事情都能盡如人意,完美無缺。你曾輕易地說出分手,如今又希望輕易複合,哪有這樣的道理?感情不是兒戲,不能隨意開始,更不能隨意結束。”


    “七七……”


    “在那樣的情形下,你還是選擇了你鍾愛的飛行而放棄我,說明還是愛得不夠深。”


    紀雲淮沉默著,無法反駁自己內心的感受。


    是愛得不夠深嗎?好像不是,可又為什麽選擇了傷害?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這兩年來,江月汐這個名字在他心中悄然生根,發芽,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這棵大樹的根須深入他的心底,枝葉繁茂,遮天蔽日,已經無法割舍了。


    “既然做了選擇,就得往前走,人生有很多遺憾,並不是事事皆如意。人生也是一條單行線,不能迴頭,很多事情隻有經曆了,才知道自己當初的選擇對不對。”


    “對於過去,我們最好隻是用來懷念,對於現在,我們隻能更加慎重,對於將來,最好是不負韶華。別再追了,沒有過不去的坎,別讓過去成為困住你自己牢籠。”


    江月汐活得比他清醒比他透徹,所以,在斬斷那最後一絲念想的時候,她就釋然了。


    “紀雲淮,”江月汐看著他的眼眸,語氣裏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和真摯,“你曾經懷揣著夢想,那份熱情與決心,仿佛可以點燃整個世界。你是世衍的小紀總,你是屬於藍天的,那份寬廣與自由,你不應該放棄。”


    “可現在,你都在做什麽?那個一腔熱血、自信驕傲的你,到底哪裏去了?”


    道理紀雲淮也明白,可要像她那樣灑脫,又有幾個人做得到?


    他微微低著頭。


    江月汐看了看時間,淡淡地說道:“時間到了。”


    紀雲淮半天沒反應,過了一會,才輕輕地應了聲:“嗯,好。”


    江月汐心知,感情的事誰勸都不好用,尤其是她來勸,紀雲淮也不可能幾句話就勸得過來,隻能靠他自己。


    她沒多說,轉身朝溫執的車子走去,剛走幾步,忽然聽到紀雲淮在身後喊她。


    “七七——”


    她迴頭,便見紀雲淮高大的身軀在人群中顯得尤為突出,他雙腿彎曲,在眾目睽睽之下撲通一聲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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