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及阮凝初直白的眼神,稚寧冷嗬一聲,“在一起了?”


    有些話,應珣說不出口,沉默半晌後,選擇握住阮凝初的手來迴答。


    稚寧點點頭,表示明白了,“今天叫我來,是要退婚?”


    ‘退婚’兩個字,到底還是從她嘴裏主動說了出來。


    應珣五髒六腑一陣揪痛,氣若遊絲說:“是。”


    她剛被曝光身份趕出薄家,正處在人生的低穀,他本該把她接迴家,承擔起另一半的責任,就像她一直以來毫無理由包容愛著他一樣,照顧好她。


    如今他卻也要在這寒冬臘月,往她身上潑冷水。


    可阮凝初和稚寧分局在天平的兩側,他不可能同時兼顧。


    他勢必要在兩人之間做出選擇,這是從一開始就既定的事實。


    其實在他母親冥誕那天,他們就該退婚的,是他太貪婪、太懦弱,把事情拖到了現在,導致對她的傷害越來越大。


    可他必須要保護好阮凝初。


    阮凝初的母親照顧他長大,十幾年如一日,不辭辛勞,給了他缺失的母愛和溫暖,這份恩情他必須做出迴報。


    那次綁架之後,阮凝初就被迫拖進了危險之中,不過一個月,幾經生死險些喪命。


    半個月前,明通大廈發生爆炸,如果他沒有及時趕到把阮凝初推開,她當場就會變成一攤碎肉。


    推開阮凝初的代價,是他重傷陷入昏迷,也是在那幾天,稚寧被趕出了薄家。


    應珣並不覺得,把阮凝初推開救她一命,就可以償還過往的恩和債。


    不止最近,從前阮凝初身邊的災禍,也是他帶去的。


    真要計較起來,他欠阮凝初的,遠超欠稚寧的。


    阮凝初是他曾經喜歡的人,更是他畢生的責任。


    阮凝初喜歡他,她想和他在一起。


    既然要償還,就該用阮凝初想要的方式。


    在阮凝初的生命安全麵前,應珣自認為他的個人感情無足輕重。


    他隻能選擇委屈、對不起稚寧。


    而和稚寧分開,好處遠大於壞處。


    婚約的解除、他的絕情勢利,可以極大程度上轉移那些想要利用他軟肋威脅他的人,稚寧會安全很多。


    這也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


    應珣不敢看稚寧的眼睛,他低著頭,告訴自己,稚寧的生活再壞也不會壞到哪裏去。


    她搬出薄家必定隻是暫時的,用不了幾天,薄瑾屹就會把她接迴去。


    再怎麽說,薄瑾屹也養了她那麽多年,極盡寵愛,沉沒成本太高不說,單是這份親情就斬不斷。


    直覺告訴應珣,薄瑾屹不會放任稚寧在外吃苦受罪。


    而她的餘生,他沒資格插手,更沒資格從她身上獲取幸福。


    對於應珣這時不時露出的悲痛表情,稚寧看不懂,十分不理解他為什麽這麽費勁還在演。


    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無權也無勢,路邊隨便來條狗都能咬她兩口,他直接一腳把她踢開不就好了?


    換成她,她必定要踩著他的狗頭,叉腰大笑,一雪前恥!


    犯得著裝得好像他多無奈、多不舍?


    又當又立的,這難道才是合格演員該有的職業素養?


    稚寧想不到其他可能,佩服得想原地給他磕一個。


    果然,反派和主角的思維邏輯就是不一樣,反派死於心大話多,主角則成事於秘,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鬆。


    就是他這演技,欺瞞了她他知道池晝存在的事實。


    想到池晝的遭遇,稚寧怨氣橫生,冷冰冰說:“確實該退婚的,和你定下婚約的是薄家千金,薄家如今的千金小姐是薄琬喬,也隻有她一人,但她似乎已經心有所屬,和你無緣,退了是應該的。”


    “這件事,你用不著來跟我商量,我現在是什麽身份我心裏有數,今天也不用非得見這一麵,有話電話裏說就行。”


    應珣猛地抬頭。


    這麽大的事,他怎麽能不和她見麵?


    她把他當成什麽?又把她自己當成了什麽?


    稚寧全然不在意、自貶自嘲的樣子,讓應珣震驚難受心髒絞痛。


    他不禁去想薄家的這次決定,到底給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她自信又張揚,從不肯示弱,看上的東西哪怕是別人的,隻要她想要,她都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去爭去搶,完全不計較後果。


    到底是經曆了什麽,讓她喪失了爭搶的勇氣,變得學會退讓、無所謂?


    應珣不敢去想。


    因為他要做的事,隻會加劇這場傷害,且沒有別的選擇。


    他逼迫自己盡可能冷靜,不至於泄露不舍,“退婚的事,我會去和你哥哥溝通,你這邊……有什麽想說的嗎?”


    她可以提任何要求,她想要的任何補償,他都可以給她!


    他可以給她錢、房產,可以送她出國,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可惜,稚寧並沒有這些訴求。


    退婚都提了,她現在隻想離他們這些人越遠越好!


    在應珣麵前當舔狗的戲碼,她早演得要吐了。


    “我——”沒有!


    【稚寧,你不會這就鬆懈了吧?迴憶迴憶你剛才在想什麽,學學人家男主,演都演了,為了你的人設,多少再說幾句吧?】


    【別忘了你是愛他愛到可以去死的未婚妻啊!】


    稚寧:“……”


    要說這係統,貼心的時候是真貼心,但惡心起人來,也是真讓人想弄死它。


    都他媽現在了,要被甩了,還要表現深情不悔,她可去他媽的吧!


    可誰讓係統是眼下對她最好的人呢,稚寧對自己人一向寬容。


    咽下惡心,稚寧強逼著自己稍作思考,想起前幾天看的某篇虐戀小說裏女主的台詞。


    裝出強忍悲慟的模樣,桌底下的手使勁掐自己大腿憋出兩抹淚意,問:“應珣,你其實一點也不曾喜歡過我吧?”


    應珣聞言一怔,癡癡看著稚寧的眼裏流露出痛苦和心疼。


    少女的感情到底還是無處遁形,哪怕她裝得再不在意,身體所反饋出的生理反應還是暴露了她心底最真實的感受。


    也許是僅存的驕傲,不容許她去哀求挽留、不容許她落淚。


    應珣自認從不是個懦弱的人,可這一刻,他怕極了稚寧的眼睛。


    如芒刺在背,他躲避著她的凝望。


    稚寧卻固執非要一個答案,“我問你,是不是從沒喜歡過我,這個問題很難迴答嗎?”


    很難,應珣在心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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