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寧以為池晝這樣生人勿近的性格,會在她想狡辯的那刻直接甩開她,掐著她的脖子,兇狠威脅她坦白所有。


    當然池晝能安靜聽她狡辯是最好的。


    確定四下無人,稚寧開始了她的解釋。


    她望著他的眼睛,“運動會那天你在看台上,所以孫思瑩在台上的講話,你肯定聽到了。”


    “她說的其實是真的,我雖然姓薄,但根本不是什麽薄家千金,我跟薄家人沒有一點關係。”


    “我是從醫院抱錯迴來的,真正的薄家大小姐,是前不久迴到薄家的薄琬喬,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稚寧話裏的每一個字,都是池晝始料未及的,脫口而出的豪門秘辛無根無據,毫無可信度。


    可池晝竟然信了,隻因是她說的。


    荒謬的信任連池晝都覺得荒誕,而相比於追究這些,池晝更擔憂起稚寧的處境。


    “那你父母……”


    稚寧搖頭,“我不知道,從有記憶起我就在薄家了,沒人告訴我我不是薄家的孩子,我也一直以為已故的薄夫人是我的母親。”


    “薄夫人對我很好,就在我四歲那年,她因病去世了,再之後,薄先生也走了,他們感情很好,對我也好,應該不知道我不是他們的孩子。”


    稚寧確實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但經過係統的劇透,稚寧知道自己的母親在哪。


    這個女人像惡鬼陰魂不散,在她成長的路上,製造成了不少陰影。


    最讓稚寧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她在遊樂園偶遇她,那年她才五歲,薄先生去世後不久。


    她所謂的母親,趁她去洗手間的間隙,找上了她。


    女人先是假裝不經意把年幼的她撞倒,又用她指甲鮮紅的手死死掐著她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拽起來。


    女人一遍遍問她有沒有事,可她眼神很可怕,像是要吃了她。


    稚寧尖叫著哭喊,也因此激怒了女人。


    女人捂住她的口鼻,咬牙切齒說‘他把你養得可真好’,跟瘋了似的。


    這個‘他’,是女人愛而不得、故去的薄先生。


    作為母親,女人嫉妒自己的女兒得到了心愛男人的愛,憑什麽她用盡渾身解數也換不來對方一個正眼?


    那次,如果不是薄瑾屹及時趕來,年幼的稚寧很有可能被自己的母親泄憤捂死。


    這麽一想,薄瑾屹其實早知道害他丟了妹妹的真兇在哪,他進來的時機太過湊巧,像是站在外麵聽了很久。


    而那一年,薄瑾屹十歲,已經重生有了前世的記憶。


    可為什麽他知道了,還不去報複真正的惡人,反而留下她養在身邊?


    把她養成廢物,性子跋扈,鋃鐺入獄最後慘死。


    唯一的解釋,是他發覺了比弄死她更有意義的利用價值。


    ——正因為這次瀕死意外,稚寧更加依賴信任從天而降救她一命的哥哥,此後的無數個做噩夢的夜晚,她都蜷縮在他懷裏,全然敞開心扉。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論心機,怎麽玩得過一個靈魂早已成年的家族掌權人?


    稚寧半真半假將自己假千金的事告訴了池晝,以此為解釋她接近他的目的做鋪墊。


    少年神情專注,聽得很仔細。


    “你哥哥是怎麽知道他和你沒有血緣關係的?”


    稚寧欲要繼續解釋的話音頓住。


    男主就是男主,腦子靈光,一下就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她當然不能把‘重生’這麽荒謬的事說出來。


    於是,再次搖頭,“我不知道,薄野給我看的視頻裏沒有說,我隻知道一直以來他們都在利用我,等我沒用了,就會被趕出去,也許是明天,也許是下個月。”


    “薄家所有人都討厭我,薄瑾屹、薄野——”


    稚寧本打算把薄琬喬也算在內。


    可想起那次被薄野踢下泳池,薄琬喬不管不顧跳下水救她的畫麵,‘薄琬喬’三個字,稚寧怎麽也說不出口。


    她話音一轉,卷起袖子,“你看我的胳膊,這是不久前才被薄野弄傷的,他還不顧我的傷把我推下了泳池,孫思瑩就是在那時候知道我不是薄家千金的。”


    池晝的眼神在看到少女白皙手臂上猙獰的傷疤時,陡然變得陰沉恐怖。


    稚寧也知道很不好看,很快把傷口藏起來。


    “我跟著你,真的是為了跟你學東西,遲早有一天,我會被剝奪金錢地位,變成一個普通人,不,可能連普通人都不如,我什麽都不會,而你似乎很厲害。”


    稚寧失落低下頭,她現在說的話,並不全是撒謊欺騙池晝。


    她是真的想在池晝身上學到些東西,可惜命運和係統都不給她機會。


    “我不知道為什麽薄家一直沒有公開我的身份,我不敢違逆他們,隻能時刻準備著。”


    “隻能偷偷摸摸跟著你,我不能一次給你太多錢,否則一定會引起薄家人的注意,而我也……沒那麽多錢。”


    “我為你做的那些事,不是覺得你可憐,更不是因為同情,隻是想通過等價交換,換取你的幫助。”


    “可還沒等我開口,就先被你抓住了。”


    到了真正宣判裁決的時刻,稚寧不敢再看少年的眼睛,她饒了一大圈,連老底都揭了,就為了圓這一個謊。


    她低著頭,緊張地攥緊袖口。


    少年似乎在沉思,許久後,問:“你保證沒騙我?”


    問這話之前,池晝其實已經相信了她,這麽問,不過是想要一個最後說服自己的台階。


    不是他自甘墮落,而是她確確實實給了他保證。


    稚寧說不心虛是假的,但不得不裝得無辜,“騙你能有什麽好處?”


    最高明的謊話,往往是虛假和真實纏在一起的,隻有這樣,才會有更高的可信度。


    她假千金的身份是事實,按照劇情線,遲早被爆出來。


    稚寧知道自己蹭氣運的行為不厚道,騙人更是,可她實在沒辦法了。


    事已至此,要想和池晝劃清界限,當做什麽都沒發生,根本不可能。


    她已經在他生命裏劃下了痕跡。


    她當然可以用另一種極端的方式,把幫助曲解成有錢人的玩弄或踐踏,他一定會憤而遠離。


    可稚寧私心不想讓困苦的少年,因為她再遭不公的傷害。


    她也不能讓池晝恨她,畢竟一直以來,在應珣、薄琬喬這兩本書的主角雷區蹦迪,她已經小命難保,如果再來一個男主,她真的會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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