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珣表情裏的驚愕不似作假,但很快稚寧就明白他是在演戲。


    剛才剛子為什麽喊她‘嫂子’,也有了答案。


    應珣這是決定讓‘阮凝初’完成任務了啊。


    “為什麽不說!我把你認錯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稚寧還是不說話,“認錯人也沒什麽,你又不是一直看不見,等你眼睛好了,不也就知道了?”


    “別寫我手上!說話!”


    稚寧抿唇無措站了會,小心翼翼試探著又拉住應珣的手。


    寫道:“沒法說,我嗓子還沒好,不能說話,那瓶過期礦泉水你還記得嗎?就這幾天,我嗓子又嚴重了。”


    應珣心底一片陰鷙如墨,他很佩服稚寧設計撒謊的本事,環環相扣,不愧是薄瑾屹一手調教出來的。


    他佯裝憤怒,喉結滾動遏製情緒,語氣軟下來,“我不是在責怪你,如果我眼睛好不了呢!你就這麽一直被我罵?一直受委屈?”


    稚寧趕緊寫道:“你眼睛怎麽可能好不了!而且我也不覺得委屈。”


    “阮凝初是你家保姆的女兒,聽她媽媽的話在這照顧你理所當然,可如果是我,你肯定會讓我迴去,而我想陪著你。”


    情真意切的謊話,應珣並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這些同樣也是薄稚寧指使阮凝初說的。


    “你想留下我不會趕你走。”


    他用虛情假意迴敬。


    殊不知,這些話的每一個字都化成了子彈,在他失去稚寧之後,打入他的靈魂,烙印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曾經有個人深愛他寧願受盡委屈,他卻隻想著利用與辜負,甚至連累害死了她。


    ‘阮凝初’就這樣被拆穿了身份。


    一切仿佛如常,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午休時,不用再隱藏身份的稚寧,暴露她大小姐的鋪張本性。


    病房裏塞進了張大床,光是床墊就花了兩百萬,床單被褥也都換了。


    錢自然不能是稚寧掏的,而是來自‘寵溺’她的未婚夫。


    幾百萬而已,對兩人來說都是小錢,因而並沒出現你客氣我、我客氣你的畫麵。


    午休。


    睡上豪華大床,稚寧總算舒服了,很快就睡著。


    應珣在旁閉目假寐,心中蒙著一層厚重的陰霾。


    他知道一旦承認了‘薄稚寧’的身份,身為當事人的阮凝初一定會受委屈。


    對待未婚妻,他必定是體貼溫柔的,裝出深愛的樣子。


    這對阮凝初來說,無異於淩遲,也將會在之後的日子裏,親手將她推得更遠。


    可不承認,她無法完成薄稚寧的任務。


    而他接下來要做的事,太危險,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護住她。


    隻能暫時委屈她。


    *


    養病這幾天,被應珣當做是他和阮凝初最後安穩的一段時光,他借著對未婚妻好,把所有的寵溺都給了她。


    除此之外,應珣很配合治療,住院第四天,就出了院。


    而隨著應珣辦理完出院手續,稚寧的任務也完成了。


    【叮!目標任務已完成,任務進度+15】


    除了進度值,稚寧這幾天氣運值也蹭了不少。


    也許是頂著女主的身份,蹭到了女主光環,從前摸一下+1點,現在直接翻了十倍。


    簡直是意外之喜!


    醫院陪護這幾天,堪稱稚寧這輩子裏過得最艱難的幾天,重歸解放,稚寧迴到薄家大宅睡了個昏天黑地。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她黑白日夜徹底顛倒了。


    半夜十二點,稚寧怎麽也睡不著。


    生物鍾亂了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直到現在,本該來自池晝的那份氣運值還沒到賬!


    稚寧猜測是她最近氣運值一下漲太多,成黑戶了?類似於銀行卡有大額可疑進賬,會被限額鎖定。


    這還好,稚寧很怕是池晝又出了什麽事。


    稚寧跑去問係統。


    係統真心為它這個沒腦子的宿主感到心累,【我之前就告訴過你了,通過同一種方式蹭來的氣運值,是有上限的,沒有一勞永逸,你想一直有氣運值進賬,需要努力開拓新的途徑。】


    稚寧放下心來,還好不是池晝出了事。


    隨即她敲敲腦殼。


    她也是傻,池晝要是出了事,老板娘那肯定會來消息。


    稚寧傻笑起來。


    但輕鬆沒兩分鍾,稚寧翻了個身,又變成了苦瓜臉。


    又要開始為了氣運值想新的辦法了。


    *


    池晝那邊,同樣是不眠的深夜。


    窗外秋雨淅淅瀝瀝,冰冷的雨絲敲打著用膠帶粘了又粘布滿裂紋的窗戶玻璃,每一絲都仿佛澆在池晝身上,帶走本就殘餘不多的餘溫。


    池晝請完假,麻木著聽完網吧老板的訓斥,掛斷電話,額上的血劃過臉頰。


    池母今晚又犯了病。


    直到現在人也還沒有清醒,綁在臥室,嘴裏嘶叫著‘小雅’的名字。


    今晚在小飯館時,池晝就一直心神不寧,迴來一看,家裏果然一片狼藉。


    被抓撓毆打是常態,除了謾罵負心人、思念故去的女兒,池母嘴裏又有了其他人。


    她仍舊稱唿那個人為‘小雅’,池晝卻聽出是那個好心送了她米和油的女孩。


    醫生說,那個女孩的出現,調起了池母對生的渴望,或許可以緩解母親的病情。


    如果能得到那個女孩的幫助,加上藥物治療,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可不論前者還是後者,對池晝來說,都無疑是天方夜譚。


    不說宛如天文數字的治療費,光是那個女孩,他就不可能找到。


    一麵之緣,不知姓名,沒有任何聯係方式……


    京城那麽大,每天來往的流動人口數以億計,萬一那個女孩隻是來旅遊呢?


    而聽母親的描述,那個女孩似乎家世不菲,有錢人家的小姐,更是他們這些窮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對方做做好事,也許隻是一時興起。


    女孩的事,池晝暫時放在一邊。


    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衣櫃上,裏麵安放著盛放那五千塊錢的盒子。


    池晝表情如一潭死水,血打濕了衣領,良久,走向衣櫃。


    打開盒子,拿出紙條。


    小心摩挲著上麵的字跡,池晝眼裏有了些許動容,隨後又一次有了想撥打這個號碼的衝動。


    哪怕這是空號,永遠也無法被他期望的人接聽。


    這些天,老板娘依舊每天用豐盛的晚餐款待他,池晝卻越發得不安。


    因為除了晚餐,他再也捕捉不到任何那個人存在的跡象。


    他的生活一成不變,再也沒有那些驚喜。


    他並非貪圖她的好,更不需要她為他做任何事,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反過來照顧她!


    他隻是想確定她還在。


    她賜予他的救贖和幫助,有朝一日他一定加倍償還!


    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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