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的盡頭是什麽?


    答案是拐角,而令沈祈靈怎麽也沒想到的是,最終的真相,就藏在那出陰暗拐角之中。


    “這裏是?”沈祈靈在電子手環上敲擊道。


    希爾頓淡淡瞥了她一眼,毫無興趣地迴應道:“沈佑唯做夢都想來的地方。”


    “你是說亞當?”沈祈靈一個激靈,本來還有些忙蒙圈的她突然發現一個關鍵點,那就是除了外星文字,沈佑唯就隻對亞當流露出過深厚的興趣,而前者她幾乎大小就能接觸到。


    “不是太蠢,還不錯。”希爾頓淺淺點頭,而後又將目光聚向一處。


    沈祈靈也跟著望過去,那是一個類似於休眠艙一樣的東西,沈祈靈總感覺在哪裏見到過,但是記憶卻突然攪作一團,恍若渾水,看不真切。


    “你在磨蹭什麽?過來。”


    手環震動了兩下,沈祈靈從痛苦中分神去確認信息,可是來自大腦深處的痛楚卻阻斷了她的思考和行動能力。


    很快希爾頓也發現了不對勁,他快步走過來,拉過沈祈靈的胳膊扶住她。


    希爾頓想要進一步詢問沈祈靈原因,卻見她單手捂著左腦。


    思考了片刻,希爾頓決定以局勢為重,抬手決定為沈祈靈按摩緩解頭痛。後者雖然被痛苦轉移了注意力,但本身的多疑和警戒感卻完全沒有消散,隻不過動作失去了力道,變得軟綿綿的。


    身體開始搖搖欲墜,沈祈靈開始控製不住地打抖,這可嚇壞了希爾頓。


    在確定沈祈靈沒有什麽因異變而產生的疾病後,希爾頓將沈祈靈放到了一遍的凳子上。


    甬道內部的空間不算大,頂多有希爾頓書房一半的容量,其中除了那個類似休眠艙的物體之外,就是其他的泛著冷光的金屬工作台和椅凳。


    沈祈靈把腦袋埋在雙手之中,感覺左腦的神經在突突直跳,就像是炸彈引燃的引線,下一秒就有爆炸的危險。


    “還能堅持嗎?”希爾頓站在一旁審視著沈祈靈,預期中夾雜著不耐煩和懷疑。


    沈祈靈嚐試抬起頭,可是很快又被那種痛楚止住動作。她的耳朵嗡鳴作響,總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卻又什麽都記不起來。


    她將視線投向那個形似休眠艙的物體,試圖靠近它,卻失敗在半道上。每靠近那個物體近一分,她感受到的痛苦就更深切一分,尤其是那像蜂鳴般的耳鳴聲。


    “那裏麵是什麽?那裏麵是什麽!”沈祈靈忍著痛楚在電子手環上打出一串文字,希爾頓瞧了一眼,貌似發現了其中端倪。


    “你有感覺?”他問。


    “那裏麵究竟裝了什麽!”沈祈靈幾乎要尖叫出來,她死死咬著蠢,口腔中滿是鐵鏽味。


    “亞當。”希爾頓迴答道,“亞當的腦子。”


    “沈佑唯做夢也沒想動亞當並不在地下基地,而是在離她最近的地方,每天由我看管。”


    亞當……


    滋滋……滋滋……


    如同電路短路般的電流聲開始在沈祈靈的耳蝸中亂竄,她的眼前發黑,大腦受到一種無法抵抗的力量的拉扯。


    “你能感受到它,這不對勁,按照培養進度,你還不應該和他融合。”希爾頓蹲在沈祈靈的身旁,在電子手環上打出他的疑惑。


    正是在這一刻,沈祈靈才發覺自己到底忽略了什麽,她果然不應該輕易相信奧幕,是這個家夥,這個家夥果然還是算計了她!


    嗡嗡——


    電子手環輕輕震動了兩下,沈祈靈紅著眼眶點開它,她本以為那會是希爾頓發給她的消息,但她錯了,那條訊息來自另一個人。


    “我說過我會幫你,你可能已經不記得我了,但我記得你,也會讓你想起自己。”


    沒有署名,一再確認後也沒能認出那個通訊頻道是屬於誰的,希爾頓也許沒弄明白另一個發信息給沈祈靈的人究竟是誰,那段話又是什麽意思。


    但是沈祈靈不一樣,她知道答案,也已經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


    隻有奧幕記得而她不記得的事情,她本該記得現在卻忘記的事情……


    對啊,她本該記得它們,她怎麽會突然忘記它們?又為什麽會在這時突然想起它們?


    耳鳴聲越來越尖銳,勢要刺穿她的耳膜,這一次沈祈靈終於能確定那聲音的來處了,是那個休眠艙,是亞當……他正在朝自己尖叫。


    尖叫,一直尖叫,然後……她能看到了,就好像一切都是印在她的虹膜上,曾經的一切,虛假的一切,真實的一切,可恨的謊言,善意的謊言,殘忍的傷害和彼此守護的誓言。


    眼前的一切開始盤旋,沈祈靈看到希爾頓突然臉色一變,原本精致俊郎的麵龐突然變得麵目可憎,衝她撲了過來。


    沈祈靈沒再猶豫,她朝著那團猙獰的人影衝過去,衝散了阻礙在自己麵前的一道道陰霾,那是自己留下的一道道保護機製,現在她要從那裏麵衝出去麵對真正的事實了。


    “聽說你在幫陸爺爺研究夢境行者的新品。”


    沈祈靈在記憶的隧道中奔跑,過去的一切開始在她的四周如電影般重演,從她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開始,那是她決心要一直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永遠也不會輕易公之於眾的秘密。


    “對啊,但是沒有靈感,你說我是把它做成一個音樂盒還是一顆傷痕累累的牡蠣?”奧幕對她揚眉,她們時常分享意見。


    “音樂盒和牡蠣,虧你想得出來,如果你偏要製作出一個與眾不同的,不如就做一個瓶中之腦好了。”沈祈靈在奧幕身旁坐定,給出來自己大家建議。


    “有趣的想法,具體說說看。”


    “這隻是一個誇張的猜想。”沈祈靈給自己到了一杯白水,飲了一口,“你想,現在人類和仿生人的界限越來越迷糊了,就算有一天仿生人用製造他們自己的放手製造人類,再用製造人類的方式製造仿生人的話,我們究竟如何才能分辨他們兩者呢?通過神經信息嗎?還是用腦機追溯記憶?”


    “監管者也許能解決這個問題。”奧幕摸了摸下巴後給出自己的答案。


    沈祈靈笑了,她知道奧幕在同她開玩笑,“都說了,前提是人類和仿生人的命運被完全顛倒,如果人類也像仿生人那樣,從出生時就接受思維誘導,那麽監管者的存在就毫無意義。”


    “這說法倒是尤其。”奧幕點了點頭。


    沈祈靈順手拿起身旁桌子上的一個透明燒杯,擺在兩人之間。


    “看好了,現在我們把這個世界看做一個隻有從外向內單向可見且瓶口還是開著的大肚瓶。”


    說著,沈祈靈在奧幕的注視下打開自己的電子手環,點擊了兩下後將一段螞蟻爬行的影像投放進大肚瓶中。


    “而我們隻是這個瓶子裏的螞蟻,這堆螞蟻原本都是由蟻後孕育出來的,隻不過他們不知道,而後他們開始為了生存環境競爭,分成了不同的派別,其中對立最為眼中的一個派別就是人類和仿生人。”


    “可是仿生人最初是人類創造出來的,不是嗎?”奧幕攤了攤手,提出質疑。


    “真是個傲慢的偏見,奧幕。”沈祈靈搖了搖頭,給予答案。


    “你認為單靠螞蟻自己,沒有蟻後它們能夠自主孕育生命嗎?”沈祈靈反問,這一次奧幕意味不明地笑了。


    “其實人類和螞蟻沒什麽不同,如果在瓶子外作為觀察者的我們源源不斷地讓同一個蟻後孕育新的螞蟻,把它們投入瓶中,並告訴他們,雖然同出一脈的他們形貌相似,但是他們其實屬於不同的派別,它們是敵人。”


    沈祈靈將燒杯推向奧幕,認真地看著他,“你認為在這種情況下,它們會選擇什麽樣的處理方法?”


    奧幕盯著沈祈靈沉默了兩秒,就在沈祈靈以為他走神的前一秒,他突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眯著眼睛,就像過往一樣,笑得像隻狐狸。


    “沒想到你居然是個狂熱的宗教信仰者,話說你到底是哪個教派的?三*位*一*體*還是……”


    “別打岔,我們現在應該注重的是問題本身。”沈祈靈神情嚴肅,不容置疑。


    而沈祈靈越是表現出這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奧幕樂得就越歡。“好好好,問題本身,問題本身。經過我的深思熟慮,我覺得你的想法很不錯,我們就把新一款腦機設計為瓶中之腦。”


    “什麽叫我們?那隻是你的任務,奧幕。”


    這段記憶影像在沈祈靈的一段怒吼中結束了。


    四周並沒有因此沉寂,幾乎沒給沈祈靈反應的時間,就在她從那段迴憶中脫身的下一秒,她又掉入了另一段迴憶中。


    “他們把它帶走了,我敢保證,蝙蝠精今早的表現很奇怪。”希爾頓說。


    “異變者和亞當之間有聯係,亞當還在那間密室時,它可以間接汲取能量,一旦亞當離開,它的能量補給就會被迫斷掉。”沈祈靈蒼白著一張臉深思著這件事中可能存在的古怪之處。


    “你的狀態很差,露絲,你不要緊吧?”比起被移走的亞當,希爾頓更擔心沈祈靈的身體還能撐多久。


    “現在不代表未來,希爾頓,帝斯曼家族的克*隆*人*計劃自從上次的意外,就難有在近期重啟的可能,他們丟失了很多重要胚*胎和實*驗*體,但是這隻是暫時的,他們的行動不會被禁錮一輩子,他們遲早還會培養出一個我來替代我。”


    沈祈靈心有餘悸,“留給我都時間不多了,我必須弄清楚亞當的去向,還有帝斯曼家族的下一步計劃。”


    “我會盡全力保全你,這是我們的交易,我在這場交易裏投入了很多,我可不希望這一切都打水漂。”希爾頓補充道,沈祈靈瞥了他一眼,她早就已經不似初見時那般畏懼希爾頓了。


    “你不適合說謊,希爾頓,你總是會在說謊時表現得太過溫柔,完全丟失了平時的決絕。”


    希爾頓瞬間被說紅了臉,但他依舊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


    “亞當的去向我會幫你查,不過你最近小心些,我感覺這件事的幕後推手不像是母親,這種迂迴曲折的行事作風,倒更像是老爺子。”


    迴憶再一次結束了,影像從身旁略過,沈祈靈繼續奔跑在記憶長廊裏。


    很快她遇到了一個不算陌生,也算不上熟悉的麵孔。


    “你找我?”


    在帝斯曼家族的墓地,沈祈靈正在那裏端詳著每一個墓碑。而她身後的枯草地上傳來一陣輕飄飄的腳步聲。


    沈祈靈轉頭,看清了赴約男孩的臉,他又蒼白了一分,原本就瘦弱的身軀更加枯瘦了,明明還是青春洋溢的年紀,卻偏偏營養不良得像個幹瘦的骷髏。


    “是要祭拜先人嗎?我有帶雛菊來。”梟咲眯眼勾唇,將臉皺成一團,怪嚇人的,他大概是想微笑吧,但是他現在的狀況已經不適合繼續做這種生動的表情了。


    “你……你的臉好白,整個人也瘦了,你還好嗎?他們也……他們虐*,他們讓你吃藥了嗎?”


    直到兩人之間的距離靠得夠近,梟咲才看清沈祈靈的模樣,他盯著她,露出衣服老人看手機時才有的表情,滿眼探究和不確定,他的視力已經大幅度退化了。


    “我沒事,也許你應該更關心自己一點。”沈祈靈轉過頭,又把視線投向身前那個墓碑。


    “這話墓碑上怎麽沒有刻名字?”梟咲盯著墓碑瞧了好久都沒瞧出個究竟,但他還是滿心惋惜哀悼地把雛菊擺在了墓前。


    “謝謝。”沈祈靈幹著嗓子迴答道。


    “節哀。”梟咲不敢去看旁人傷心的模樣,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一個連自己都欺騙不了的人,安慰不了別人。


    “梟咲,你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又在墓前站了一會,但是沈祈靈不打算隱瞞自己約對方的本意,於是她直截了當開口道。


    她能感覺到梟咲的身體僵硬了一瞬,而後梟咲下意識想要迴以微笑,但他努力了半天還是失敗了,最後笑得比哭得還難看。


    “是啊,所以能再多陪我一會嗎?我不想一個人孤獨地死去。”


    最後,梟咲淒然地、語氣近乎懇求地喃喃說,那聲音很小,好像也不期盼有人能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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