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讓一個人服從的方法有很多,同他打感情牌、協商互利,或是以道德枷鎖壓製他,再不濟就威脅逼迫。


    不同的選擇造就不同的結果,但這一結果並不是因為施壓方能力有大小,而是因為受壓方本身的情況有所不同。


    在同沈祈靈提出互惠互利的想法之前無限已經觀察她很長時間了。


    起初無限隻覺得沈祈靈是一個比較沉得住氣的普通玩家。可是後來隨著觀察的深入,它又發現她極其多疑。就在不久之前她甚至展現出了自身冷血的一麵。


    這樣的人,同她講感情是行不通的,道德和情懷枷鎖對於這種人而言往往起不了多大作用,更何況她們隻是宿主與係統的關係。


    威脅是最不可取的行為,無限觀察過了,沈祈靈並不鍾情狩獵,但她的骨子裏卻流淌著獵人的血液,也許這多少受到了遊隼的影響。如果大家並無交集,那麽彼此大可相安無事,但隻要你不請自來侵入了她的個人領地,她就會不擇手段消滅你。


    經過深思熟慮,無限最終決定同她做一筆交易。


    “籌碼足夠的前提下,一切好說。”


    這是沈祈靈的迴答,正中他下懷,作為係統和遊戲監管者,有些事情他無能為力,但是正因為玩家的存在,打破了這一桎梏。


    玩家和係統相輔相成,他們就像是數字化係統的外置軀殼,延長舒展的手臂,隻要他們達成共識,很多事情做起來就不會那麽困難了。


    【幫我殺一個人。】


    無限的電子音毫無起伏,沈祈靈在渡風感動的大唿小叫中縱身一躍,跳入盛滿水的浴缸,傳送門啟動,隻是眨眼間,她便從一處滿是汙泥垃圾的水中冒出了頭。


    沈祈靈:下水道……


    榮老爹的能力施展時必須要借助媒介水,雖然可以在短時間內達到超遠距離轉移,但是降落目的地往往難以抉擇。


    不過幸好他們身著的防彈作戰服防水,才沒有打濕身體,槍械也都是防水的,所以不用太擔心。


    再加上處在下水道這種隱蔽的位置,沈祈靈也就不用擔心渡風被一槍爆頭了。


    “唔!呸呸呸!”大概隔了十秒,渡風跟著第二個冒出頭,因為降落的位置不對,他嗆了一大口汙水。


    “怎麽是下水道?好髒!”渡風壓大聲抱怨。


    “別抱怨了,趕緊上來。”沈祈靈抓住渡風撲騰的小臂,將他拉上了一旁的高台,隨即又打開了頭盔的熱成像功能,確保四周沒有除兩人之外的其他生命體。


    “侵入這座空氣淨化循環係統的所有監控器,我需要找到蛞蝓的藏身位置。”沈祈靈迅速下大指令,渡風點點頭。


    渡風:“明白,交給我吧。”


    渡風迅速進入狀態,擺正強化眼鏡,微微頷首,動作逐漸變得僵硬起來,就像是在神遊天外。


    在渡風利用信息侵入搜索蛞蝓位置的過程中,沈祈靈利用心語重新與無限建立了連接。


    “殺人,你真把我當殺手了,無限?”


    沈祈靈不客氣地點出旁人遮遮掩掩的問題,她承認自己對於遊隼的這幅軀體接受程度實在太高,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懷疑,不是她奪舍了遊隼,而是這具軀體接納了她的靈魂。


    【你隻是一名玩家,我的朋友,僅此而已。】無限巧妙地避免了正麵交鋒這個問題。


    沈祈靈並不打算同無限在這種問題上鑽牛角尖,在她得知自己奪舍之人的身份時,她就已經做好了麵對相應困境的準備。


    “他是玩家嗎?”沈祈靈試探著問了一句,她的心底已經有了一定的猜測。


    【為什麽這麽問?】無限一反常態地反問道。


    “如果是普通的npc你會直接頒布任務。”沈祈靈很清楚無限是在明知故問。


    【你很敏銳。】


    “所以你的麻煩確實是一名玩家。”沈祈靈抓住了無限刻意迴避的地方追擊。


    【沒錯。】


    “明白了,告訴我他對你造成了什麽威脅,無限。”沈祈靈懂得適可而止,她大部分時候更喜歡無限主動向她坦白,而不是她追問。


    【確切的說,不是玩家對我造成了威脅,而是玩家背後的監管者。】


    【玩家出格的行為很多時候都源於他們背後監管者的授意。】


    “監管者?”沈祈靈眉梢微動,“你是指其餘兩個遊戲通道的係統嗎?”


    【沒錯,我似乎還沒有向你提過監管者的真正職責。】


    沈祈靈沒有迴應,她給予無限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來向她展現自己進一步的真實。


    【用你的話說,監管者的身份更像是守門人,我們通過發布任務挑選具備資格的玩家留在這個世界,這是我們把守第一道門時的職責。】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會與所監管的玩家建立深度聯係,並指引他們獲得鑰匙,進入更多的門。直到他們從一扇又一扇門後尋得‘真相’,徹底打破認知的藩籬,抵達真理的彼岸。】


    【這才是監管者的真正職責。】


    【上帝降下神啟,而我們是布道者。】


    無限在將這些思想轉化成文字與音節時是那樣虔誠,就像是一位隨時願意為傳播神的福音而犧牲的殉道者。


    【我們來自於上帝的意誌,卻又各不相同,我和另外兩個朋友在整個監管過程中,本應該互不幹涉,各自為政……】


    無限沉默了,他的停頓十分引人遐想,沈祈靈並不是愚鈍到不可救藥的蠢人,自然聽懂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所以,身為‘上帝’造物的你們不可避免地開始了勾心鬥角,相互傾軋?”


    【如果這是你的認知,我不會否認,但對於吾主上帝而言,我們的競爭並不存在任何不良與邪惡,競爭是進化與發展的源動力,一個種群的興起離不開它。】


    沈祈靈覺得好笑,“既然你的主認為這種‘互相殘殺’的行為無傷大雅,你又何必向我訴苦呢?一切都是你主恩賜,賞亦是罰,罰也是賞。”


    【你是在生氣嗎?】無限的電子音有一瞬停頓。


    可沈祈靈卻搖了搖頭,“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叢林法則人類社會自古就有,我沒必要因為這種事同你生氣。”


    “我隻是覺得你的職責極有意思。”她說。


    “指引我們獲得鑰匙,進入更多的門。直到我們徹底打破認知的藩籬,抵達真理的彼岸。聽起來真像中世紀傳教士的瘋狂言論,所以你們的‘上帝’是讓你們前來做慈善的嗎?”


    【在上麵的迴複中我已經解答了你的疑惑,我和我的朋友皆是布道者。】


    “如果上帝想要引渡玩家,又何必設置這場兇殘的殺戮遊戲?你不覺得矛盾嗎,無限?在西方教義裏,這屬於惡魔的行為。”


    【這是上帝的恩惠,我的朋友。答案在門後,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如果你所謂的恩惠就是這場用骸骨堆壘的遊戲,我寧願享受自己的能力和審慎帶來的恩惠。”


    【……這才像我認識的你。】無限並不驚訝於沈祈靈的迴答。


    【我的朋友,現在我隻想明白一件事,你是否願意成為我的刃,助我除掉那兩位朋友遣來的小麻煩?】


    沈祈靈:“……”


    這一次,輪到沈祈靈真真切切陷入長久沉默了。


    無限知道沈祈靈在權衡,她開始重新審視掂量自己的能力,又或者她突然陷入了遲疑,反思自己突兀地接受一個遊戲係統的剖白是否理智妥當。


    “你的煩惱來源於你的朋友,為什麽又要殺死那名玩家?”沈祈靈冥思苦索不得解後選擇了最直截了當的方法,直接詢問無限緣由。


    “他是一名玩家,同樣也算是我的半個同胞。”她說。


    【我能理解你現在複雜的情緒,你這種情緒我也曾在另一名玩家身上感受到,他稱之為“不忍”。】


    【因為同一個時間線帶來的血脈連接,因為人類天性裏對於溫馴良善的趨同,因為幾千年信仰中的利他情節對於靈魂的雕磨,他同樣猶豫了。】


    【而故事的最後,他用自己的生命為自己的優柔寡斷買單。】


    多麽完美的範例,既可以充當警戒,又是一種無聲的威迫。


    “一個人的良善不應該遭到任何詬病,不論放在任何品質麵前,它都如金子般珍貴。”


    沈祈靈已經不是第一次反駁無限的觀點了,在無限看來,她在某些方麵同它曾接觸過的那些玩家沒什麽區別,一樣的固執倔強。


    【我並不是要誘惑你作惡,我的朋友。】


    【我們是互相選擇的,就在你選擇這個通道的那一刻,我也選擇了你。】


    【我們注定彼此扶持,彼此助益,難分你我。】


    “你還沒有如實迴答我的問題,無限。”沈祈靈從來不吃無限畫出的大餅。她是倒雞湯第一人。“你必須殺那名玩家的理由是什麽?”


    【白鴿打破了平衡我的朋友,它監管的玩家實在太過放肆了。】


    “重點。”沈祈靈不喜歡廢話。


    【它所監管的一位名叫x的玩家一直在大肆捕殺第三通道的玩家,這令我很困擾。】


    【監管者的權限非常高,你暫時還碰不到那個門檻,隻能退而求次。】接著無限有意拋出了極為誘人的餌食。


    【殺死x之後,你的能力也許可以得到質的飛躍,這是個多麽迷人的前景啊。】


    “你為什麽不使用同樣的招數反製它?”沈祈靈並沒有順著無限的話頭,而是故意激將他。“難不成你手下的玩家中還沒有足以與x匹敵的嗎?”


    瞧,有時候她又顯得那麽冷血,就像一位道德疏離的陰謀家。


    【白鴿的情況有些特殊……確切的說它監管的玩家提升能力的方式十分霸道。】


    “明白了,是你太溫柔了。”沈祈靈了然於心。


    【……】


    【這是規則導致的漏洞。】無限的電子音中第一次夾雜了幾分憤懣的顫音。


    “我需要考慮,無限。”沈祈靈沒有去理會無限突變的情緒,也沒有立刻答複他所謂的交易。


    一來這位x是連監管者都會焦頭爛額的存在,想來定不是等閑之輩,她此刻仍在發育階段,冒這樣的險隻怕吃力不討好。二來她現在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解決。


    “找到了,遊隼,我找到他們了!”渡風突然從失神狀態中抽離,搖著沈祈靈的胳膊,指著正東方的牆壁大唿小叫。


    沈祈靈沒有多廢話,直接一拳頭叫他乖乖安靜下來。


    “你確定那個人是蛞蝓?”沈祈靈不放心又確認一遍。


    “確定。”渡風打點計時器點頭,好像下一秒就能直接原地起飛一樣。


    沈祈靈神經突突直跳,她覺得事情的發展突然詭異起來了。“蛞蝓為什麽不做任何偽裝,就像是特意請君入甕似的……”


    沈祈靈這話一出,渡風突然噤若寒蟬,不說話了。


    “你怎麽迴事?”沈祈靈疑惑地瞅了他一眼。


    渡風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隻是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感覺自己差點幫倒忙了。”


    沈祈靈:“……”


    “這倒不至於。”她象征性安慰了一句,而後迅速轉換狀態。“這座空氣淨化循環係統整體結構是什麽樣的?人員分布情況如何?從這個下水道口離開會遭到伏擊嗎?”


    沈祈靈從下水道透光的欄杆式擋板朝上望,左手邊有一大片的煙囪投下的陰影,從那裏冒頭不容易被發現,算是一個合適的進擊點。


    “這座空氣循環係統連接著第三迴廊的排汙口和造風造雨係統,分別位於廠區的正北方和正東方。”渡風沒有掉鏈子,立即調動記憶開始迴憶空氣循環係統的廠區構造圖。


    “空氣淨化循環主係統就在我們腳下的這片廠區內部,與造風造雨係統相連,平時主要由方塊仿生人保修,黑桃仿生人維持運轉。”


    “我通過控製主控室的屏幕觀察到主係統的通風管道破了好幾處豁口,像是穿甲彈留下的。”渡風說。


    “通風管內氣壓很強,目前三台主發動機已經受影響報廢了兩台,靠近東牆的玻璃屏障也出現了明顯的裂痕。”


    “等一下。”沈祈靈及時打斷渡風,她意識到有些情況不對勁。


    “你說這座空氣循環係統內部有方塊仿生人保修,出了這麽大的意外,他們為什麽不及時檢修並通知聯邦?”


    “這也正是我想說的。”渡風喪著腦袋,仿佛深受打擊。“他們都死了,遊隼,蛞蝓殺了他們。”


    2077年人類與仿生人的戰爭曠日持久。人類自詡為上帝,創造仿生人,並給他們定下了著名的“伊甸園禁忌”。


    隻可惜,這一次仿生人同人類一樣違背了上帝的旨意,他們偷食了禁果,並且獲得了“智慧”——自我意識。


    覺醒後的仿生人不再甘願被人類奴役,他們奮起反擊以爭取自身權益,引起了先後兩個十年內的全球範圍內的恐怖戰爭,史稱舊約、新約戰爭。


    在這二十年的爭鬥不息中,一個神秘組織一直起著幕後推手的作用,它就是“骷髏會”。


    骷髏會成分複雜,據沈祈靈自卷宗中得到的信息來看,在五大區尚未成立的20年前,它還有另一個名字——m國影子政府。


    骷髏會是老牌反仿生人極端組織,自從新約戰爭結束聯邦開始重點掃黑打擊後,其主要成員便一直隱蔽不出。蛞蝓是近些年的新秀,也是最讓聯邦頭疼的恐怖分子。


    受其父親影響,蛞蝓一直對仿生人懷有深深的敵意,後又因仿生人遊隼暗殺了他的雙親,故而在強刺激下由高知青年走上了不歸路。


    他深沉的恨意是他屠戮空氣淨化循環內那群仿生人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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