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紫幽靈研究員“沈祈靈”沒有在那場意外中喪生,沈祈靈的新身份縱然充滿未知與危險,卻也足以保證她風平浪靜地撐到登上愚人號的那一天了。


    ……


    替身行動前5分鍾,那個與沈祈靈通過耳機聯絡的男人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三眼蟲病毒你應該有好好保管吧,遊隼。”


    沈祈靈沉默迴應。


    “聽著,遊隼,不管你現在心情如何,是否願意同我說話,你都必須記住了,等會把三眼蟲病毒插入那個仿生人的數據插口等待30秒後立馬撤離,不要在原地滯留,你的身份一旦曝光,之後的一係列操作方案就都形同廢紙了。”


    麵對同夥老媽子般的喋喋不休,沈祈靈依舊沉吟不語,但她明顯聽到對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這些你都清楚,但是作為搭檔,我不希望你再受傷了,司家的人就在附近,你要小心。”


    沈祈靈:“……”


    終於,破天荒的,沈祈靈“嗯”了一聲。對麵的人一秒反應過來,語氣立馬變得歡快了些。


    “等這一趟行動結束你就可以休假很長一段時間了,你打算去哪?是西大區的新馬爾代夫還是南大區的金融長城?如果你想留在北大區的舊紀雪國休養的話估計得費點功夫,他們到時候一定會大力搜捕你的。”


    “哦,對了,我忘了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但是我還是不建議你去無人區,那裏的汙染和輻射簡直像是下水道裏的老鼠,永遠陰魂不散。這麽說來我寧願推薦你去東大區了,雖然那裏有點……民風彪悍。”


    “嘿,遊隼,你在聽嗎?你又不說話了。”


    “噓!”沈祈靈不出聲並不是因為走神,而是她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怎麽了?”另一邊的男人有些詫異,但那份詫異還沒持續一秒鍾便轉變成了驚恐的尖叫。


    “糟糕,出什麽情況了!”


    沈祈靈眉心緊蹙,她死死盯著眼前突然擁擠不堪的人群,就在距離她還有一段路程的空中幹道,一團刺目的紅色火團墜落了。


    “可惡,遊隼,別過去了,有突發情況!”


    “到底怎麽迴事?”


    沈祈靈終於開口說話了,倒不是她放鬆了警惕,而是她清楚當人處在壓力、焦慮或緊急情況下時,注意力會集中在某個目標或任務上,從而忽視周圍的其他信息。她不可能永遠不開口,因此她必須將開口時暴露的風險降到最小。


    “你終於說話了,我還以為你又嫌我廢話了,實話說我還是喜歡你講中文,法語雖然浪漫,但是語法太嚴謹了,聽起來也不親切。也請你別講暗語,你知道任務已經夠麻煩了,我不想再費腦子了。”


    中文?法語?暗語?


    沈祈靈眉心一跳,迅速將這三條信息記在腦子了,現在她算是可以放心開口說話了。


    “講重點,十點鍾方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沈祈靈學著特務的語氣開口詢問。


    “空中幹道一輛順泰出租車追尾了一輛尼古拉斯轎車。”


    “目標情況如何?”沈祈靈獲得信息,迅速帶入情景,開始以間諜、殺手的視角設身處地思考問題。


    “目標尚未……等等!糟了!”


    沈祈靈的神經隨著同夥的一聲驚唿迅速繃緊,這讓她不知不覺迴想起愚人號上的那一起起意外,她討厭事情的發展一而再再而三地脫離她的掌控。


    “到底怎麽迴事!”她的聲音逐漸冰冷嚴肅。


    “目標對象死亡了!”


    喪鍾突兀地鳴響,沈祈靈有些發懵。


    目標對象死亡,也就是說——她的任務失敗了?


    “撤退,立即撤退,按照原計劃!”同夥在迷你隱形耳機的另一邊急切吼叫,震得她陣陣耳鳴。


    “亂吼亂叫什麽!”沈祈靈厲嗬了對方一句,用的是對方最討厭的法語,說法語對她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趕緊離開,否則司家人會通過阿維德找到你!”


    沈祈靈心中為自己默默點了一支白蠟燭。走?她當然想走!但是她壓根就不知道什麽撤離計劃,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沈祈靈清楚自己已經退無可退,她心一橫眼一閉,直接啪的一聲踹開車門。


    像是出於肌肉記憶,沈祈靈迅速轉身抓起背包,走上馬路,穿行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


    “沒錯,遊隼,去三號點,我這邊檢查過了,那附近沒有司家人。任務失敗了,你先在三號點的位置等我,我們晚些時候碰頭。”


    沈祈靈的動作十分迅速,她一邊將同夥的交代記在心中,一邊繼續往前走。她逆著看熱鬧的人流穿行,一邊走一邊悄無聲息地拐入一旁幽深的暗巷,伸手拉開背包拉鏈,那裏麵是供她換裝的衣物,還包括一頂紅色的假發。


    “無限,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告訴我死的是o4587嗎?”


    沈祈靈一邊快速給自己換裝,一邊在心底唿喚無限,她的身手十分利落,小臂上是健康精瘦的肌肉,步伐穩健有力,就算是疾走也沒有任何唿吸不暢的感覺。


    這明顯不是那具社畜研究員的軀體,她現在到底穿進了誰的身體裏?為什麽她沒有按照原劇情穿到研究員“沈祈靈”的身上?


    作為遊隼,她的任務目標是一名仿生人,還與司家有糾葛。


    這很難不讓沈祈靈聯想到自己初次穿越奪舍的那具軀體。


    【是,你猜對了,我的朋友。】


    “為什麽劇情不一樣了?”


    【這是曆史,改變的隻是曆史。】


    “不過是稱唿的問題,這兩者之間沒有區別,告訴我,為什麽現在的曆史會變得這麽……瘋狂!”


    說話間,沈祈靈拐出了幽深的小巷,將手中的背包隨手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她在換裝的同時一直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沒有攝像頭!


    雖然沈祈靈本人疑心病較重,但還沒有發展到這種草木皆兵的地步。她發現自己此刻的行為更多是出於本能反應,就像是一個久經錘煉的士兵,一舉一動都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根本無需思考。


    快步走過擠擠挨挨的臨界店鋪,餐飲店、金店、服裝店,沈祈靈同一個金發碧眼的全息投影女郎撞了個照麵,那女郎穿著時髦的賽博風格裙裝,流動金屬和鉑金線被編製得美輪美奐。


    沈祈靈稍稍偏頭與向路人飛吻的全息女郎擦肩而過,眼神掃過店鋪晶瑩剔透的櫥窗玻璃時第一次看清了自己這副軀體的真實樣貌。


    一開始坐在車上時她一直帶著墨鏡,穿著帶有鉑金扣的黑色風衣和黑色長靴,拉起的立領完全遮住了嘴巴和鼻梁,除了一頭長及下巴的叛逆銀發,她無法通過轎車後視鏡判斷出更多的形貌特征。


    而此刻的櫥窗玻璃上,她的形象卻180°大變樣。


    銀發仿佛燃燒的火焰,一身火熱的緋紅魚尾裙,肩上披著一件短小精致的透明鐳射服外套,腳下踩著細高跟,各種浮誇風格的飾品一樣不少,與原本的風格大相徑庭,簡直像是浪跡夜店多年、渾身帶刺的豔麗罌*粟。


    【沈祈靈,你還在嗎?】無限的聲音在沈祈靈的腦海中響了起來,她的思緒從櫥窗鏡麵上收迴,沒有停下腳步,雖然作為奪舍的玩家,她不知道三號點的位置在哪裏,但這具身體貌似不需要主人的指引也能迴應以強烈的直覺。


    “無限?”沈祈靈淡淡迴應了一句,她在等著這位自稱監管者的遊戲係統的解釋。


    【很抱歉,出了些問題。】


    無限的電子音毫無起伏,沈祈靈沒有從它的聲音裏聽出任何抱歉,倒是感受出了另一種令她疑惑不解的情緒。


    “你貌似有些煩惱。”


    【曆史不會改變,改變的是人。】


    沈祈靈腳下生風,她的注意力定格在不遠處的一間酒吧,門口形形色色的人群嬉笑怒罵,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掃遍門前每一處角落,浮誇的招牌上是各種獵奇的熒光塗鴉,外部裝修豔俗,可謂毫無格調可言。


    沈祈靈微皺著眉頭從那群吵吵嚷嚷的人身旁擦過,像一隻迅捷的貓般逆著人流迅速鑽進了洞開的大門。


    燈球的五彩光線迅速闖進她的視野,眼前一片燈紅酒綠。


    沈祈靈被那光線刺得不舒服,帶上了隨身的墨鏡,以最快的速度繞過龍蛇混雜的人群朝吧台走去。


    “我知道,這你說過。”她泥鰍般從兩個身材火辣的美人身邊滑過,行過之處,彌漫著濃烈的劣質玫瑰香水味。“那麽,你遇到了什麽麻煩,說說吧。”


    【這個時空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係統的電子音在燈光閃爍,音樂四起的尖叫與狂歡中顯得極為深沉。


    【你有新任務了。】無限說。


    【特殊任務:病毒抹殺】


    沈祈靈萬萬沒想到時光倒流之後的異時空她也能觸發任務,還是“特殊任務”,與主線任務“獻祭愚者”貌似不相同。


    【特殊背景:你所在的時空中突然到來一位不速之客,他的出現攪亂了原有的曆史軌跡,宿命中的必然被全數抹消,隻餘下一片空白與未知,伏行的陰謀正在悄悄朝你靠近,為了順利完成主線劇情並順利改寫死亡結局,你不得不將這株始料未及的病毒徹底抹除。】


    【本次特殊任務隻限定為你的個人任務,不會邀請其他玩家,你將孤身奮戰,獨自調查。】


    【本次任務不建議拒絕。】


    【接受固然要承擔風險,但放棄便是丟棄所有的希望與契機,直麵危險還是沉溺安逸,選擇權歸你所有。】


    【任務內容:徹底抹殺入侵者】


    耳邊是躁動的鼓點,沈祈靈距離吧台隻有一步之遙,卻在無限公布任務後僵硬地定在了原地。


    她久久佇立著,直到振奮人心的朋克搖滾一連換了好幾個曲目才反應過來,耳機另一邊的同夥在唿喚她。


    “遊隼,你到了嗎?我這邊出了點問題,需要切斷連線,可能沒辦法繼續同你保持聯絡了。”


    “我到了,你還要多久擺脫麻煩。”沈祈靈將臉遮擋進舞池燈光尚未侵入的陰影裏,她跟隨著節拍隨意扭動著手臂與腰肢,不知不覺溜進了一處無人的拐角。


    “你真當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啊~神奇女俠!”同夥幽怨,“他們目前還沒發現我,但是阿維德偵察力太強了,我必須放棄這個臨時聯絡點避一避,放心,等我安頓好了會立刻嚐試聯絡你的,別太擔心我。”


    “……”沈祈靈陷入沉默,她剛剛貌似沒有說出任何同關心語意相近的話吧,這個同夥還真是自來熟。


    “放心吧。”對方在徹底掐斷聯絡前又不滿足地補充了一句,“我們很快就會見麵的。哦,對了,你在同比爾點血腥瑪麗的時候不要再和他說法語了,他聽不懂,他已經同我抱怨很多次了……還有,我掐斷聯絡後記得把這隻耳機銷毀,雖然我知道你一定會這麽做……我是不是又說廢話了?”


    聯絡按計劃掐斷,沈祈靈將那隻耳機碾碎的同時大腦也在同步運轉。


    血腥瑪麗……


    難不成是暗語?類似於2037年那些全息諜戰遊戲裏間諜或是殺手會晤時會使用的語言?沈祈靈心中生出一絲猜想。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她決定用實踐檢驗一番,反正隻是一杯酒,就算不是暗語她也不會暴露。


    沈祈靈抬腳重新走向吧台,在隻差三步的地方,一個舉著酒杯醉醺醺的壯漢突然湊了上來,他堆起一臉褶子般的笑容,對沈祈靈展示自認為健美的肌肉。“喂,妞,要……要不要……嗝!同哥哥我喝……喝一杯!”


    醉漢的手不老實地攀上她的腰,沈祈靈連眼皮都沒抬,行動與大腦同步,隻花了一秒鍾反應與思考,緊接著她放棄扭捏作態的矜持,直接掄起拳頭,重重地砸在了醉漢的鼻梁骨上,把他當場砸暈過去。


    嘩啦啦的鼻血糊了他一臉,沈祈靈確定對方已經不省人事了。


    迴想起在愚人號上擔任社畜研究員的時光,沈祈靈心底感慨萬分,武力值還真是相當重要!她應該學會適當地使用暴力,這無疑能省去許多麻煩。


    舞池中熱烈喧囂的男男女女圍繞著一個跳鋼管舞的脫衣女郎哄笑熱舞,沒人關心這個角落裏的小小插曲,震耳欲聾的音樂惹得沈祈靈很不快,她煩躁地掏了掏耳朵,而後大步從醉漢身上跨過徑直走向吧台。


    “哦,你好啊,今夜最美麗的小姐,想喝點什麽?”身穿酒保服的男調酒師懶洋洋地從四周的景象中收迴眼神,她對著沈祈靈笑,一雙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線。


    “來一杯血腥瑪麗。”沈祈靈試探著說出暗號。


    “沒問題,我美麗的天使。”調酒師依舊笑眯眯地,他給沈祈靈遞來一隻馬天尼杯,杯中裝著鮮紅如血的酒液。“負二層最裏麵的房間。”男人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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