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了!”


    沈祈靈承認,之前是她的考量不夠全麵。


    作為遊戲玩家,她的思維還沒能徹底調節過來。因為一般的全息體驗遊戲都主打一個代入感,所以會在遊戲初始提供捏臉或者是人體掃描帶入服務,而玩家操控的角色也一般會設定成背景幹淨且牽扯不複雜的流浪漢或是旅行者。除戀愛遊戲需要設定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線以催進彼此之間的愛恨情仇外,一般的冒險探索遊戲初始設定都是相當自由的,以保證玩家以參與者的身份探索大地圖以及了解人物故事。


    當初在遊戲模式階段,沈祈靈已經避開了《夢之境夏娃》,所以她就先行帶入了第一人稱視角,卻沒想到這個遊戲裏的身份在她占據主控權之前就已經同遊戲裏的其他npc有所互動了。


    仔細一想,她覺得係統口中穿越未來的說法又有了一絲依據,但同樣的,她依舊有理由懷疑這隻是遊戲的噱頭。畢竟2037年有些遊戲玩得同樣花,也曾嚐試過這種方法,隻不過遊戲體驗不好,所以沒有成為流行。


    沒有人願意花錢氪金培養的主控角色產生自我獨立思想,尤其是當兩者信仰相悖時。


    而現在沈祈靈卻遇到了這種情況,她所主控的遊戲角色在她“蘇醒”之前已經同這個世界的其他人有過互動。原本她天真地認為自己主控的角色隻是一名普通的研究員,可如今情況急轉直變,也許未來還會有更多的隱藏身份在等著她。


    “‘演員’弟弟,你沒有證據。”少年的手掌依舊壓在沈祈靈的唇上,她卻已經將方才那抹差點露餡的錯愕神色一言帶過。


    保持冷靜,在搞清楚少年那句似是而非的語言的深意之前,自亂陣腳隻會令她陷入被動。


    “你怎麽知道我沒證據?”少年手上挑釁似地一鬆手,放開了沈祈靈被壓製在頭頂的雙手,反手捉住她的手腕湊近自己的脖頸。


    沈祈靈的指尖被迫觸碰到他脖頸處的電子項圈,相觸刹那,所觸之處傳來一片冰涼,惹得她指尖一顫。


    少年附帶著戲謔的笑意朝向她,無言、漠然的神情下,沈祈靈隻想反手給他一記耳刮子:喜歡打啞謎是不是?


    就像是發泄心底怨氣,刻意戲弄對方。她指尖順著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上移,似貼非貼地落在他的麵頰邊。


    少年本就身體變化明顯,再遭沈祈靈這麽一逗,神色一動,唿吸陡然凝滯,慌亂捉住她的手腕。


    手腕被擒住,沈祈靈倒也不惱,隻一副大仇得報的快感。


    小樣,道行這麽淺還敢出來混,真當2037年盛產白米飯呐?姐可是能做你姥的人。


    動作被止住了,沈祈靈沒再去管,她隻一副任憑發落的姿態隨意抬眼一掃,卻眼尖地發現少年脖頸上的電子項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紅色的警示燈一側,一點紫色幽光影影綽綽。


    方才那個位置分明沒有紫光,沈祈靈心底直犯嘀咕。聯係少年剛剛的詭異表現,很難不讓她猜想這兩者間存在著某種聯係。


    大膽猜想,小心求證,沈祈靈在信息不完備的情況下隻能旁敲側擊地迴應對方。“你認為‘觀眾’會聽信‘演員’的話嗎?”


    “他們信不信我不在乎。”少年的聲音依舊沙啞,沈祈靈可以感覺到他正定定地盯著自己,極其認真的那種。明明沒有駁斥的理由,可他一張口,語調裏卻又滿是令人狐疑的自信,“我隻要‘黑曼巴’不信任你。”


    “……”黑曼巴又是哪位?突如其來的未知npc如平地驚雷,把沈祈靈的腦袋震得嗡嗡的。


    別一時跳出一個人名玩懸念呐!


    沈祈靈內心呐喊。


    似乎是沈祈靈的愣然沉默滿足了少年的某種勝負欲,隻見他眉眼微微舒展,連語氣也平和了許多。“你很清楚,‘黑曼巴’效忠於司家,他一向殺伐果斷,眼裏容不得沙子。要是我將你的可疑行徑告訴他,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清除你。這麽看來,無論獲救與否,你都一定死得比我早。”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少年信心十足的肯定句終於畫上句號,隻剩下沈祈靈沉默著良久無言。


    什麽最難遊戲通道,就是主打一個信息差嗎?現在她就像那瓷盂裏的螞蚱,隻能橫衝直撞,根本一點可用信息都沒有。她仿佛成了孤舟縱海的旅人,海麵上看似波平浪靜,可背地裏卻早已暗潮洶湧,甚至已經有幾隻饑腸轆轆的猛鯊對她亮出了獠牙。


    她倒也不是有多麽害怕少年的威脅,隻是如果真的存在黑曼巴這號人物,他選擇相信少年的話並對沈祈靈進行審問,沒有“蘇醒”前記憶的她根本啞口無言,甚至連謊話都編不了,這在審訊官看來,無疑是一種警示信號。就像是明擺著向對方挑明——我有問題!


    恍惚間,沈祈靈似乎能夠稍稍理解當初係統的那句“該代號尚不存在幸存者”的含義了。


    “蘇醒”前的行動目的;所操控角色的真實身份及人物關係網;黑曼巴的性格特點;以及麵前人的話語是否可信。這一切一切都因為信息不足而無法核實判定。


    真是坑爹,早知道當時就不鬼迷日眼地衝大頭挑戰極限了!沈祈靈此刻心底有種悔青腸子的悵惘感。


    沒有時間慨歎,既然信息不足,那她就必須主動搜集。沈祈靈心中快速盤算,根據少年所言,她已經能夠大致猜測出他此番作為的最初目的了。


    身為“演員”,在發現行蹤鬼祟的“她”後並沒有聲張,也許並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即使說了也沒人會在意他的話。因此當沈祈靈方才以“演員”身份低下為借口壓製和威脅他時,他才沒有否認,而是反以黑曼巴“寧可殺錯、絕不放過”的個性來威脅她。


    可見少年對自己身份和現狀的認知有多麽清晰。


    在明確知曉自己沒有任何人權和話語權的情況下依舊一意孤行地選擇進行了這一連串冒險的行動——


    他在救人之前就明晰她的身份是“觀眾”,目標明確。


    救下“觀眾”身份下的她後沒有選擇立即邀功或是懇求,而是趁她不備捅了一把黑刀,他在嚐試打破兩人之間的不平等關係。


    末了突然改口威脅,甚至不惜搬出一位不知來路的大佬,是他在押最後的賭注,他在嚐試攻心以促成一場尚未明麵點破的談判的成功。


    沒錯,沈祈靈的直覺一向十分準確,她肯定少年的最初目的是想要同她談條件。隻不過“演員”和“觀眾”之間存在一道天塹般的鴻溝,所以他一直在嚐試,嚐試打破這個鴻溝,嚐試拉近他們的距離,嚐試主動將神拉下神壇。


    當真是狡猾啊。沈祈靈重新以此事審視麵前的少年,隻覺得他的心計與城府可見一斑。


    此人求生欲極強,為了生存可以不擇手段,無論是對待同類還是對待她。起初的那一刀中蘊含的不僅僅是恨意,還有滿滿的算計。他想要的不是她的命,而是她的倒戈棄甲,唯他而從。


    憑著自己對“觀眾”傲慢心理的深晰,他甚至連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興趣都沒有了?


    沈祈靈心底直接一個國際友好手勢。


    少年想要談判,那麽談判內容又是什麽呢?思來想去後她認為也就那麽幾個了:複仇、自由和報酬。


    報酬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那麽也就剩下複仇和自由這兩個選擇了,沈祈靈在心中揣摩分析著少年的心思,如果是他,他會選哪一個呢?


    又或者……他貪心不足,兩個都想要。


    這個想法念頭一產生,沈祈靈就默然了,按理說以少年九曲十八彎的肚腸和心思,應當是個極其細致求穩的人才對。可將他的所有行為重新串連在一起來看時,又覺得非也。一個身份低下、迫害淩辱加身的極致弱者,當有多大的毅力和果決才能做出此番這種近乎賭命的反抗,並有條不紊地實行呢?


    他當是已經於肮髒與陰影中蟄伏了許久了吧,就像是一匹風雪中獨自狩獵的孤狼,躲藏在枯草雪沫之下,收斂爪牙,直到獵物現身的那一刻,猛地起身,駭人獠牙盡數亮相,一擊致命。


    沈祈靈算是看出來了,麵前這個看上去俊秀朗氣的少年,有的不止一顆七竅玲瓏的心,還有一股逢機立斷的魄力,以他的脾性,應當是不願將自己過往的汙穢輕輕揭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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