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摸著一片虛空,說:“對不起,沒能救你。”


    如果說第一次讓太子發現天景帝對自己的折磨是無意,那麽往後很多次,她其實都是刻意在他麵前表現出受盡摧殘的樣子。


    她一直隻是利用他。


    利用他,穩固後宮地位,利用他,幫助雪國,利用他,成為將來扳倒天景帝的利器。


    可是這把利器的情感,卻是那麽炙熱真切。


    “其實我今日是打算逃跑的,我從來沒想過要留在你身邊。”


    太子笑了:“快跑。”


    訾妃看著他咽氣,悲慟道:“我都是騙你的呀。”


    天景帝看到她為另一個男人難過的樣子,妒火中燒,用力將她拉起:“朕不許你為其他男人哭!”


    “你真的沒有心。”


    “朕就是對你太有心,才讓你肆無忌憚。”


    訾妃再次被幽禁於芳華宮,她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這次她像剛入宮時那樣,換上白色衣衫,敲經念佛,念及往生。


    天景帝重掌大權後,除了芳華宮,後宮不再被封禁,慎貴妃前來探望。


    訾妃正跪在院子裏燒紙錢。


    慎貴妃上前想要勸阻:“陛下會生氣的。”


    “他生氣,和我有什麽關係?”


    “你和太子之間謠言四起,現在你又為他披麻守節,焚燒紙錢,陛下不會放過你。”


    “貴妃娘娘,我不是為了太子,而是為了這場宮廷之變中所有無辜的人。他們想要爭權是他們的事,死了也是他們該承受的後果,我隻是可憐那些無辜之人,總是承受無妄之災。”


    慎貴妃吃齋念佛許久,覺得她說得有理,便與她一起燒紙錢。


    “貴妃娘娘,前塵往事,忘了便好,往後好好照顧自己。”


    慎貴妃還沒來得及說話,已被人下了迷香,很快倒下,被訾妃接住。


    “我要走了。”


    訾妃穿上她的鬥篷,將頭掩入寬大的帽簷中,從容地走出芳華宮。


    她一路疾行,朝城門逃竄,期間遇上羽林軍,她的迷香也能將人製住。


    日出東方,清晨的太陽帶著幾分倦容緩慢爬過城樓。


    訾妃爬上樓,躲避追兵。


    那道陽光灑在她身上,像是帶著天神的力量。


    最終她被天景帝攔在正對太陽的地方,兩邊道路都被堵住,她逃無可逃。


    天景帝既生氣又傷心,質問:“你為什麽要走?”


    “我本來就是你搶來的,憑什麽不能走?”


    “十五年了,朕那麽愛你,對你那麽好,你為什麽非要離開朕不可?”


    訾妃站在城樓上威脅著他,兩邊侍衛皆不敢靠近。


    “因為我恨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最恨你!”


    “朕為了你,放逐薑家,滅了周家,對禦史大夫和太常寺卿的死,毫不追究,難道這些還不夠讓你解氣嗎?”


    “你根本不是為了我,你隻是為了鞏固你的政權!”


    “朕知道,你想要報仇,這些年你做的事,朕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求不過是能留下你罷了。”


    “那你應該清楚,我最想要的是你死。”


    訾妃的眼神陰冷至極,宛若來自地獄,配著這雙陰狠的眸子,身後朝陽黯然失色。


    “朕知道你是愛朕的。”


    訾妃覺得他卑微的樣子好笑極了:“你親手殺了自己的愛人,你永遠不配得到愛。”


    口哨聲響起,訾妃縱身躍下城樓,遠方小白飛馳而來,像從前無數次她從樹上跳下一樣,將人穩穩接住。


    羽林軍準備放箭射殺,被天景帝攔住:“不許放箭。”


    他眼睜睜看著她向著朝陽而去,一次頭都沒迴過。


    小白老了,不似從前,跑進林子後,已經沒什麽力氣,隻能跟在訾妃身邊緩慢行走。


    訾妃摸著它的頭:“辛苦你了。”


    小白像多年前一樣蹭她的腦袋。


    方道生攜眾人一早等在約定的地方,隻是沒想到他也會在。


    “是國主找的我們。”方道生解釋。


    萬俟君酌站在中間,盯著他,未發一言。


    訾盡歡平靜地問了一句:“頭還疼嗎?”


    他上前幾步,想要將人緊緊抱入懷中,可惜不能,訾盡歡後退幾步,二人之間觸手可及的距離宛若鴻溝般,無論如何也無法跨越。


    訾盡歡強裝鎮定:“我們快走。”


    現在還不是閑話的時候,天盛國的追兵還緊追不舍,他們得盡快迴雪國。


    正準備繼續趕路時,天景帝率兵趕到,他見到萬俟君酌的刹那,訝異:“你竟然沒死。”


    萬俟君酌負手而立:“你該害怕我還活著,因為我會向你討迴失去的一切。”


    天景帝輕蔑一笑:“你憑什麽?”


    “憑你窮兇極惡,有違天道,我是為民除害。”


    天景帝看著訾盡歡:“愛妃,過來。”


    萬俟君酌將人拉到身邊,大手握住她的肩膀:“她不會迴去。”


    “朕的女人,你以為她會跟你走嗎?”


    訾盡歡向前走了一小步,離開他的懷抱:“陛下,妾身不想見血了,你放過我們吧。”


    “你走了,政一怎麽辦?朕怎麽辦?”


    “政一很崇拜你,你好好照顧他,不要像對商羽那樣對他,錯了便告訴他,別讓他彌足深陷而不自知。”


    “朕不能沒有你。”


    “可我想迴家。”


    天景帝見她退迴至萬俟君酌身邊,大動肝火,當著眾人的麵問:“你知道這個女人哪裏最敏感嗎?”


    萬俟君酌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種話:“我不想知道。”


    “是心髒,朕每次碰她那裏,她都會嬌喘連連,叫人無法忘懷。”


    “我現在就殺了你!”


    訾盡歡伸手攔住他,隻見她雙目血紅,胸口起伏不止:“他說的都是真的。”


    臥雪和狻猊族其他人紛紛怒視著,眼中染著淚痕,那架勢像是下一秒就要和對方拚個你死我活。


    萬俟君酌聽到她承認,為這些年沒能保護好她而感到無比痛苦:“我隻要你活著。”


    天景帝繼續大放厥詞:“我們這些年在一起很開心的,不是嗎?朕是愛你的,迴朕的身邊,好不好?”


    萬俟君酌怒道:“你若真的愛她,又怎麽忍心當著眾人的麵折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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