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昏暗。


    沈昭如彎下身子,用幹淨的帕子包在匕首上,拿起來對著燭火,仔細觀賞一番。


    血色出現在刀刃處,其餘的地方幹淨無比。


    這把匕首,沒有沈昭如送給樓曦雪的那把精致,也沒有集市上的那麽華麗。


    唯有這裏麵的含義,刻苦銘心,價值千兩。


    迴想那夜,沈壹迴來的說辭。


    沈昭如算是明白,夫妻不和睦,究竟是什麽樣。


    夢魘?


    需要人陪?


    怕是夢魘就是那人,而那人裝作不知。


    沈昭如不知道這位明夫人要搞什麽,但是她也能很清楚的知道,對方這是在幫助她不受難。


    要是今晚沒這出,也沒有徐泓來。


    那她和樓曦雪,沒準就和明氏父子,鬧出傷亡了。


    雖然,死的會是對方而已。


    但也不代表,明夫人這招沒用,隻是辛苦徐泓徐大人了,要帶著她給的壓力,盡快的調查出來。


    明府後院。


    來往的衙門辦案人員四處遊走,小心、仔細的尋找有關這件案子的線索。


    徐泓站在那兒,拋開那一身的玩鬧勁兒,看起來是不符合年齡的嚴肅。


    為了盡快的調查出來,徐泓也隻能先把大案裏麵的精力分一部分出來,連帶著周圍的寒氣,也比不過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手下的人也感知到頭兒身上的寒氣,心裏膽戰心驚,睜大眼睛尋找線索。


    許多人的肩膀,都被雨給打濕,好在這些人都習過武,身子也都強壯,能扛得住這風寒深夜。


    臨近子時,一行人離府迴衙門。


    另一邊,沈昭如也停下手裏的動作,不再觀看眼前下到一半的棋局。


    仿佛一夜迴歸冬日,見不得春日的一點和暖之氣。


    “沈壹。”


    清泠泠的聲音,讓門外打盹的沈壹渾身一顫。


    沈壹急忙站起身,推門而入。


    “主子,有何吩咐?”


    “你去同明夫人告知一聲,明日子時,我去她院子裏尋她。”


    沈壹點頭:“是。”


    沈昭如複道:“早去早迴,迴來了就去歇息,不必來這兒等我。”


    沈昭如起身離開,沈壹簡單收拾好房間裏的東西,也跟著離開了。


    唯獨桌上那盤沒有下完的棋局,沈壹一點也沒去碰。


    沈昭如不講明,沈昭如也不會去過問。


    這是他們養在異姓王府的暗衛守則,必須遵守。


    徒留一室空寂。


    窗外雨停,沒有緊縮的窗戶,被風吹開。


    烏雲退散,皎潔的彎月顯露。


    沒人注意的桌邊,一片綠葉翻滾落地,消失在縫隙當中。


    一掃昨日陰雨綿綿,今日風和日麗,陽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免不得一陣舒服感歎。


    因著昨夜的事兒,茵茵拉著夏梔睡在一起,就在內室外邊的小榻上。


    半夜,沈昭如迴來的時候,還看見夏梔緊閉雙眼,止不住的發寒顫,唇邊還有陣陣的哼唧。


    一旁的茵茵閉著眼,也睡得熟,但手還是下意識的拍打在夏梔身上,安撫她的情緒。


    沈昭如站在那兒,注視了一番,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不過大早上的,夏梔和茵茵都沒來得及起來。


    沈昭如不便打擾二人休息,索性招來昨日沒去的青竹替自己穿衣,好在她心靈手巧,哪怕是一個人,也將沈昭如打扮的漂漂亮亮。


    一柱香的功夫,沈昭如滿意的出門,路過茵茵和夏梔的時候,還特地停留下腳步。


    仔細看,還能瞧見那兩位睡得快要打唿嚕。


    青竹準備出聲喊醒二位,沈昭如伸手止住了她的動作。


    悄摸摸的走到床邊,一隻手摁住一人臉上的軟肉。


    不管沈昭如如何扭扭捏捏,這二人都沒醒。


    沈昭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意張揚明豔,帶有沈昭如身上的明媚和自信,讓青竹眼裏閃過驚豔。


    戲弄完二人,沈昭如起身,道:“別管這二位懶丫頭了,讓她們多睡一會兒吧。”


    沈昭如走上幾步,察覺青竹沒有跟上來,扭頭喊到:“走了,別愣神。”


    青竹迴神,嗯上一聲,急忙跟上。


    路上,沈昭如看見她頭上的月季發簪沾染晨光,原本沒有氣質的青竹,如今也能大氣而溫婉。


    “喜歡嗎?發簪。”沈昭如笑著問道,好似友人閑聊。


    青竹不似往日平靜,語氣難免帶有欣喜:“奴婢很喜歡,多謝夫人賞賜。”


    沈昭如搖搖頭,不盡然:“無事,這發簪很襯你。”


    “夫人眼光好。”


    漸漸的,青竹也不像剛才拘謹,主動道:“奴婢聽說,夫人和公子是從京城來的?”


    青竹眼裏帶著希翼,是一種美好期盼。


    沈昭如點頭,“是。”


    青竹繼續道:“那我聽說京城的人都穿金戴銀,身上的首飾都貴氣的很,也不知道奴婢日後有沒有機會跟著夫人去看看?”


    提起以後,沈昭如心裏如明鏡。


    “這月怕是不行,不過等一二月,我可送你去京城。”


    送你去京城,讓你為自己幹活,這筆買賣,不虧。


    沈昭如心裏想著,麵上越發笑眼盈盈。


    青竹知曉這是何意。


    “撲通”一聲。


    青竹恭敬的雙膝跪地。


    那一日,在沈昭如去紫苑樓,給她們這些人買發簪的時候,青竹就知道,她這一生,不會再遇見這麽一個好的主子。


    她日日伺候在主子身邊,自然也知道,府院裏的那些看著隻是侍衛的人不簡單,她和春悠、夏梔、秋語、冬迎都不同。她們發現了這件事,隻想著做好自己的本分,可青竹自幼就沒了爹娘。


    在一些事情上,她的感覺很強。


    她知道夫人甚至可能不是夫人,公子也可能不是公子,他們可能都是別的身份。


    不過不管如何,沈昭如都給了她一次和過去告別的機會,她賜給她名,讓她在這看不到歸屬的地方,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她想,無論主子要她幹什麽,她都可以為她所用。


    頭頂上的枝幹,長著幾片脆嫩嫩的新葉。


    沈昭如手裏把玩著那枚銅板,指腹摩挲銅板冰冷的表麵。


    沈昭如知道這是一個聰明人,所以也沒驚訝的開口問她這是何意?


    隻是等著青竹開口,把自己的未來,堅定的交在她的手上。


    她很早就說過了,她不是好人。


    要成為她身邊的人,必須和茵茵一樣,要忠心的,把一輩子的信任交托在她手上。


    幾日的相處,沈昭如已經漸漸了解她。


    青竹懇切道:“奴婢願意誓死追隨主子,請主子收下我。”


    隻是,沈昭如還沒有很了解她的過去。


    沈昭如微微眯著眼,帶著點青竹能察覺得到的興趣道:“你的忠心我接受了,但是不急,你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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