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飄零而下,不過一夜,蒼山就已覆蓋上皚皚白雪,遠遠瞧著,隻讓人深覺幽靜。


    隻是此間雲上一處裂縫陡然破開,曦光順勢照向大地,蒼山白雪也被裹上一層鎧甲,連帶著黑暗的角落都染上一抹金色光輝。


    蒼山之下,就是一座古城立於此間。


    城中高牆大院,青磚紅瓦,處處皆彰顯貴氣。


    正值日頭,各家點火燒飯,沒一會兒,陣陣炊煙升起,站在巷口,還能聽見小販吆喝叫賣。


    此處和樂融融,便是景淵王朝的都城——盛京城。


    和別處熙熙攘攘不同,城西最為壯闊的一座府院內,如今安靜無比。


    如若別的地兒隻是有錢,那此處的王府便是處處彰顯富貴,假山、竹苑、梅園,府裏應有盡有,就連牌匾上的“異姓王府”四個大字都是用金粉寫上的。


    隻是王府裏本該人來人往,順便夾雜出有人小小的交談聲傳,可是現在卻是安靜的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見聲響。


    主院大堂。


    一婦人身著赤紅衣裙,容貌絕美,舉手投足之間,任可見其依稀風華,屬實是風韻猶存。


    在細看下,可見那人身上綢緞柔和,針線細膩,就是裙麵上一朵盛開的牡丹都是栩栩如生,跟別提她渾身上下的金器首飾,無不精致小巧,無不費心費時。


    隻是現在美婦人闔眸撐首,一副休憩模樣。


    路過的丫鬟見狀,都選擇性的閉上嘴不再多言。


    不過一會兒,門外突然走進一位丫鬟,身後跟著位十七八歲的俊美男子。


    不用人細眼觀察,隻隨便瞧瞧便能知道二人是對母子,不外乎別的,主要是男子身上有著和美婦人一般無二的絕美容貌,以及那風流的氣質。


    隻是前者身上氣息較為外放,而後者身上氣息則是較為內斂。


    丫鬟走到相裏婉身邊出聲提醒:“夫人,二世子爺來了。”


    王府一共兩位世子一位郡主,現在過來的,就是明璟世子沈卿川,也是沈昭如的二哥。


    相裏婉聞言掀開眼皮,一點視線也不落在他身上,同樣也沒招唿他坐下,隻是冷聲:“跪下!”


    沈卿川抿唇不語,隻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相裏婉看見他挺直的背,含有失望:“知道錯了嗎?”


    沈卿川沉默,沒有應聲。


    相裏婉冷笑:“嗬!你還想不明白這件事到底哪兒做錯了嗎?”


    沈卿川繼續沉默。


    “啪!”


    相裏婉一把丟下手裏的茶碗,走上前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清脆的聲音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而相裏婉混身上下的冷氣則是讓一旁幹站著的丫鬟低著頭,儼然一副試圖降低存在感的動作。


    “你還真是我教導出來的好兒子!竟然能為了你的一己私欲,差點把你大哥的命陪進去。要是我和你爹去的再晚些,這王府的大世子之位是不是該你來坐啊!”相裏婉沒在意丫鬟的細小動作,而是看著這位從自己身下掉下來的肉,盛滿怒氣。


    在相裏婉嫁給沈承羽的這二十年裏,沒有哪一天發過這樣大的火氣,也沒有哪一天是她親自動手打罵過兒女的。


    可前些日子的事情,屬實是讓相裏婉氣的不行。


    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二兒子,因為別的一位姑娘說了幾句話,便將他的大哥騙去和那姑娘見麵。


    如若就是見一麵就算了,那可是差點害死沈慕予。


    並且如今隻要相裏婉一閉眼,她就能想到她若是再晚去一步,她的大兒子就會被人用利刃割開喉嚨,以至於命喪當場的畫麵。


    而每一次相裏婉在驚醒之後,就會隻剩下後怕不已這個念頭。


    直到現在,她的大兒子沈慕予還躺在床上醒不來。


    因為大夫說害怕病人在昏睡期間發燒,所以相裏婉、沈承羽和沈昭如三人輪番上陣照顧。


    相裏婉本來早就該喊沈卿川過來跟前認錯的,倒是因為處理這件事的後續給耽擱了。


    直到今日,過了兩天兩夜了,相裏婉才把人喊來跟前來認錯。可是她也沒想到都過去這麽久了,沈卿川還是沒有認識到做錯的地方。


    相裏婉很寒心,她不想和自己這位二兒子多說。


    相裏婉也索性隻是倒迴椅子上,看著被她扇了一耳剮也不發一言的小兒子,語氣淡漠的不像一個母親:“你出去跪著吧,慕予什麽時候醒,你便什麽時候起來。”


    沈卿川無視掉被扇的火辣辣的臉,總算是開了口:“是,母親。”


    很幹涸的嗓音從這位和自己最相像的兒子口中傳出,讓相裏婉一下就扭過頭,不想看他走出去的場景。


    這兩個兒子,他們夫婦從小就不偏讓誰,一開始兩弟兄嚐試過誰有理聽誰的,後麵沈慕予發現沈卿川不是很喜歡講理,就提議誰拳頭大聽誰的。


    可是時至今日,誰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


    相裏婉和沈承羽沒想到,沈昭如也沒想到,沈慕予也沒想到,恐怕到最後就連沈卿川自己也沒想到吧……


    相裏婉歎息,而後又想起什麽,對著丫鬟道:“棠月兒呢?”


    丫鬟迴稟:“郡主在大世子院子裏的側殿休息。”


    相裏婉摸著手上的金戒,帶著點淡淡的寵溺,道:“這幾日棠月兒辛苦了,你等會去小廚房熬一碗冰糖雪梨,等郡主醒過來了送去。”


    丫鬟稱是。


    相裏婉揮手示意房裏的人都出去,而後隔著門,遠遠的看著雪地裏跪罰的沈卿川,明亮的眼眸被霧氣熏騰,模糊了一片。


    等沈昭如一覺醒來,已是風雪飄落的愈發大的時候。


    夏日裏半邊天的晚霞沒有,有的隻是風雪下,漸漸染上夜色的天,黑的讓人看不起前方。


    沈昭如坐在榻邊,將及腰的長發拉到身前,由著貼身婢女茵茵拿著外衣走來給她穿上。


    雖然屋子裏燃著木炭供暖,但是她等會要出去和娘親交班守大哥,所以還是要穿厚一點再出門。


    茵茵在替小主兒穿衣的時候,將午時發生的事情講了出來:“小主兒,二世子爺被殿下罰去主院外邊兒跪著,說是大世子爺什麽時候醒來,什麽時候起身。如今已經一下午了,也不知道晚上的雪會不會越下越大呢!”


    沈昭如細細聽著,不發表意見。


    “對了小主兒,太傅府的謝三姑娘讓奴婢把這封信交給您的。”茵茵將手上的活兒幹完,從衣袖裏取出一封信交到沈昭如手上,接著繼續說:“謝三姑娘還讓奴婢給您帶了句話,說太子殿下最近和白府的白姑娘走的很近,讓您和二位世子都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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