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她頭抵在牆上,下巴微抬,眼神睥睨如女王。


    滿是嘲諷。


    既要當那啥又要立牌坊,嗬嗬,上輩子,見多了。


    褚元澈一直靜靜的聽著,他終於找到了症結,“我要是不娶那個公主,這些就都不存在。你相信我,我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娶她的。”


    他真的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小丫頭看看,哎,怎麽就不能相信他呢。


    “哼,發誓有用的話,世上的惡人早死光了。”葉蓁嘲諷,暗夜中白眼翻上天去,“假設沒用,除非你明天去跟萬歲說不娶那個公主了,我才信。你敢嗎?不要說大話,我就問你,你敢嗎?”


    “……”褚元澈低頭沉默,不是不敢,是不能啊,少頃,他就歎了口氣,“開弓沒有迴頭箭,這時候,不能退。等,等機會,會有轉機的。”


    “哈哈哈哈……”葉蓁笑的想垂床,“那你認為什麽時候能退?是等著羅塞和天啟聯手把大齊滅了之後嗎?還是你當上皇帝之後?嗬嗬,那時候沒準你和那個琪琪格的娃娃都滿地跑了。”


    “我說了,我不會娶她的。等等,你別急,不會很久的,最多十天半月。”


    說的還真是一本正經,難道她冤枉人了?


    葉蓁皺著眉頭就問,“那說說你要怎麽做。十天半月你怎麽做什麽。”


    褚元澈斟酌一瞬便道,“我在等待機會。”


    過了足足好幾秒,葉蓁終於確信這人並不是大喘氣。


    已經說完了。


    等待機會,這就是他所謂的計謀。


    難道,這跟坐以待斃有什麽區別?


    她是撇撇嘴就趕人,“趕緊滾吧,姑nainai沒功夫跟你廢話。等待機會?你就是等著天上掉餡餅嘍!虧你說的出口。”


    “估計那個羅塞太子很著急迴去,十天半月的,那時候沒準公主都已經嫁過去了。然後,你不但能聯合羅塞滅了大齊還能把責任推給老天爺,誰讓老天爺沒掉餡餅給你,害的你必須得娶那個公主。”


    “我呸!快滾快滾!聽你說話,我整個人都不好了,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奇葩。滾!別髒了我的床!”


    嘴上說著話,她腳就踹了過去。


    娘的,這渣渣在多坐一會兒,估計,她就要被惡心吐了。


    被踢了好幾腳,勁頭足的很,弄的褚元澈身子晃了又晃,可他愣是沒挪窩,“一定會有機會的,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信你?還不如信豬會上樹!”葉蓁更猛烈的往軟肋招唿,一點顧慮都沒有,“滾不滾?再不滾,我告訴你,我可喊人了。要是你半夜跑到我房裏來傳到羅塞公主耳朵裏,你的如意算盤可以沒了。”


    還沒解釋清楚,褚元澈哪會走,情急之下,他探身過去就把人捉住。


    葉蓁奮力掙紮,“你走開!滾!”


    難道這時候,這貨要來個霸王硬上弓?


    要真這樣,就不是踢命根子一腳那麽便宜了。


    哼哼,她不介意讓他斷子絕孫。


    可她想錯了,被摸了摸之後,身前一痛,她啞巴了。


    真的啞巴了。


    光著急,什麽都說不出。


    娘的,敢點她啞xue!


    “嗚嗚……”也不管了,她低吼著一爪子就撓過去,可不幸的。


    胳膊在中途定住了。


    她整個人僵住了,石雕一般。


    動不了又說不出,被欺負慘了,她氣的隻能瞪過去。


    可,很黑。


    黑的不見五指。


    她的瞪視一點影響都沒有。


    耳朵還是不聾的,窸窸窣窣的響聲,是在?


    **裳!


    娘的,她真是想把門神的祖宗十八代罵一遍。


    都要退婚了,竟然還想做這種事。


    禽獸!


    不!


    說他是禽獸,都是對禽獸的侮辱。


    袍子脫掉放的遠遠的,褚元澈才又轉身迴來,語氣滿是討好,“你不是嫌那衣服難聞嘛,我脫下來放遠點。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生氣,等一等,等我把話說完了就給你解開xue道,你想怎麽收拾我都可以。”


    原來隻是想讓她當個安靜的聽筒。


    葉蓁懸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放迴去。


    可,火氣還是直到腦門。


    也不知道這貨要用多麽惡心的話來荼毒她。


    摸索著把被子給圍好,褚元澈也舔著臉挨著坐下,這麽依偎著,他覺得甚是幸福,可旁邊愈加急促的唿吸提醒著他,小丫頭非常生氣。


    他隻能往一邊挪了挪,“好了,我是罪人,我離你遠一點。”


    “我真的沒有騙你,再說一遍,我肯定不會娶那個羅塞公主。我是個立長誌的人,隻要認定的,我就不會改。說了跟你白頭偕老,絕對是一輩子,我不會變的。”


    “是,這件事讓你生氣了,你也該生氣。我不想讓你生氣不想委屈你,可我這次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我想滅掉大齊絆倒皇後,父皇一樣想,甚至天啟的忠臣都這麽想。大齊即將內亂,是滅掉它千載難逢的機會,隻要能和羅塞聯手,大事必成。你想想,這種情況下,羅塞要求和親人選是我,我怎麽可能推得掉。”


    “對了,令尊,也就是我的嶽父大人,也是讚成的。如果我拒絕,他老人家都不同意。李尚書亦然。你的至親,在這件事上,都沒有溫情可言的,何況父皇呢。不管我同意與否,隻要羅塞那邊要求,他必然應允。”


    “退一萬步講,我放棄複仇選擇抗旨不尊,父皇應該會留我條命,你想想到時候會怎麽?皇後一派,一定會天涯海角追殺我,就算我能逃過,隻能東躲西藏,那時候怎麽給你安穩的生活。”


    “將錯就錯,現在隻有這條路可走了。不過你放心,皇後那邊不會讓和親順利的,她那邊出手,這局死棋就能活了。”


    “我說完了,你該明白了吧。我給你解開xue道現在,切記,要罵我也小點聲,初一他們幾個聽見會笑話的。”


    被摸著點了兩下,葉蓁舌頭終於順溜了,“你個王八蛋,竟然敢點我。你這就是不擇手段,趁人之危。哎,我怎麽還動不了?快點,給我把xue道解開。”


    還是被罵了,不過褚元澈敏感的發現,好像麽有那麽刻薄了,終於有了好轉,他就彎了唇角,“行了,我趁人之危。你是好人,沒有大吼大叫的罵我,我很知足了。”


    娘的,怎麽聽著有點嬉皮笑臉!


    “快點,給我解開xue道!你說夠了吧,解完xue道趕趕緊滾!你這種為達目的欺騙人家小姑娘感情的,十足的懶人,我不想跟你說話。”


    “她就是羅塞送出來和親的,嫁給誰也不是她能做主,不要看她對我熱情如火,裝模作樣也不一定。”


    “她可是把你誇出花來,怎麽可能是裝模作樣?”葉蓁根本不信。


    那個羅塞公主,怎麽看怎麽是對門神一見鍾情,怎麽可能是裝模作樣。


    她看見的,她的眼睛不會騙她。


    褚元澈愛憐的摸了摸一動都動不得的小腦袋瓜,“她那麽說可能就是為了氣你呢,你啊,世上除了認為我是壞人,剩下的統統是好人。囂張霸道,試探一下天啟和親的誠意罷了。如果,更可能坐上皇位的是老五或者老六老七,她會看都不看我一眼的。羅塞,要的是,以後天啟的皇後是羅塞公主。”


    “不是,我有預感……哎呦,你快給我解開xue道,聽見沒有!”葉蓁近乎咬牙切齒,竟然敢摸她的頭,她同意了嘛。


    惡心的爪子。


    “我給你解開,先說好,不許打臉。”


    再不解開,褚元澈覺得,他就要倒黴了。


    終於能動了,葉蓁扭扭脖子甩甩胳膊,伸出有點麻木的腿又是一腳,“叫你點我!叫你點我!”


    終於不用這個事罵他了,褚元澈給點陽光就燦爛,厚臉皮的爬過去直挺挺的趴下挺屍,“累死了,讓我歇一會兒。”


    葉蓁氣急,奪命連環腳一波接一波,“喂,你做什麽你!滾下去!要躺去羅塞公主床上躺,別在我這,滾,快點……”


    “別踢了……別踢了……不是都說清楚了嘛,你還說她做什麽?你再踢我,我可點你xue道了……”


    被點xue道可不怎麽美妙,葉蓁即刻停了,輕巧的跳下床去,憑感覺往北邊牆上摸。


    “喂,光腳呢,迴來……”


    褚元澈爬起來低聲招唿,很快,人的確迴來了,可先到的是一股風。


    帶著戾氣的一股勁風。


    他下意識的後仰,躲過了。


    “你還拿武器,想謀殺親夫啊你!”


    “還親夫!你算老幾,給我滾!滾!”葉蓁撩開帷幔,對著那抹白影雞毛撣子亂抽。


    床帷間實在不好躲避,天又黑,褚元澈還是實實在在挨了幾下子,後背上火辣辣的疼,他終於忍不住把雞毛撣子奪了過去,探口氣悠悠道,“看來你是真的不在乎我。”


    “是啊,所以,你趕緊走吧。”葉蓁喘氣粗氣,嫌棄的趕人。


    寂靜,很寂靜。


    刹那,屋子裏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


    抿唇坐了一會兒,褚元澈不再堅持,爬到床邊摸靴子穿起來,“等這件事過去,就會迴到以前那樣,就很好了。不會很久的,你好好在府裏待著,我最近不會來打攪你了。”


    因為他不三妻四妾,因為他會報恩,以前,小丫頭因為這些肯嫁給他的。


    這些前提他可以保證,那,小丫頭還是他的。


    隻要能天天看見,就很好了。


    “永遠都不要再來了。你也知道我一點都不在乎你,你還扒著我不放做什麽呢?”


    “沒有我,你沒準墳頭草都老高了,說起來,我對你也有救命之恩。大恩啊,你總不能恩將仇報吧。”


    “你要是有良心,就趁著這次機會把婚退掉,以後咱們酒水不犯河水。這樣的話我自在了,你也不用費盡心思找機會把人家公主推出去。各取所需,一舉兩得,對不對?”


    “答應了你的破婚事,皇後把我當眼中釘,沒幾天又那個羅塞公主,反正沒有好事就對了,我怕這樣下去,我哪天小命真沒了。”


    “大哥,您就行行好,放我一馬好不好?”


    最後,葉蓁都帶了祈求的語氣。


    孤獨終老還有個老,找個麻煩集合體,會英年早逝啊。


    好不容易重活一輩子,她還想多活幾天的。


    “……這件事情過去,我送你去穀裏住。”不管怎麽被嫌棄,褚元澈都不要放手。


    說到這份上,葉蓁扯著頭發抓狂,“我不想跟你在一起,看你這種不擇手段的人就惡心,你聽見沒有。而且我也不信你的鬼話,誰知道你是不是又來騙我了。我求你了,你就放過我不行嗎?”


    “我沒有騙你,哎,你不信算了,等事情有了結果一切不言自明。”褚元澈深感挫敗,很無力,“我很想給母妃報仇,從八歲到現在十四年了,日思夜想。隻要和羅塞公主和親,這事就會很快成真。可為了你,我寧願費盡心思繞彎子,甚至,到時候真的沒有按我所料想那般,我甘願複仇拖延下去也不會選擇對你放手。畢竟她們可以一直等下去,可錯過你,就是一輩子。”


    漆黑的夜,靜悄悄,那些話似乎長了翅膀,飛進耳朵裏,輕而易舉的鑽入心田。


    情真意切,葉蓁覺得,沒有人會把謊話說的如此真。


    她相信,這人不會用他母妃做幌子騙她。


    也許,一貫無情的人,真動情起來才更深情吧。


    信嗎?


    全身的細胞,就叫囂著相信。


    最終,她不再反駁不再質疑,“事實勝於雄辯,我等著看結果。好了,不早了,你快迴去睡覺吧。”


    什麽意思?


    應該是有緩和了吧?


    一貫算計人心,褚元澈現下卻一直患得患失沒有主意。


    “再不走天都亮了,走不走,不走,我揍你了啊。”


    是“走”。


    不是“滾”。


    嗯,厭惡程度降低。


    最後,他隻得出這個結論。


    想再問一問,可張張嘴就閉上,他戀戀不舍的起身,過去,把人抱起。


    久違的,讓他貪戀。


    “你要幹什麽?我……我告訴你……”


    葉蓁瞳孔暴睜,腿亂蹬的掙紮。


    “地上涼。”把人放好,又扯了被子蓋好,褚元澈重新坐到床邊,醞釀了稍許,才道,“我半夜來找你不是不尊重你,從你那次醉酒咱們有了夫妻之實,我就已經把你當成我的妻,我隻是想你了,來看看你。不怕你笑話,我經常做夢都能夢到你,巴不得早一天把你娶迴去,哎,就是你不肯。我不知這個不能勉強,你不在乎我沒關係,可是,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話音以落,葉蓁半張著嘴,直挺挺躺著,不知所措。


    門神這是?


    情話說起來,好肉麻。


    “吧嗒!”


    很輕的一聲,落在胸口的錦被上。


    葉蓁伸手去摸。


    **的一點。


    這是?


    想到某種可能,她還是不信,抬手去摸索。


    褚元澈側頭躲避,葉蓁還是摸到了臉上的水跡。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門神又一次刷新了她對他的認知。


    門神怎麽會哭呢?


    還是為了她哭。


    被發現了,褚元澈有些沒臉,起身便走,“你睡吧,我走了。”


    葉蓁也沒有攔,隻望著遠走的那抹黑影發呆。


    出了門,褚元澈縱身上了屋頂,隱在暗處的初一幾人也現了身。


    “……主子,葉小姐說了讓綠翹幾個走,您看?”


    初一小心翼翼詢問。


    “她不會趕你們了。”褚元澈負手而立,答道。


    “太好了,太好了……”


    綠翹幾個欣喜不已,在她們看來,至少暫時,主子和葉小姐還是融洽的。


    看來這個葉小姐還是有希望的。


    時候不早了了,褚元澈帶著初一往迴返。


    初一心癢的很,禁不住發問,“主子,您和葉小姐的婚約恐怕過不了幾天就要被廢了吧?”


    “盡量拖延。”褚元澈點頭。


    初一嘬牙花子的很,“除了您不急,剩下的都急,拖延也拖延不了多少時日啊。要不,您就試試求萬歲爺下道聖旨讓葉小姐做側妃,事情也辦了,葉小姐也能過門,何樂而不……”


    “我自有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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