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洛繁在下車的地方站了十來分鍾,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


    身體微微側身,餘光斜著布加迪離開的方向。


    門衛認出了她,見她站在那裏也有一陣子了,換崗準備迴家時走了過去:“您是22棟的住戶吧?快下雨了,趕緊迴家。”


    突然的搭話,把徐洛繁嚇了一跳,身體自然地後退。門衛察覺自己嚇到人家女孩子了,拿出工作牌給她看:“別害怕,我薔薇苑的門衛。”


    “快下雨了,天那麽黑,你一個女孩子站在這兒不安全。”門衛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雨傘,猶豫了片刻雙手揣在身後,“等人,你可以去門衛室裏等。”


    徐洛繁被狂風吹得頭發撲到臉上,捋著風中的淩亂笑了笑:“好,謝謝。”


    門衛也顧不上去管她,迴了幾次頭,快速趕去了停車場。


    烏雲沒有要散去的意思,狂風來相聚,帶動著瘋狂的旋律,樹上的樹杈搖搖欲墜。


    恐怕,這場暴風雨會來得更猛烈。


    徐洛繁轉身進小區,她害怕被大雨淋濕,用手拚了命地與風雨賽跑。


    偏偏在踏進22棟的大門前幾秒 ,她的頭頂而至全身被巨大的雨幕潑濕,頭發沒在風中淩亂,肆意揮舞,而是緊緊摟住了她的小腦袋。


    沒想把自己搞得太狼狽,但還是晚了一步。


    她渾身濕漉漉的,冷得發抖。濕透的布鞋讓她每往前走,都覺得特別艱難。


    走到電梯口,去摁電梯時,她的指尖在滴水,此時她猶如一隻剛化為人形的水妖,把人家幹爽的地麵都弄濕了。


    徐洛繁想拿紙巾來擦手,紙巾被保護得很好,每一張都是幹的。擦幹了手指,她伸去摁電梯的手在發抖,憋不住的眼淚像一口泉眼,脫湧而出。


    她想幹媽了,邊哭邊含糊地叫:“媽媽,媽媽,你什麽時候迴來?”


    她真的好想好想幹媽啊!


    此時,好想鑽入幹媽溫暖的懷抱裏,大哭一場。


    不知哭了多久,哭聲漸漸減弱,徐洛繁聽見了男人的腳步聲,她被淚水染過的眼睛亮了,再聽,卷翹地睫毛緊緊地閉合,大顆淚珠掉落在地板上與地麵的雨水融合。


    不是他。


    蕭哲然的步伐比較穩重,沒那麽輕浮。


    男人沒有走向電梯口,而是站在剛進22棟的門口,打了個電話,沒人接,他掛斷了。


    又把電話打到徐洛繁這兒。


    鈴聲響的幾聲,男人朝她這邊走了過來,身體微微彎著:“徐洛繁?”


    徐洛繁的眼淚在這一瞬間止住了,像做賊心虛般搖頭。


    “搖什麽頭,你不上樓蹲在地上做什麽?”範易州把手上的購物袋往她邊上一放,“我妹不知道死哪去了,電話不接,微信不迴,幫我把這些東西給她。東西是我媽讓我帶給她的。這麽大雨,死丫頭不知道有沒有淋雨......”


    嘴上說的全是埋怨,心裏卻很著急。


    “好。”徐洛繁的聲音很弱,也許是外麵的狂風暴雨過於激烈,範易州沒聽見,猛地蹲了下來,看著她,“徐洛繁……算了,東西我自己拿,你開個電梯讓我上樓唄。”


    乍然一想,徐洛繁是蕭哲然的女人。


    勞煩不起。


    這會兒,徐洛繁瞥過頭去擦了下眼角,站了起來。


    範易州是在這裏,看見徐洛繁的麵容,眼睛都腫成那樣,竟然一點不醜,還好看得惹人憐惜。


    也不知,他這個二哥是不是投錯胎了,還是在渡劫。


    “你哭過?”他問。


    徐洛繁咳了兩聲,看了他一下:“有點感冒。”


    “感冒?”範易州帶著狐疑的目光,騙誰!


    過來時,他看見蕭哲然的布加迪停在小區路口。


    這兩人,吵架了?


    “嗯。感冒。”徐洛繁摁下了電梯的指紋,電梯門很快就開了,範易州也站了起來,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電梯。


    電梯上升的過程,兩人無話,一個看著電梯的顯示屏,一個低頭看著鞋子。


    電梯停止了運行,範易州說:“到了。”


    徐洛繁看了眼他,點了下頭。


    作為京圈的豪門公子哥,範易州痞是痞了點,身上的教養還是有的。


    他的手擋著電梯門,做了個請的動作,先讓徐洛繁出電梯,而後自己插兜跟上。


    不知道範思貝是否在家,範易州沒有進她家,而是在門口等了她一會。


    徐洛繁一進門,燈是黑的,進臥室找了一轉,沒見著人。


    “沒在家。”外麵那麽大風雨,徐洛繁怕範易州太著急,她說,“貝貝應該和於南在一起。”


    “行。知道了。”範易州把東西放門口,打算要走了,又迴頭,“你要不要換身衣服,和我去頂級?”


    範易州說這話時,是笑著說的,看上去像隻是單純的邀請。


    徐洛繁不解,眼神裏全是疑問。


    她和範易州的關係,應該僅限於蕭哲然的朋友,範思貝的哥哥。


    隻能用“認識但不熟”來形容。


    “你和二哥,睡......”範易州沒把話說全,徐洛繁十根手指頭都在用力否認,“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嗯,最好是。”範易州的笑容突然收迴,眼神也冷了下來,“二爺和姚思思在頂級,我想說的是,蕭夫人也很喜歡思思。”


    徐洛繁的心髒像被無數隻烏鴉在啄食,讓她疼痛不已,一時之間,她忘記了唿吸。


    她發顫的腿腳已經不能支撐她的身體,雙手撐在門檻上,看著電梯門閉合,整個身體重重地跌坐在地麵。


    聲音很大,但她沒感覺到疼痛。


    他從始至終,沒有喜歡過她。


    -


    布加迪加速離開,又猛地急刹。


    駕駛座上的人由於慣性,受了點輕微的腦震蕩。


    此時,他才從剛剛的情緒中清醒過來。


    出生於蕭家這種豪門,在骨子裏早已養成不被情緒左右的理性,偏偏他被徐洛繁成功激怒了。


    徐洛繁被耍了那麽多年,不敢這麽快把真心交給他,也是正常。


    他怎麽能意氣用事,不留一個字就把人拋在小區門口。


    路燈從車窗照射進來,副駕駛座上的不知什麽東西在閃爍,蕭哲然打開車內的燈,蔥白的手指把副卡拿了起來,嘴角苦笑:“還是還迴來了。”


    -


    這場雨沒完沒了地下著,沒減弱的趨勢。


    商場和外麵完全是兩個世界。範思貝和於南吃完飯,吃得實在是太撐了。


    為了麵子,她點了於南那件襯衫十分之一價錢的壽司,沒吃完。


    “下次,再請你。”


    於南嗤笑:“行,別把自己撐壞了。”


    經過電影院時,於南提議:“你請我吃飯,我請你看電影,怎樣?”


    範思貝同意:“我覺得合理。”


    電影散場已經晚上十一點多,往商場外走時,才知道外麵的雨勢這麽大。


    道路上,因為樹杈掉落,很多車停在路上,導致沒法前行。


    “雨太大了,我不迴薔薇苑了。”範思貝有所顧慮,“我爸附近有套公寓,平時都有阿姨去打掃的,挺幹淨......”


    於南看了眼雨勢,就不給交警添麻煩了:“我沒問題。”


    到了公寓,範思貝問他爸要公寓的密碼,才看到那麽多個未接來電。


    剛剛看電影時,手機靜音了。


    一一打著電話,報平安。


    徐洛繁一直未合眼,濕漉漉的衣服沒有換下來,在身上幹了。


    接到範思貝的電話,她的身體才有了點知覺,從地上爬了起來,洗了把臉去接。


    範思貝一上來就大聲道:“糸糸,你迴家了嗎?外麵好大雨。”


    徐洛繁嚐試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開心些:“迴了啊,你什麽時候迴來啊?下雨天,要是有鹵味和紅酒就好了。”


    “吃貨。”範思貝說,“明天給你帶吧,我今晚不迴去了。”


    “好啊!你現在還和於南在一起?”


    想起白天在醫院,於南出手幫了範思貝,現在閨蜜還夜不歸宿,“你和他好了?”


    公寓的門一開,範思貝猛地往裏跑,生怕於南聽見:“小聲點,我進房間跟你說。”


    範思貝看了眼於南,指了下側臥:“今晚你睡那個房間吧,裏麵好像有我哥的新衣服。”


    沒等於南迴應,範思貝拖鞋也懶得穿,裸腳衝迴房間和她細聊:“你別胡說,於南好像有女朋友。”


    這點,徐洛繁完全不知曉,沒法幫範思貝確認。


    這麽多年的閨蜜,即便徐洛繁怎麽掩飾,她還是能聽出徐洛繁心情低落。


    她沒打算在於南的話題上停留,很快把話題轉到馮婷婷身上。


    “馮婷婷今天超蠢的……”


    “嗯?你說說看,我替你評評,到底她蠢還是你蠢。”


    範思貝大吼:“徐洛繁,你不許說我蠢。”


    “好,你最聰明了。”


    徐洛繁聽著她怎麽把馮婷婷耍得團團轉,又解釋被馮婷婷絆倒的事。


    她心裏的傷口好像被抹上了特效止痛藥,沒那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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