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並不是一時興起才問這個問題了,事實上,從看到那場光幕之後,魏無羨就一直在思考著這個問題,隻不過,就連藍忘機,他也從來沒有說罷了。


    自從那些光幕之後,尤其是未來的那個自己,告訴他的這些之後,魏無羨其實從很早以前就已經意識到了,意識到了,他跟江澄之間,似乎早已經注定好了的結局。


    是的,魏無羨覺得,其實不管是他提前預知,還是他並不知道,隻是按照命運的軌跡走到注定的位置,似乎...在他和江澄之間,都很難找到一個相對平衡的點。


    從金丹的事情之後,不管是他的心態,還是蓮花塢這一連串的事情,他跟江澄之間,都已經注定盤桓了這麽些個東西。


    魏無羨必須承認,這也是他為什麽,岐山溫氏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這麽久了,卻一直寧願待在藍忘機的身邊,也一直不肯迴去的原因。


    他不知道,他迴去要怎麽麵對滿是斷壁殘垣的,依舊穿著江氏家袍,但臉卻已經陌生的蓮花塢的新弟子。


    他不知道看著這些臉,他會不會想起小六,老四他們。


    或許有那麽些許刀光劍影的紛爭橫在前麵,他們之間,早就已經隔著生與死的距離。魏無羨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怎麽掰扯這些,但他能夠確定,自己已經不能平靜地待在蓮花塢了。


    他現在所說的,當然隻是一個借口,無論是他還是江澄,原本都不是在意這些的人。但是不在意的是他,是他魏無羨,別人卻不可能不在意。


    很奇怪的感覺,他們不在意,但卻要為了這些在意而活著。


    這到底是什麽道理。


    但是這個問題,他連對著藍忘機的時候都沒有開口,所以現在,他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同樣被他的這個問題噎住,好半晌沒有應聲的還有江澄。


    魏無羨到底是了解他的,江澄眼下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所以,魏無羨隻是靜坐了半晌,甚至還有片刻的閑心伸手拿走了對麵藍忘機麵前的杯子,輕輕抿了一口。


    也是這一瞬間,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嘴唇和喉嚨幹渴得像是要燒起來了一樣。


    好不容易緩和了下去,卻聽得身後兩步的江澄突然開口:“難道就因為我沒有向那些弟子說明你大長老的身份,所以你就不願意迴去?”


    “可你為什麽願意跟藍忘機待在一起?你從前和他...不是水火不容的嗎?”


    這一句,光是從語氣裏就可以聽出,江澄是真的疑惑。


    他是真的以為他和藍忘機的關係不好,他是真的不理解。


    但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他這麽說的一瞬間,有那麽片刻,魏無羨卻是真的有點想笑。


    他也的確就這麽直接地笑出了聲。


    說真的,他是真的不怎麽理解,為什麽江澄一直覺得他和藍忘機的關係並不好。但現在,他更不理解的是,為什麽都已經過了這麽久了,江澄這樣的想法還是根深蒂固到近乎固執的地步。


    “可是江澄,這話,從一開始就是你說的。”頓了頓,魏無羨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不,或者說,是因為藍忘機此刻就坐在他對麵,甚至因為這一句話,目光已經抬眼望過來的緣故。


    “我可從來沒說過,我和藍湛關係不好。”


    是了,他從來沒有說過,就算是以為這個人特別討厭自己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藍氏雙璧之一,世家排名第二的公子,他魏無羨張口叫的,可從來都是名字。


    就算是那幫從前一起求學的世家子弟,不說別人,就算是聶懷桑,麵對藍忘機時,叫的不也是二公子。


    世家那麽多求學的弟子之中,唯獨隻有他魏無羨,一聲藍湛從頭叫到尾。


    藍湛那時就算再怎麽不假辭色,卻也是聲聲應他。


    江澄管這叫關係不好?


    嗯,那江澄的眼神真的有些不好。


    思緒轉到這裏,魏無羨捏著茶杯,在指間輕輕地轉了兩下,眼角的笑意在透過眼前的杯盞,看到那裏麵倒映著的,藍忘機的輪廓時,嘴角的笑意更甚了。


    嘖嘖,這麽一個清雅玉潤的公子哥,這嘴唇他片刻之前可還親過。若是把他和藍湛如今的關係直白地告訴江澄,這哥們怕是會直接暈過去吧?


    罷了罷了,他還是不要冒這個險了吧。


    魏無羨的目光垂落,恰到好處地隱藏起因為江澄剛剛的那句話而隱隱有些失落的神色,嘴角一挑,語氣閑散,臉上的神情亦然。


    “江澄,如今雲夢,甚至這些世家,人人都已經知曉你雲夢江宗主的威名,有沒有我,其實都一樣的。”


    話到後來,聲音已經漸漸輕了下去,甚至帶上了些許安撫的味道。


    他迴頭看向江澄,因此也恰好錯過了對麵的藍忘機,在他話音未落的那一瞬間望向他的眼神,那目光裏,隱隱透著一絲不讚同,還有一絲疼惜。


    這不是藍忘機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魏嬰和江澄之間的關係,好像總是夾雜著這種莫名的不對等。一時說不上來,但總是能在兩個人相處的細枝末節裏能夠感應出來。


    就像現在,藍忘機就覺得魏無羨是在以一個長者的姿態,安撫一個任性的孩子。但明明,魏嬰和江晚吟,年紀不相上下。


    僅僅是兩句話,此時在這一番對話裏處於一個外人角度的藍忘機,已經感受到了說不上來的別扭。


    所以以往,也有很多這樣的時刻嗎?


    魏嬰...也一直是這麽跟江晚吟相處的?


    可是,魏嬰他今年不過十七,還是個尚未及冠的少年啊。


    藍忘機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下意識地張了張口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藍忘機又斂下了神色。


    他意識到,在這一段對話之中,他並沒有說話的權利。


    直到...


    “想陪著藍二就直說,反正你和藍二都快黏在一起了,大家也都不是瞎子。你怕是不知道吧,金陵台的那些人,都已經開始說你跟藍二...”


    “江晚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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