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窗簾拉得緊。


    極為寬敞的臥室裏,低低迴蕩著舒緩的鋼琴旋律,讓人昏昏欲睡,一曲盡了,又自動隨機播放下一曲。


    熟悉的提琴前奏剛響起。


    男人在被子底下“刷”地睜開眼,和壓在手臂下的“醜兒子”悲傷蛙眼對眼,眼底好不容易勉強醞釀出來的睡意,又消失了。


    “蠢貨,換歌。”


    開口的聲音十分沙啞。


    “好的主人,為您切換live版《天鵝》,由——”


    “除了天鵝,就沒別的了?”


    刑赫野鬱氣十足地掀開被子,布著血絲的雙眸,瞪著牆上自動調為暗色調的大屏。


    “知不知道隨機播放是什麽意思?天天就知道放天鵝,隨機循環七八次,給你廣告費了?蠢貨。”


    “是的主人,在過去四年裏,您已收聽《天鵝》398次,累計時長8——”


    病中的男人,脾氣更加火爆,哪怕鼻塞、喉痛、頭痛都擋不住他發揮:


    “閉嘴蠢貨!刪掉,換歌!”


    刑黛走後,又獨自在客廳枯坐沉思了兩個小時的刑三爺,累計已經32個小時沒合眼,原本的輕微著涼隱約要演變成重感冒。


    越來越明顯的頭痛腦熱和鼻塞,讓他暫時歇了要出門的心思,昏昏沉沉抓著“醜兒子”,迴房躺著,想睡一覺。


    可惜,有入睡障礙又抱有滿腹心事的刑三爺,哪怕病了也依舊難以入睡。


    他看著躺在旁邊也沒合眼的悲傷蛙,鬼使神差想起蛙他媽說的“寶寶入睡安撫玩偶”。


    蛙脖子後的按鍵被打開,青蛙爪子立即規律地在床上拍打起來,魔性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兒歌響起。


    “安睡吧~~小寶貝~~丁香紅玫瑰欸~~~”


    刑赫野:“……”


    謝謝,很難被安撫到。


    男人難忍地立即關了,把蠢蛙鎮壓在手臂之下,伸手又抽紙巾擤了鼻涕,感覺腦袋重得要爆炸,眼珠子都熱得發漲。


    脆弱得很想抱香香的小梨老婆。


    拿起手機想賣慘求和,又想到周逸明說的孕婦要是被傳染生病了連藥都不能吃。


    男人臉上泛紅,病氣愈濃,盯著屏幕上的“雪王寶寶”歎了一口氣,把手機靜音,抬起隱隱酸痛的手臂扔進床頭櫃抽屜裏。


    眼不見,心不想,認命地重拾老方法,聽純音樂催眠。


    結果,這花幾百萬定製的智能全屋音響係統也處處跟他犯衝。


    放的催眠曲,總往正處於婚姻危機的刑三爺雷點上蹦躂。


    被暴躁主人一頓削的係統,依舊情緒穩定:“好的主人,已永久刪除《天鵝》所有版本。”


    “為您隨機播放《傷心的男人別聽慢歌》鋼琴演奏版,祝您好夢。”


    “……”


    媽的,人工智障!


    明天就拆了賣廢品!


    鼻腔裏艱難唿出灼燙的唿吸,刑赫野難受得勒抱著聊勝於無的“醜兒子”,抓過被子,重新把自己整個裹住,自閉了。


    屋外,優雅的高跟鞋聲停下。


    謝晚凝看著十分陌生的大門,迴頭看樓層,確認自己沒走錯。


    摁了摁門鈴,沒人應。


    終於騰出空趕迴國,謝晚凝隻休整了半天,就精心打扮了過來,為的就是跟刑赫野求和,她要把自己所有的想法說出來。


    她著人打聽過了,刑赫野沒去公司在家,那夏小梨早幾天前就已經搬走了,肯定是柳琬茵的手筆,隻是最近聯係不上她,說是環球旅行去了。


    謝晚凝猶豫了一會兒,抬手自己摁密碼。


    “滴滴。”


    看著密碼錯誤的提示,她一怔。


    難道又換房子了?


    謝晚凝蹙起眉,給刑赫野打電話,也沒人接。


    無奈,隻能先走了。


    不能操之過急,現在礙眼的人終於滾開了,她有的是時間挽迴赫野的心。


    女人轉身往電梯走,看見來電,眉心透出幾絲無奈,用法語開口:“喂,蓋文。”


    一道純正熱情的法音男聲傳來,“凝!你怎麽這麽快就迴華國了,不是說好結束了我陪你遊玩。”


    “蓋文,我有心愛的人了,我迴來是要找迴他的心,我們就當朋友吧,下次有機會請你吃飯。”


    -


    兩天後。


    娜詩芙新品設計大賽,會場非常熱鬧。


    因著娜詩芙作為國內唯一躋身國際頂級奢香品牌的影響力,以及祁家百年香水豪門世家的地位,來觀賽的嘉賓和觀眾十分不少,門票早早售罄。


    哪怕隻是一個純商業賽,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作品獲獎,成為娜詩芙未來新品線的主設計,那設計者可是名利雙收,一步跨入國際大舞台,未來機會無限。


    五個國內主流平台的直播團隊,已經架好了設備,做最後調試。


    現場活動主辦的執行團隊忙得腳不沾地,一邊讓人先到後台評委休息室,給各位重量級的評審老師們做簡采,一邊叫人快去候場區做選手隨機采訪,收集素材。


    後台的候場區挺寬敞,或坐或站著不少人,每個人的打扮都頗有設計師前衛時尚的feel。


    放眼望去,年齡差跨度挺大,有小年輕,也有中年人,男女幾乎各半,還有外國人。


    從十幾萬參賽作品中,通過層層嚴格篩選,最後進入決賽的,一共隻有48個人。


    不少野心勃勃的設計師,已經爭相主動走到媒體鏡頭麵前接受賽前采訪了。


    這麽好的露臉機會,誰不想要呢?


    萬一拿獎了,那可是大火的招牌素材。


    夏小梨穿著素簡寬鬆的白襯衫黑褲帆布鞋,抱著帆布包和一個袋子坐在角落,小臉清淡得像是來看比賽溜進後台的高中生。


    在一片嘈雜交流聲中,她微垂著腦袋,專心致誌地在腦海裏仔仔細細重複這幾天練習過無數次的設計者演說詞。


    直到旁邊隔幾個空位的椅子有人坐下,帶來頗為濃烈的玫瑰香水味。


    夏小梨分了分神,看了過去,一個年輕漂亮打扮時尚的女人。


    她禮貌地點了點頭,以作招唿。


    女人像是才注意到有她這麽個人,精致的眼線上下翻飛,打量幾眼。


    “你也是決賽選手?”


    語氣裏明顯的不以為意,透著盛氣淩人的自信。


    夏小梨沒在意,說了聲“是的”就收迴眼,繼續低著頭無聲複習,讓自己的情緒和狀態始終保持在最平穩的狀態。


    這是她從小到大考試前的習慣,越平靜,她越能發揮得好。


    肖婷看夏小梨這毫無氣場的土氣打扮,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這種人也能當設計師?還進決賽了?


    她拿出化妝鏡淡定補妝,掃一眼還在右邊排著隊等采訪露臉的其他選手,心裏暗嗤。


    都是蠢的,這麽急不可耐的狀態拍到鏡頭裏,能好看?


    還不如邊上這個學生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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