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未來太子妃,婚期已定,不會有變故。”樓培玉保證道。


    “我看未必。”周金枝對旁人的言語深信不疑。


    “能讓你奉為圭臬,想來身份地位並不低。”樓培玉翻身躺下。


    周金枝這才意識到他在試探自己,嗤笑一聲,便又道,“那是自然,我們如今算是閨中密友,即便無法時常見麵,可書信從未斷過。”


    樓培玉雙手墊在腦後,望著輕輕搖曳的床幔,語氣中帶著一絲探究,“那位密友,難道是杜昭儀?”


    “你怎會知曉?”周金枝錯愕翻身看向他。


    樓滿煙去年與杜清燕關係近了些外,身邊一無好友,既無好友,又如何有機會得罪人。


    何況杜清燕當初與她交好便有些莫名,想來積壓的憤懣已久,兩人關係越是親密,便越是容易下手,可樓滿煙是個油鹽不進的,她尋著縫隙對她加以侵害。


    “玉京這等繁華之地,遠比你想象的要複雜。”


    周金枝不明白他為何忽然轉變話鋒,旋即不滿道,“莫要以為就你們樓家人聰明。”


    “她平素與你寫信,可是她自己手筆?”


    “自然不是。”周金枝擺擺手,“她那樣的身份,與我推心置腹,自然不能隨心所欲,我倒也能理解。”


    “如此說來,她尋人代筆?”樓培玉猛地坐起身。


    周金枝怔了一息,一臉茫然,“自然。”她頓了一下,便又囑咐道,“此事你休要與外人道。”


    “我明白。”樓培玉迴了一句。


    她本想在溫存一番,沒想到樓培玉下了床,重新整裝。


    “你去何處?”周金枝伸手想要抓住什麽,卻空空如也,看著樓培玉越過屏風,她隱約感覺自己好似說錯了什麽,連忙不管不顧得追了上去。


    “我方才與你說的話,最好爛在肚子裏。”周金枝氣喘籲籲。


    “不爛在肚子裏又如何?你與杜昭儀書信往來不過是你口頭之言,實際上並無憑證。”


    周金枝拽著他衣袍的手一頓,“何意?”


    他迴頭瞟了一眼周金枝,丟給她一記意味深長的眼神。


    刹那間,周金枝便感覺肩膀上多了兩座無形大山,壓得她膝蓋都軟了。


    這夜,周金枝夢境紛擾,宛若有鬼手在牽扯,她身體幾欲崩解。


    次日晨曦初露,樓少懷踏出書房時,便見樓培玉立於霜氣之中,如玉樹淩霜。


    他步履微頓,並不打算與他說言語,“還未用早飯吧?今日父有事,爾自便。”


    “父親,家中或有內賊。”樓培玉話語簡短,盼其停步。


    “無確鑿罪證,勿妄下斷言。”


    一夜等待之後,樓培玉心火難抑,語氣頗為迫切,“爹何以知我無罪證?”


    樓少懷轉過身,目光仍帶些許疲憊。


    “何人?”


    “你已經猜到了是嗎?何須掩飾?”樓培玉逐漸感覺迷惑,心思更是百轉千迴。從前他對樓滿煙處處縱容、寵溺,為何今日一改常態。


    所有的一切似乎變得不真實,他甚至懷疑眼前之人非彼日之父。


    “勿妄生猜疑,此事我自有分曉。”樓少懷話語前後不一。


    “事已至此,您還要瞞著我?”


    “此事太過詭異,並非我三言兩語便能說明。”樓少懷忽然轉變態度,依他素日行事作風,不過也是逃避罷了。


    “爹你不與我說實話,我大概也能猜到,隻是不知是否準確……”他低語自言,心緒複雜。


    一番話惹樓少懷心神不寧,顫然引樓培玉入內室,低聲密談。


    “此事太過蹊蹺,為父也不敢隨意揣測,無論你知曉何事,都需守口如瓶,尤其是管好你屋裏的。”


    “兒子已經管不住她了。”樓培玉心中有愧,語氣略顯無力。


    樓少懷一噎,“自己的女人都無法操控,你何以立足於世?”


    樓培玉不說話,隻是緘默的看著他,那眼神讓樓少懷不由臉頰發熱。


    內宅之事,亂成一團,他顯然也束手無策。


    “下毒一事,興許與周氏有關。”他並非要大義滅親,周氏心眼不多,放在眼皮子底下更為合適,正好也可以洞察對方一舉一動。


    樓少懷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你的妻子,自己負責看好。”


    那他自己何不以身作則?


    樓培玉心下不悅,暗自嘀咕。


    細雨如煙,輕撫過那片芭蕉林。雨珠悄然滑落,落在芭蕉葉上,葉尖輕顫,如珍珠散落,泛起一圈圈漣漪。


    沉鳶閣內沒了往常歡鬧的氛圍,死氣沉沉的仿佛被一場砸得失了生機。


    樓滿煙無事,便喜歡坐在廊下。


    尤其是無法視物後,更是一連數日皆是如此。


    在這一方天地,也能方便她窺視所有人的表情。


    哐當一聲碎響,矮幾上的茶杯裂成了數塊。


    守在一旁的柳絮見狀,立刻伏身拾起地上得碎渣,還不忘提醒樓滿煙,“小姐莫要走動,地上有碎渣當心劃傷腳。”


    “你可覺得我不中用了?”樓滿煙一雙眼睛飄忽不定,似在捕捉什麽。


    柳絮低著頭,喏喏道,“三小姐何出此話,您可是未來的太子妃,日後風光無限。”


    “是嗎?”她似在自言自語,那雙手覆上自己的眼,低語道,“可惜我這雙眼睛怕是複明無望了。”


    自從樓滿煙“失明”後,脾氣變得異常古怪,反複無常。


    她身邊幾個貼身伺候的,如今也是能避則避,留下幾個二等丫鬟隨時等候風雨侵襲。


    “小姐命格貴不可言,切勿灰心。”柳絮拾起碎渣用碟子裝好。


    樓滿煙沒有迴話,被風嗆了口,冷不防的咳嗽起來。


    “奴婢給你斟茶。”她轉身走進屋裏,重新換杯盞。


    樓滿煙沒有瞧她,依然在廊下怔神兒。


    柳絮斟茶時袖口裏散出細碎的齏粉,一並沉入杯底,這次的分量比往常要多了一倍不止。


    這是想一次來個幹淨利落。


    可她袖中齏粉還未散完,便被人擒住了手,將她袖口內的毒粉牢牢控住。


    “這是什麽毒?”竹秋從她身後站了出來。


    柳絮一臉驚駭。


    “你……”


    “帶她去暗室審。”樓滿煙的聲音從廊下飄來。


    柳絮這才醒悟自己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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