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先生那邊,此時已經得知了那批死士失手的消息。他麵不改色地吩咐道:“再派一批出去。”


    聽令的仆從有些吃驚,剛失敗了一次,對方肯定加緊守備,此時再派人去,不是等同於送死嗎?


    見他遲遲不動,賈先生冷笑道:“死士在將性命交給他人的那一刻起,就要準備好隨時赴死。我就是讓他們去送死,有問題嗎?”


    “沒……沒有,但死士豢養不易,何必明知失敗還要再派呢?”


    “你不懂,按我說的做就行了。”


    他是不懂,他也不能多問,上麵交待做什麽他就要做什麽。於是,又一批死士造訪了齊王府。


    這一次刺客來襲的時候,李爍也在,他可不是安於關在房間裏聽動靜的人。


    李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看到雲摯已經走到院子裏了,但他沒有走遠,而是背朝著他的房門,守在了門口。


    “喂,你杵在這裏幹嘛?不去幫忙抓刺客啊?”李爍的臉擠在門縫上,衝著外麵喊道。


    “府裏這麽多官兵,門客裏也有好手,不需要我去了吧?”


    雲摯篤定的態度倒是提醒了李爍,連雲摯都判斷這波刺殺沒什麽危險,那賈先生又憑什麽相信他們能得手呢?


    李爍大膽了些,門也開得更大了,他仔細聽著動靜,打鬥的聲音還有些遠,想必是才翻入牆中就被官兵發現了。現在齊王府加緊了戒備,每晚調用三隊官兵前來巡守,將齊王府從外到內裹成了三個圈。


    從聲音的遠近來看,應該都沒打進第二圈吧。


    齊王也走了出來,前前後後都圍著人,刺客尚未趨近,他也隻是出來看看的。他一轉眼,朝世子這邊看了過來,此刻世子的院子裏已經站著好幾個門客了,大概都是些會武的。齊王沒有特別在意其中那個斷手的,隻是看著探出半個腦袋的兒子,覺得他的樣子有些好笑。


    有那麽一瞬,他又相信他隻是個半懂不懂的孩子了。


    感受到父親的目光後,李爍也打開門走了出來。齊王剛想叫他迴去,可話到嘴邊又沒說出來,他想起了刺客的目標是自己,而這個世子反倒是他們新押注的對象,怎麽舍得殺死他呢?


    “爍兒,如果先前猜測的目的沒錯,那你即便走到他們麵前,他們也是不會殺你的吧?”


    這句話讓李爍嗅出了些危險的味道,連連後退說:“不不不,誰知道這波刺客又是誰派來的,我可害怕了。”


    他還做作地將雲摯拉出來擋在自己身前,貼著他的後背走路。


    齊王別過了臉去,不再看他。可現在雲摯倒是將齊王看清楚了,李爍躲在他身後的舉動不僅將他往前推了幾步,還正好推到了齊王的側麵,讓他看了個真切。


    不知道是不是火光造就了特殊的緊張氛圍,雲摯總覺得此時的齊王全身緊繃,透出滿滿的肅殺之氣。刺客分明連趨近的機會都沒有,他是從何處感受到了危機呢?


    這晚的風波很快就過去了,他們又收獲了幾具服毒自盡的刺客屍體,那些死士一句話也沒說,什麽也沒交待出來,就這麽安靜地死去了。


    李爍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了,這怎麽看都是對死士的平白消耗啊?


    他心裏的警鍾敲得一天比一天響,他知道一個最基本的規律:無論多高明的策略,隻要能看出策略的意圖,它就不足為懼。這個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高超的戰力和嫻熟的戰術,而是無盡的未知。


    如果賈先生的目的真是刺殺齊王,那麽即使他派再厲害的高手過來,這邊也能應對。可現在李爍認為他的目的可能不是刺殺齊王,那情況就麻煩多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雲摯說了,雲摯沒有笑他庸人自擾,反而陪他一起陷入了沉思。雲摯始終惦記著那晚看到的齊王的側臉,他那種由內而外的緊繃感,看起來不像是針對刺客的,而是緣於一些別的事情。


    就在他們晚間窩在一起探討時,刺客又來了!


    這迴比上次好了些,突破了第二圈,幾位門客自告奮勇地上前禦敵,才解決了問題。


    “刺客比上迴的身手更好了,這算不算是賈先生那頭做出的努力?”李爍不確信地問雲摯。


    要說在做無用功,可賈先生派來的刺客又確實是一次比一次厲害,但這點能力上的疊加並沒有起到實際作用,刺客還是有來無迴。


    隻隔了一天,下一波刺客就又來了!


    “他們有完沒完了!”這次李爍終於耐不住性子,在剛聽到動靜時就跑出去了。


    反正前幾次都沒能殺到他跟前,他現在是全無顧忌,一口氣就衝出了自己的院子。雲摯隻能跟在後麵追出去,盡量看緊他。


    無獨有偶,齊王也出來了,他比李爍沉得住氣,像座威嚴的石雕那樣站著,沒有多餘的動作。


    “這是炫耀家裏死士多嗎!一波波地送上來算什麽名堂!”


    李爍出聲罵了起來,好像這樣就能把人罵走一樣。他正吵嚷著,雲摯突然聽到了身後一陣唿嘯聲穿透樹冠,他知道,這是箭矢的聲音!


    “小心!”他翻身將李爍壓下。


    可箭矢不是衝著李爍來的,而是衝著齊王來的。齊王身邊也有人,也將齊王推開了。可牆上有三名弓箭手,他們連續發射暗箭,一支都沒飛向李爍,全都朝著齊王去了。齊王身邊的護衛左右抵擋,還是讓齊王被一支飛箭擦破了臂膀。


    現在官兵也趕過來了,用更好的弓矢將牆上的刺客射了下來。


    這波危機大概是近幾日來最危險的一次了。齊王看了看手臂上的傷,上迴也是傷的手臂,繃帶還未拆除,就在下方又增添了一道血口。這個擦傷自然算不得什麽大傷,可不知為何卻讓齊王發了怒。先前還鎮定自若的齊王突然大喊起來:“殺了我就有用嗎!你們指望這個豎子能成大器?”


    李爍還被雲摯的身體擋著,他沒有看到齊王的表情,可雲摯看到了,他真真切切地從齊王瞪過來的眼神中看到了殺意!


    此時的刺客照例又成了屍體,他不是對著屍體吼的,而是朝向了李爍這邊,這份殺意,是衝著李爍來的。


    現在,雲摯明白賈先生的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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