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螺本就沒睡下,自然是也聽到了外邊的風波,所以披了一件外衣出門去看。夜色下的留雲莊,四周圍都是暗沉沉的,莊子外邊的樹木蒼翠蔥鬱,夜風吹來,婆婆娑娑。青螺遠遠看見雲篆攜著一個藍衫女郎逶迤過來。青螺驀然覺得心內一痛,仿佛是被一隻細如牛毛的銀針,在不經意的時候猛刺一下。那樣的痛感,猶如在這暗夜裏的一道耀眼的光,直接就衝進青螺的心扉,她被強光一刺,落荒般地退迴水雲榭的屋子裏。


    雲篆給婭涵安排了住所,要古硯親自送她過去,這才迴了淩雲閣。雲篆坐在書桌前,看著窗外的的半月,他不由地笑笑,誌氣盎然。等到古硯折身迴來的時候,雲篆已經躺下了,隻是還沒吹滅燈燭。古硯隻得在門外迴稟一聲,道:“已經安排好了。”


    雲篆道:“都安排好了嗎?”


    古硯道:“按照公子的吩咐,人已經安排好了,歇在洗硯池邊的客房。”


    雲篆道:“人安排好了,可事安排好了嗎?”


    古硯道:“已經安排好了,她一旦擅動,便逃不出我們的天羅地網。”


    雲篆道聲好,又囑咐幾聲,這才吹滅燈,閉目而眠。古硯並不能睡,莊上突然闖進來一位不速之客,他是沒法安枕的。古硯輕步而去,前往洗硯池,遠遠地就看見一個身影候在樹叢後邊。古硯定睛,已瞧出來那人正是陳墨。陳墨,江湖老手,在風雲堂的時候就已然窺得端倪,對婭涵這個神秘女子十分不放心,於是獨自守在洗硯池附近。


    古硯撿起一枚石子,投下去,那石子夾著風聲徑直朝著陳墨飛去。陳墨耳聽異動,迴身正要以刀相擊,卻見那石子正巧落在腳邊。這才看見古硯坐在小橋上。陳墨靜靜地過去,扯住古硯袖子,兩人找個背風的角落。陳墨道:“不是讓你保護公子嗎?你怎麽跑出來了。”


    古硯道:“是公子命我過來盯著。”


    陳墨不解,道:“盯著?”


    古硯道:“陳二叔,你可是小瞧公子了。他今日被你指點,發現了來人是飛狐峪的身份,他就立刻猜測這女郎乃是飛狐峪蕭天銘投下的一個誘餌。公子不放她走,實際是想要暗中叮住她,看看她到底有什麽企圖。”


    陳墨道:“他如何猜到的?”


    古硯道:“蕭天銘心心念念要找焦尾琴,還幾次三番篤定地說焦尾琴就在我們留雲莊。今夜,他又假借焦尾琴被奪才來追蹤到此,這不就是自相矛盾了嗎。他定是想要放這個人進來,然後作為內應查探。所以公子就給他來個將計就計,你看圍著這洗硯池的淩雲閣、水雲榭、千幻堂,我都已經安排了上夜的莊丁,時刻關注著這裏的動靜。”


    陳墨道:“我還以為他連這樣的破綻也看不出來,沒想到原來他是有這個打算。不錯,孺子可教。”


    古硯道:“這裏有我守著,陳二叔,你迴去歇息吧。”


    陳墨見他們年輕一輩,勇於擔當,內心寬慰,道:“萬事都要小心些。有什麽異動,著人去和我說。”說罷,這才離開,往自己居所去。


    夜已深了,屋裏的燈早就滅了,古硯躺在一棵大樹的樹杈上,遠遠地守著,他有些犯困,但他又不敢睡去,隻能迷迷糊糊的看著天上的星月。不知道為什麽,古硯有些心神不寧,他似乎能在這樣的夜深人靜的時候聽到自己的心跳,也許是參與這樣的守夜,是一種令人激動的狩獵。


    一夜無事,古硯見莊裏的人已經起了床,開始挑水燒飯。古硯這才鬆口氣,想白天了,婭涵更是不敢輕舉妄動。他從樹上跳下來,才覺得雙腳發麻,隻得坐個地方揉腳,遠遠地看見水雲榭的房門一開,青螺已經起來了。青螺也看到了古硯,走過來,道:“紫毫住在哪裏?早上我要過去看病。”


    古硯伸手一指,道:“紫毫哥哥住在那裏,你看,山上的有神居。”


    青螺順著他的手指方向一看,見是在千幻堂不遠的一處小房子,風一吹,有幾處飛簷在樹叢中若隱若現。青螺道:“有神居?”


    古硯道:“紫毫哥哥早先年是練武的,他的無心刀法極為厲害,有如神助。所以才叫有神居。”


    青螺笑道:“我還以為是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呢。”


    古硯道:“我去叫公子起床,等他起來,讓他送姑娘過去吧。”


    青螺道:“雲公子這一次出門旅途勞頓,還是讓他多睡一會兒吧。你若無事,帶我過去可好?”


    古硯隻得在前引路,帶著青螺往有神居去。千幻堂和有神居都建在莊裏的矮山上,青螺跟隨古硯沿著小路蜿蜒而行。青螺見這莊子古樸雅致,或是幾步一迴廊,或是古牆覆藤蘿,或是橋下流曲水,或是鳥鳴林更幽。各種各樣的花木都長得極好,樹下還生長著一些奇花異草,不少可以入藥,雖說枝葉褪落,但依舊高低錯落,俯仰生姿。


    有神居是兩間小房子,房前掃得十分幹淨,隻是有幾棵木槿花樹,看起來死了半邊,毫無生氣。不過枝幹上爬滿了青幽幽的小苗。青螺一走近,便注意到了,那綠色的攀援小苗乃是菟絲子,是補腎益精、養肝明目的草藥。古硯敲了門,跟隨紫毫的小童開了門。


    古硯道:“紫毫哥哥起來沒有,青螺姑娘過來給他瞧病來了。”


    小童躬身應道:“請稍後一下。”他退身進去,輕輕關上門。


    青螺和古硯站在門外,青螺又看到這坡上有一片桂花,桂花並不繁茂,但桂花的香氣還是悠悠地飄然而至。好一會兒,才聽到紫毫的咳嗽聲,一聲聲的十分劇烈,像是要吐出心肺一樣。隻聽房門“咣當”一聲,那小童道:“不好了,紫毫哥他吐血了。”


    古硯和青螺聽了,異常焦急,也顧不得太多,青螺閃身進去。她一進門,就已經聞到一股濃烈的藥味,她見紫毫半身俯在床邊,地上是一大口鮮紅的血跡。青螺忙伸手抓住紫毫的手腕切脈,覺得紫毫此刻的脈象實在和前一天大不相同,紫毫的脈象嘈嘈切切,混亂錯綜,像是萬馬奔騰,翻江倒海。青螺驚異不已,她再看紫毫的麵色,煞白如紙,滿臉虛汗,已然沒有神智。青螺道:“紫毫大俠,紫毫大俠。”見他昏迷不醒,才從懷裏拿出一隻銀針,刺住紫毫人中。好一會兒,紫毫微微張目,看見她,悠悠地道:“紫毫失禮了。”


    青螺伸手點中他的幾處穴道,道:“為何會一夜之間,內力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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