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螺聽了他的話,驚唿一聲,道:“你的娘叫什麽名字?你的妹妹叫什麽?”


    水窮居士想一下,搖搖頭。


    青螺又問:“你的劍是從哪裏來的?”


    水窮居士,也不知道。


    青螺心底本有一些乍然而生的僥幸心理,那樣的小小希望,猶如星星之火,但是見到他這樣的混沌情狀,不由地歎口氣。青螺道:“你餓不餓?我身上還有一點錢,我帶你去吃麵。”


    秋風乍起,吹得樹葉簌簌地飄在街頭巷尾,吹得街燈幌子兀自搖曳,吹得一池秋水皺麵。


    水窮居士便跟了她,兩人穿過小巷,見前邊正是一個臨街的客棧,青螺走進去,道:“我想要兩碗麵。”


    店小二上下打量一下他們二人,翻個白眼,叫道:“兩碗麵,十個錢。”


    青螺正要付賬,水窮居士卻從懷裏摸出一把銅錢,放在手心數了十個,遞給小二。青螺怔怔地看著他,心想這人心思靈敏,並不像他的外表和口齒。水窮居士也不進去店裏,拉著青螺眼望遠方,道:“這裏漂亮。”


    青螺朝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長街上被秋風吹得落葉飄揚,飛舞起來,隻是一片蕭條景象,實在不知道哪裏漂亮。水窮居士就坐在門外的台階上抱著一碗麵吃在嘴裏。青螺也隻能陪在他的身邊,見他嘴裏嗦著麵條,把一碗素麵吃得津津有味。青螺拿出手帕,替他擦擦嘴角,水窮居士向她迴敬粲然一笑。


    青螺見他吃得狼吞虎咽,道:“我吃不完這許多,我給你分一些。”


    水窮居士把碗一伸,青螺見他的那碗已經見底,便夾了大大一筷子麵條放在他的碗中。水窮居士看看青螺的碗裏所剩無幾,便又夾了一些迴來。不知何故,青螺心中猛地一酸,眼圈瞬間就紅了。青螺覺得心中感動、悲愴、同情、溫暖幾相縱橫,百感交集,她強壓眼底的淚水,昂起頭來,遠遠地看天。


    秋高氣爽的天空,湛藍湛藍的,不時地有些白雲變幻。忽聽到幾下拍手聲,一人道:“吃飽了嗎?吃飽了,我們大人有請。”


    青螺一看,見竟然是剛才在外使車隊之前與水窮居士羅唕的人。身邊還站著兩人,一個傷了左眼,另一個則枯瘦如柴。


    這三人一個是九江幫新任幫主亓玉符,一個是天鷹山莊莊主顏雪鷹,一個是秋浦門蘇寒川。但青螺並不認識他們,見他們手挾兵刃,脫口道:“你們是什麽人?”


    他們幾人也都不認識青螺,不過蘇寒川是認識水窮居士的,在京城重逢,一激動,竟然結巴起來,指著水窮居士和那白牛,道:“是,是是,就是就是他!我,我,我說的騎白牛的人。”


    顏雪鷹上前一步道:“交出湛盧劍。”


    青螺伸手將水窮居士護住,道:“青天白日,京城之地,你們竟敢當路搶劫?還有沒有王法?”說出這話,青螺又有些後悔,看剛才亓玉符的架勢,分明就是朝廷中人,和他議論王法,隻怕是螳臂當車,不堪一駁。


    蘇寒川道:“他,他武功高強,格外留心。”


    顏雪鷹道:“蘇兄何必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說罷,便掣出背後的鷹嘴護手鉤來,搶先攻過來。


    青螺見他左右雙鉤,一齊向外,白刃悠悠,連砍幾下。青螺護住水窮居士,急退幾步。水窮居士也掣出長劍,右臂將青螺掩在身後,黑劍迅捷,青螺隻聽到“噌噌噌”幾聲,原來黑劍已經擋住護手鉤,黑劍順著護手鉤的鋒刃滑行而上,直刺顏雪鷹的手掌,卻是一招昆侖劍法“風馳電掣”。顏雪鷹見那劍順著鉤刃攀援,本想抽迴,卻覺得有股大力從兵器上傳來,一條手臂似乎被牽製住了,隻得另外一鉤擋在手掌前邊,交叉成十字狀。水窮居士見顏雪鷹雙鉤死死地擋住自己長劍的去勢,長劍上挑,從雙鉤中間挑過。顏雪鷹被一股大力一掀,雙鉤壓製不住,被迫得後翻一個筋鬥。


    水窮居士一看,亓玉符也已經拔出刀子,攻擊青螺。青螺沒有兵器,不敢硬接,隻得左臂右閃。水窮居士躍過去,長劍一遞,使出一招“大道通天”,徑直攔住亓玉符。亓玉符見眼前白光一閃,忙一刀擋住,刀劍相擊,忽然覺得手腕一震,手中的刀子應聲落在地上,自己的掌緣已經流出血來。


    亓玉符實在沒想到水窮居士這個傻瓜,竟然內功這般深厚,竟然一下子就震退自己。顏雪鷹一聲長哨,忽然天邊聽到一聲鷹叫,俯衝下來。青螺驚唿一聲:“小心。”


    那猛禽張開利爪,一下子抓住水窮居士後頸。水窮居士叫一聲痛,迴首一掌,那雪鷹卻早已飛了起來,在低空盤旋,伺機而動。青螺見水窮居士的脖子被抓去一塊皮,鮮血淋漓的,道:“你受了傷!”


    顏雪鷹見突襲得逞,道:“蘇兄,合力圍攻。”


    顏雪鷹、亓玉符、蘇寒川或持兵刃,或展雙掌,團團圍住水窮居士,一齊出手。水窮居士使出一招“圓轉如意”,身子在三人垓心如一個陀螺飛身起來,渾身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皆是劍影,虛虛實實,難以看破。


    青螺心急如焚,她心想這裏距離雲篆等人的客棧不遠,倒是可以跑迴去求救,可又牽掛這裏的戰況,進退不得,難以取舍。就在這時,天空中一個雪白影子又突襲下來,衝在水窮居士的腦後又是一抓,水窮居士身子急墜而下,摔倒在地,眼見蘇寒川硬掌襲擊,長劍一刺以攻為守,卻被一鉤從旁砍來。水窮居士伸腿一踢,直中顏雪鷹的手腕,襲來的一鉤被一腳踢中,飛出三人圈子。


    亓玉符上前一刀砍去,忽見青螺從旁攻來,那掌法竟然是拚命打法,亓玉符隻得迴手招架。而那一旁水窮居士雖然踢飛一鉤,正要翻身躍起,但是蘇寒川便一掌當胸襲來,水窮居士眼見出劍攻擊已然不及,隻得伸出寶劍在胸前一擋。蘇寒川便一記皖山絕命掌打中劍身,那劍受到重創彈向水窮居士,水窮居士被那一彈推出兩三丈遠,湛盧劍也掉在地上。


    水窮居士忙要奔過去撿劍,隻奔出三兩步,就覺得丹田提不起氣來,口裏一陣甜腥,吐出一口血來。青螺見他受傷吐血,心神一分,隻得幾下縱躍,逃出亓玉符的纏鬥,扶住水窮居士,見他臉色煞白。青螺伸手把脈,心驚肉跳,竟然是肺腑受了內傷,這等掌力隻有“皖南雙絕”,青螺忙出指點中水窮居士身前幾處穴道,減緩他唿吸的壓力,從懷裏掏出一粒藥丸,塞進他的嘴裏,道:“先不要運功。”青螺見蘇寒川撿起地上的湛盧劍,她急中生智,忽然想起陳墨營救卓青颺,便假借綠綺琴的名義,引來一幫江湖人眾,正是出於“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貪婪心理。便出聲叫道:“江湖名劍,湛盧現世!”


    就在這時,一個灰衣人飛身而來,拔劍攻向蘇寒川。蘇寒川驚叫:“昆侖派蔣白生!”


    另有一人叫道:“青螺姑娘!”青螺迴身一看,隻見是卓青颺和他的二師兄嶽赤渡。嶽赤渡並不說話,也身影一閃,與那蔣白生雙戰蘇寒川。卓青颺奔到青螺身邊,道:“青螺姑娘。”再看青螺身邊的那個白衣男子,臉色煞白如紙,忙道,“你們受了傷?”


    青螺忙叫:“卓大哥,他受了重傷,我得趕緊救他,你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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