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感受到某種召喚,‘赫連蒼’眼球凸出,麵頰顫抖,喉嚨裏發出興奮的咕咕聲。


    “快點。別磨蹭。”他不耐煩地催促,聲音尖銳,眼睛幾乎貼在屏幕上。


    隻要顧之恆自願吞下那個光球,他的分身就會占據他的身體。


    自己就徹底從這具軀殼中解脫出來。


    ‘赫連蒼’猩紅的眼底閃爍著興奮的眸芒,他從暗不見天日的極淵爬出,謀劃數百年,等就就是能與他徹底融合的軀殼。


    屆時,無論是玄門的人,還是政府軍那邊,沒有人能拿他怎麽樣。


    ‘赫連蒼’牙齒哢哢作響,體內湧動的觸手張牙舞爪,似乎下一刻就要撕碎這具軀體出來。


    隨著顧之恆離那團光球越來越近,‘赫連蒼’幾乎遏製不住狂暴情緒。


    要不是怕中途遭玄門的伏擊,他真的迫不及待爬到視頻對麵去。


    但在人間遊曆的這數百年,讓他明白一個道理,人類弱小但也十分危險。


    玄門的人想要來個甕中捉鱉,他就將計就計,沒有直接去找顧之恆,而是挑他最在乎的人下手。


    玄門的人設下天羅地網等自己,他偏偏以陸悠然為威脅,讓顧之恆一步步踏進他設的陷阱。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就在‘赫連蒼’滿心期待替換時刻的到來,一柄金錢劍破空而來,‘赫連蒼’覺察到危險閃身想躲,可憑空出現的八卦鏡桎梏住他腳步。


    麵門一陣割裂的劇痛,‘赫連蒼’發出尖銳的咆哮,冰冷刺骨的煞氣從他破碎身體湧出來,他麵目猙獰望著突然闖進來的一群人,不顧身體的疼痛想去抓陸悠然,結果是她不知何時不見了。


    意識到自己被擺了一道,‘赫連蒼’徹底發狂。


    玄門中人以陸辭秋為首,各個施展神通,一時間火花帶閃電,打得‘赫連蒼’節節敗退。


    最後它被逼得不得不脫去人皮,變成一團猙獰可怖的大肉球。


    隨著它徹底暴露自己,山洞頓時煞氣衝天。


    緊跟著煞氣變成一道道觸手,瘋狂地朝玄門中人發起攻擊。


    盡管玄門中的人做足了準備,可還在煞氣觸碰的瞬間,身體燃燒一般發出滋滋聲響。


    山洞中險象環生,眼看,就要被那東西掙脫束縛,千鈞一發之際,陸辭秋祭出玄門至寶尋龍尺。


    在玄門眾人聯合絞殺下,‘赫連蒼’,或者說偽裝成主係統的東西,就那麽被玄門的人給收拾了。


    隻是不等陸辭秋喘上一口氣,頭頂上的石頭劈裏啪啦往下掉。


    “快走。”不知是誰叫了一聲,一群人唿啦啦往外跑。


    早在玄門中人和‘赫連蒼’混戰一團時,陸悠然就被玄門的人送出來。


    帶她離開的是一個極其貌美少年,名叫玄商,約莫十八九歲的年紀,生得唇紅齒白,氣質明澈幹淨,很容易讓人卸下防備。


    她以為的深不見底的懸崖,底下其實是一條暗流很多的河。


    陸悠然知道自己留下就是累贅,心下雖然擔憂姐姐的安危,但也隻能隨著年輕弟子一起離開。


    可即便跑出好遠一段距離,身後還能聽到打鬥聲。


    有汗從她鼻尖滾落,她胡亂擦了把,腦海一會是赫連蒼變態的模樣,一會是顧之恆走向那光球的畫麵。


    陸悠然很想哭,卻咬牙忍著。


    她不知道在密林中穿行了多久,終於在她快要被顛吐的時候,玄商猛然地想起什麽,懊惱地拍了拍腦袋,再次喂給她吃了一粒藥。


    “陸小姐對不起啊,我忘記你還是病患。”玄商俊秀的麵龐閃過一抹歉意,一麵將陸悠然從肩上放下來,一麵拿出羅盤觀察四周,發現周圍沒什麽危險,示意她可以坐下休息。


    陸悠然經曆一遭死裏逃生,這會手腳發軟,一屁股就坐到土堆上。


    休息的空檔她問了姐姐那邊的情況,玄商揚了揚眉,聲音變得溫軟清澈:“一切都在陸少門主掌握中,你不用擔心,陸少門主那邊不會有事。”


    似是怕陸悠然不相信,他言簡意賅說了這次計劃,說是玄門為了捕捉‘赫連蒼’,聯合顧家和軍方,故意弄出的甕中捉鱉計劃,隻是到‘赫連蒼’那裏出現偏差,沒想到沒去找顧之恆,反而利用她來威脅他。


    最後好在她身體被植入定位器,顧之恆那邊假意同意拖延時間,另一邊陸辭秋帶著玄門的找過來。


    說到最後他還總結陳詞:“話說這次抓捕計劃能成功,還得多虧了陸小姐,要不是你臨危不亂,穩住了那東西,我們還不知道和他貓捉老鼠多久。”


    陸悠然從對方言語中,推敲出一些事情的真相,顧之恆在陪她去姻緣寺前,就決定了配合玄門抓‘赫連蒼’的行動。


    同時怕把她牽連進去,全程沒泄露過計劃。


    ‘赫連蒼’自認為的將計就計,其實是掉進另一個陷阱。


    她問玄商是否知道顧之恆那邊的情況,他俊秀的眉眼蹙著:“抱歉。那邊情況下暫時不清楚,不過陸少門主我們行動的時候,陸驚棠那邊也行動,應該不會出什麽差錯。”


    沒有得到肯定的迴複,陸悠然懨懨地垂下腦袋,不安情緒在心底蔓延。


    也就在這時身後密林傳來聲響,陸悠然警覺地站起來,就聽玄商驚喜道:“是陸少門主追上我們了。”


    玄商說著如同一隻歸巢的鳥,歡快地朝陸辭秋跑去,結果快到她跟前時,又局促不安地停下腳步。


    “玄魄王這次的事謝謝你。”陸辭秋朝玄商拱了拱手。


    玄商臉上浮現一抹薄紅,還想矯揉造作說舉手之勞,陸辭秋已經掠過他,快步朝陸悠然走去。


    玄商:“……”


    “然然受委屈了,是姐姐來遲了。”陸辭秋摸了摸陸悠然腦袋,抬手輕輕將她按進懷裏。


    陸悠然原本緊繃的情緒,隨著陸辭秋這句話,嘴唇動了動,眼淚像是開閘的洪水,嘩啦啦往下落。


    “姐。”陸悠然緊緊抱住陸辭秋,聲音哽咽,“我好想你。”


    “姐姐也想你。”


    望著肆無忌憚躲在陸辭秋懷裏哭的人,玄商嫉妒的麵目都扭曲了。


    隻是察覺到周圍還有玄門的人,又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陸悠然大病一場後,又好幾天沒進食,即便吃了玄商給的藥,身體還是非常虛弱,玄商想刷好感,說可以繼續扛著她走,遭到陸辭秋一記白眼。


    “然然是個女孩子,玄魄王,你一路扛著過來?”


    玄商聽出陸辭秋話裏的不滿,卻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非常誠懇地點了點頭,還不恥下問道:“有哪裏不對嗎?”


    陸辭秋按了按太陽穴:“玄魄王,建議你多學學人類知識。”


    玄商無辜大眼睛:“……”


    通過兩人的對話,陸悠然算是明白了,玄商壓根不是玄門中人,他隻是受姐姐邀請過來幫忙。


    “剛剛有沒有被顛得難受?”陸辭秋溫柔摸了摸她額頭,確認她體溫正常,從腰間拿出一個水囊,“喝點。會舒服很多。”


    陸悠然道了聲謝,乖乖巧巧接過,清香甘甜的液體入喉嚨,腦袋像是撥雲見日一般,思維一下子變得清明。


    陸悠然不知道水囊裏裝的是什麽,但效果這麽神奇猜是好東西。


    “姐。我喝好了。”陸悠然把水囊遞還給陸辭秋。


    陸辭秋接過,沒有係迴腰上,拿起來掛在她脖頸。


    “好點了嗎?”


    “嗯。”


    “上來。姐背你。”陸辭秋在陸悠然麵前蹲下。


    陸悠然連連擺手:“我能自己走。”


    解決了主係統這個始作俑者,陸辭秋心情格外好,冷豔的眉眼上染上笑意:“乖。別逞強。”


    陸悠然有些猶豫,就聽陸辭秋:“怎麽和姐姐生分了?”


    “沒有。”陸悠然拚命搖頭。


    “那就上來。”


    “哦。”


    聽著姐妹倆人的溫情對話,玄商心裏酸成檸檬精了,偏偏怕陸辭秋嫌棄,還要故作大度。


    陸辭秋等人在帝都休整兩日,就啟程迴了玄門,期間她和陸悠然細說了一遍係統的事。


    也是從陸辭秋那裏,她知道了極淵的恐怖。


    僅僅隻是從裏麵偷跑出的一個可怖生物,就攪得這方世界不得安寧。


    好在最終是玄門獲得勝利,事情才沒朝著惡劣方向發展。


    隻是極淵常年要術法高的人守著,以至於每一任玄門門主,不到逼不得已的情況不得離開玄門。


    這次行動陸驚棠之所以出山,最主要原因還是為了顧之恆。


    顧之恆雖然沒有和係統融合,但是他體內的絕命煞,已經到了藥石無醫的地步。


    收拾了主係統當天,陸驚棠就帶著他迴玄門。


    陸悠然想隨陸辭秋一起去玄門,卻被告知她現在身體狀況,不適合去玄門。


    整裝待發的隊伍裏,陸悠然拉著陸辭秋手,眼淚汪汪:“姐。我們下次什麽時候見麵。”


    陸辭秋望著她,沒有說話。


    陸悠然眨眨眼,明白她的意思。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姐姐現在是玄門少門主,身負重擔,不是說想來見她她就能來。


    她有自己的使命。


    “阿恆會好起來嗎?”最終她還是問出這個問題。


    陸辭秋抬手抱了抱她:“不到最後一刻,都還會有希望。”


    陸悠然喉嚨堵的厲害,像塞了沙礫,帶著尖銳的刺疼。


    “我會一直等他。”


    “然然,不管最終的結果如何,姐姐都希望你能向前看。”


    “未來的路上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在等待著,不要因為某個人或某件事停住腳步,你要明白,你先是你自己,然後才是其他身份。”


    陸辭秋離開帝都的第六天,陸悠然重新迴學校上課。


    平日裏她除了上課,就是泡在圖書館,大三的學期末,她申請了個人課題,很快就得到院裏的立項批準。


    這一學期,她既沒有發表任何論文,又沒跟著沈教授做研究。


    學校裏漸漸傳出她江郎才盡的流言。


    陸悠然對外界的評論完全不在乎,她隻專心做自己的事情。


    她每次除了做學術研究,就是例行給顧之恆微信發消息。


    最開始的那一陣子,她還會抱著期待,後來漸漸就習慣了。


    他沒迴她消息,她隻當他是忙。


    王曼工作一年後,重新考了a大研究生,現在依舊跟著沈教授,她有空的時候會找陸悠然,隻是兩個都是大忙人,約了一起逛街,要麽是王曼沒空,要麽是陸悠然沒空,整整一學期街都沒逛成。


    日子不溫不火,就那麽平淡過去。


    轉眼就到了大四,這一年,她在對塔爾加理論中的fx模式創想,以及準數線型對向上理論的反導向推論取得巨大成功,論文一經發表,就在數學界引起軒然大波。


    為此軍方的人還特地見了她,問她是否有進入研究院的想法。


    陸悠然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她隻說自己資曆不夠,還需要時間的沉澱。


    臨近畢業的時候,墨書白來a大找她。此時,陸悠然恰好忙完手頭工作,兩人約著一起在湖心亭散步。


    兩人在集訓中認識,對數學都有種偏執,一路走來,算是誌同道合的朋友。


    晚風徐徐,夕陽正好。


    兩人行走到湖心亭中央時,墨書白突然紅著臉叫住她。


    “悠然。”


    金色的夕陽落在他的金絲眼眶上,襯得他越發溫潤如玉,氣質舒朗。


    墨書白上大學後長高了一些,淨身高184左右,聽他講話的時候,陸悠然不得已不抬頭:“怎麽了?”


    女孩眉眼精致,皮膚白皙,一雙眼杏眼霧氣蒙蒙,像極三月裏江南浩渺煙波。


    是他藏在心底的姑娘。


    墨書白怔怔盯著她,良久,喉結動了動,破釜沉舟一般:“我知道有些話不該說,但是藏著一直不說,我這輩子都不會甘心。”


    “陸悠然,我喜歡你,從高三集訓見到你,我就默默開始喜歡你。可以給我一個,正式追求你的機會嗎?”


    迎著墨書白期待的目光,陸悠然決絕道:“書白你很好。但我們不合適。”


    墨書白:“我們都試都沒試過,你怎麽知道不合適?”


    “我有男朋友,你見過的,他很好很好……”


    “可這一年多他都不曾出現,如果顧之恆真的有那麽好,怎麽會對你不理不睬?去試著接觸其他異性不行嗎?我未必不會比他做的更好。”墨書白紅著眼打斷她。


    “墨同學你逾越了,這是我和他的事情。”陸悠然沉下臉,“若是沒有其他事,我們以後不要見麵了。”


    墨書白眼底閃過一抹痛色,他還想說什麽,就見遠處一道挺拔人影緩緩走來。


    緊跟著一道清冽的嗓音響起:“乖寶,過來。”


    聽到熟悉的聲音,陸悠然驚愕地抬頭。


    夕陽餘暉籠罩下,那張日思夜想的臉,就那麽毫無征兆出現。


    他比以前清瘦了很多,皮膚很白,就久病的那種蒼白。


    但精氣神卻很好。


    “阿恆……”她嘴唇囁嚅了下,多餘的話堵在喉嚨,眼淚不受控製落下。


    她拔腿快步跑了起來,帶起一陣微涼的風。


    顧之恆笑意吟吟展開雙臂,一把將人抱了起來。


    “你終於迴來了。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顧之恆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淚珠,嗓音溫柔,“小仙女,迴來了!”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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