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隆冬。


    玄門花團錦簇、溫暖如春。


    隻是與這宜人景色截然相反,這裏上空籠罩著壓抑的低壓。


    陸辭秋最近被派去m國辦事,剛迴來,迎麵就撞見眉頭緊鎖的大長老,她恭恭敬敬上前行禮,就被那小老頭給逮住問話。


    陸辭秋言簡意賅說了m國發生的事,大長老聽罷麵色凝重,他捋了捋發白的胡子,語氣沉沉:“這麽說,你們又被赫連蒼擺了一道了?”


    提起這次m國的行動,陸辭秋麵色難看。明明她們已經算計好一切,誰知還會出現紕漏,赫連蒼跑了不說,連帶著還折了不少人。


    這幾次和赫連蒼的交鋒,陸辭秋算是看出來,那老狐狸就像是開了掛,總能預判他們的預判。


    “別氣餒。”瞧出陸辭秋心情不好,大長老拍了拍她肩膀,“以前那麽難熬的日子都熬過來了,逮住赫連蒼也隻是時間問題。”


    “話雖是這麽說,但極淵底下鎮壓的東西蠢蠢欲動,如果不在此前徹底解決係統這個隱患,誰也不能保證未來會發生什麽。”


    還有一個顧慮陸辭秋沒有說,就是之恆等不了那麽久。


    “我不在玄門的這段日子,姑姑近況如何了?”


    提起陸驚棠,大長老幽幽歎口氣:“都怪我們幾個老不死的不中用,解不了絕命煞那等陰毒的咒術。門主一麵要想辦法鎮壓極淵,一麵還要替之恆那孩子犯愁。藏書閣那些她都翻爛了,能試的藥物都試了,可之恆的身體,還是一日不如一日。”


    “大長老,阿恆的情況,真沒有轉圜餘地?”


    大長老無奈地搖了搖頭。


    “就算是動用禁術也不行嗎?”


    大長老捋胡子的手一頓,最後還是堅定搖搖頭。


    陸辭秋眼神暗下來,下意識攥緊拳頭。


    她想到那個提起顧之恆就眉眼帶笑的男人,她不敢想象顧之恆最後救不迴來,他和姑姑會遭受怎麽樣的重創?


    這一年,顧溪亭調動所有顧家能調動的力量,明裏暗裏和玄門配合,搗毀一個又一個赫連家的暗樁。


    每一次出任務顧溪亭都在玩命,所求所願也就一個,就是替顧之恆尋找一線生機。


    姑姑愛顧之恆沒有錯,但她麵前還有天下蒼生,但顧溪亭不一樣,他是真的能為顧之恆豁出命。


    好幾次他為了尋找幾味藥材,險些連自己的命都搭進去。


    就像這次圍剿赫連蒼已經受傷,一聽北境有株成熟的靈魄藤,就急吼吼帶人去找了。


    陸辭秋心事重重迴了自己院子,沐浴更衣後,就聽伺候她的人來報,說是陸驚棠在客廳裏等她。


    陸辭秋快步去了客廳,就看見垂首喝茶的陸驚棠,聽到聲響,她微微抬起頭,冷豔的麵龐上露出淡淡笑意:“小秋,過來坐。”


    “姑姑這個點過來,是有什麽事嗎?”陸辭秋在她對麵坐下。


    陸驚棠沒說話,垂眸看了眼茶盞中氤氳的霧氣,過了良久突然道:“小秋,如果有一天姑姑將玄門交到你手裏,你可有信心能維護這方世界的安寧?”


    陸辭秋瞳孔一縮,騰地站起來。


    “姑姑這話是什麽意思?”她目光直直看著陸驚棠,試圖從她眼睛裏看出什麽,隻是裏麵一派平靜。


    陸驚棠笑了一下:“小秋這麽緊張做什麽?你是正兒八經的玄門少主,這個位置早晚都是你的。”


    “姑姑。”陸辭秋嘴唇顫抖,她極少情緒外露,可不知道為什麽,這會內心沒來由的慌亂。


    就像爺爺病逝前一天,突然拉著她交代一堆事,第二天人就那麽安詳地離開了。


    陸驚棠站起來,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再提這茬,轉移話題道:“還記得阿恆之前和我們提過的事嗎?”


    “姑姑是想說赫連野被殺時,誘惑之恆綁定係統的事?”


    赫連野是死在陸辭秋手上,當時還用了搜魂,以為能從中知道點什麽,誰知赫連蒼警惕到連親兒子都防。


    “姑姑是覺得哪裏不妥嗎?”


    “根據我們抓捕過的那麽多係統,你聽說過係統綁定誰需要宿主同意?”


    “係統每次降臨的時候,都以天神姿態自居。在它們的眼裏無論是綁定者,還是被掠奪氣運的對象,都隻不過是它們汲取養分的公路。”


    “隻要心存惡念,係統隨時降臨。”陸辭秋唿吸滯了滯,忽然眼睛一亮,“姑姑的意思是……”


    “或許我們一開始的方向就是錯的。”陸驚棠嘴角微微上揚,眼尾淚痣,隨著淺淺一笑,透著驚心的美,“與其被人牽著鼻子走,不如來個請君入甕。”


    陸辭秋抿了抿唇,不放心道:“那樣然然和之恆會不會有危險?”


    “赫連蒼連自己兒子都能利用,我怕他狗急跳牆對他們不利。”


    陸驚棠眼底閃過一抹掙紮,隨即釋然一笑:“我不會讓他們有事。”


    “所以北境有靈魄藤的消息,是姑姑是故意放出來的?”


    “目的是為了支開姑父?”


    陸驚棠垂眼,沒有否認。


    ……


    元宵節這天,陸悠然做了個可怕的夢,夢裏,顧之恆被一團光球籠罩,等那股力量徹底控製他,睜開眼的瞬間,他的身體被另一種可怖生物取代了。


    他身體不斷膨脹,變大,後背延伸出一條條觸手。


    而那觸手上盤踞的口器,不斷吸食周內的一切。


    巨大的恐懼瞬間將她淹沒。


    “阿恆!”


    陸悠然驚恐地睜開眼,入目是空蕩蕩的房間。


    她慌亂從床上下來,連鞋子都顧不得穿,滿屋子的尋找顧之恆。


    管家被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嚇到,一邊吩咐女傭替她拿鞋,一邊通知家庭醫生過來。


    “陸小姐別緊張,公司那邊出了點狀況,小顧總出去一趟。您是不是做噩夢了?要不要喝點牛奶定定神?”


    陸悠然用力按住脹痛的腦袋,聲音裏藏不住的慌亂:“我要見阿恆,帶我去找他。”


    女傭有些手足無措,紛紛將目光轉向管家。


    “我要見阿恆。”因為害怕陸悠然全身止不住發抖。


    管家第一次見她這副失態的模樣,正打算給溫助理打電話,院子外就響起保鏢恭敬的聲音。


    陸悠然低垂的頭抬起,穿著拖鞋快步跑了出去。


    顧之恆踏著滿身風霜進客廳,外套還來不及脫,懷裏撲進一個軟綿綿的姑娘。


    男人的懷抱很冷,但她卻覺得安心。


    隻有真真實實看見他人,她那顆無處安放的心,才能夠落到實處。


    他抱著陸悠然站了會,等她情緒平複了,語氣寵溺道:“怎麽了?”


    那個夢實在太糟心了,寓意不好,陸悠然不太想提。


    她身體往他懷裏蹭了蹭,聲音悶悶的,“我沒事。就是醒來見不到你,感覺不踏實。”


    她說著踮腳親了親他的唇,“下次去哪裏記得和我打聲招唿,最好是去哪裏都帶上我。”


    聽著女孩嬌聲嬌氣的口吻,顧之恆心裏抑製不住生出許多柔軟情緒。


    他摸了摸她的臉,“乖寶在這,我能去哪兒?”


    白天顧之恆沒追著問她怎麽了,晚上卻是讓女傭點上安神香。


    自從顧之恆晚上發病的次數增多後,陸悠然的睡眠變得很淺,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醒來,連著幾次以後,顧之恆讓溫助理搜羅各種助眠的香薰。


    看著女孩恬靜睡顏,顧之恆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臉。


    生理上的疼痛遠不及心痛。


    一想到自己離開以後,小姑娘要麵臨的一切。


    顧之恆閉了閉眼,深藏的心底的疼惜,再次如浪潮般唿嘯而來,衝擊著他的理智,他試圖平穩唿吸,肺部卻像是被繩索絞緊。


    他難過的將人抱緊懷裏,一遍一遍去親吻她眉眼。


    他不該招惹她的。


    可眼說什麽都已經遲了。


    他能做的隻是在有限的生命裏,盡一切所能給他能給的東西。


    在陸悠然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顧之恆拿著她的手按下了一個又一個拇指印。


    元宵節過後,顧之恆病情極速惡化,他耳朵出現問題,開始聽不到周圍的聲音。


    陸悠然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每每在顧之恆麵前,還要強顏歡笑。


    醫生來了一批又一批,最後確診他徹底失聰。


    在醫生報告出來那天,明月齋籠罩在一片陰雲裏,唯有顧之恆依舊是平靜。


    陸悠然心裏難受的要死,卻死命克製,不讓自己表現得懦弱。


    三月末的最後一天,顧之恆突然問她,想不想去姻緣寺。


    陸悠然搖頭。


    醫生交代過,顧之恆現在身體弱,抵抗力差,不要去人群密集的地方,否則容易感染免疫類疾病。


    “我想去。”顧之恆牽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我想去那裏看看。”


    陸悠然試圖和他講道理,誰知平日裏特別好說話的人,今天變得格外的固執,最終沒辦法,隻能讓保鏢護送著一起去了姻緣寺。


    提前做了疏散處理,一群人抵達的時候,姻緣寺靜悄悄的。


    與之前來的那次不同,他們這次坐纜車上山,來到殿前那株千年銀杏樹旁,寫著兩人名字的姻緣帶,赫然在枝幹最高處隨風飄揚。


    望著那飄揚的姻緣帶,想起兩人初次來這的場景,那時少年意氣風發,眼中是對這世界的誌在必得。


    可眼下他病入膏肓,瘦骨嶙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已經沒有光了。


    陸悠然眼眶發紅,險些要落下淚來。


    “小仙女如果我死了,你就痛痛快快哭一場,然後徹徹底底把我忘了。”


    耳邊突然響起顧之恆的聲音,陸悠然先是一愣,聽清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喉嚨發堵,心尖像是被鈍刀攪割,疼得她一陣撕心裂肺。


    “如果將來遇到你喜歡的人,拿著我給你的嫁妝歡歡喜喜嫁了,如果沒有遇到喜歡的人,顧家永遠都是……”


    “不會喜歡別人。”陸悠然紅著眼,半蹲在顧之恆麵前,反應過來他現在聽不了,抓過他的手,一筆一劃在他手心上寫著,“我隻喜歡你,不會再有別人。”


    他已經告訴她愛情最好的姿態,所以她的生命不需要其他人。


    望著少女哀戚的眼神,顧之恆心疼極了,他捧起她的臉,在她眉心落下一個虔誠的吻。


    “乖寶我想你幸福。所以不要為了我,停下看風景的腳步。”


    他們在姻緣寺待了很久,久到陸悠然都睡著了。


    等她清醒過來,人已經迴明月齋。


    陸悠然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顧之恆,管家卻目光閃爍,說顧之恆並沒有和她一起迴來。


    陸悠然沉默一瞬,心髒沒來由狂跳,她撥了他的電話,直到自動掛斷都沒人接,等第二遍再打的時候,手機已經顯示關機了。


    她意識到不對勁,發瘋般往外衝,卻被保鏢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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