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徐徐,餘暉搖曳。


    陸悠然沒說話,長睫輕顫,靜靜與那人對視。恍惚間,四周的喧囂像是靜止下來,那挺拔的身影,跨過匆匆歲月,與腦海深處朦朧印象重合。


    陸悠然心髒劇烈跳動,蔥白的手指不受控製地收緊。


    隻聽‘啪嗒’一聲,身體的那根弦斷了。


    陸悠然眼眶濕潤,拔腿奔跑起來。


    紅燈亮起。


    車流穿行。


    等陸悠然氣喘籲籲跑到對麵街道時,男人早已不見蹤影,她悵然若失站著,心髒一揪一揪的疼,好像有什麽重要東西,一點點被人從身體強行抽離。


    她眼前陣陣發黑,踉蹌兩步,被即時趕來的墨書白扶住。


    她臉色實在太糟糕了,墨書白手足無措:“悠然同學深唿吸,深唿吸,你別急,吸氣唿氣,吸氣唿氣……”


    “悠然你跑什麽?”蘇舒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喘氣,抬頭看見陸悠然臉色煞白,嚇了一跳,緊張地拉住她的手,“哎!悠然怎麽哭?別哭啊?出什麽事,你和我們說……”


    陸悠然知道這會一定糗極了,可眼淚就是不受控製,她閉了閉眼,竭力壓下心底酸澀。


    顧之恆坐在車裏,隔著車窗,遠遠望著女孩背影。


    晦澀的疼在心間蔓延。


    那是他的小仙女,揣心尖尖的寶貝。


    他隻是想平靜道個別,沒想把人惹哭的,他多想像以前一樣,把人抱在懷裏輕輕哄。


    他的小姑娘脾氣最好了,隻要他微微低頭,她就會無條件原諒他的一切。


    “小顧總,陸小姐好像哭了。”


    林秘書的聲音拉迴顧之恆思緒,他緩慢收迴視線,嗓音冷漠:“迴公司。”


    “現在?”林秘書目瞪口呆。


    要知道半小時前顧總接了個電話,拋下公司一眾高層來帝都大學,不就是為了來見陸小姐的嗎?


    可眼下人就近在咫尺,小顧總卻說要迴公司?


    還有看小顧總的樣子,似乎是不敢見陸小姐。


    以小顧總這樣的身家,喜歡誰,用得著這麽小心翼翼嗎?


    不至於吧!


    林秘書心裏實在想不通透過後視鏡瞄了顧之恆一眼,輕咳兩聲開口:“小顧總,你要是和陸小姐鬧別扭,就買點禮物好好哄哄,陸小姐不是那種氣性大的,您好聲好氣哄兩句,她肯定就……”


    “你很閑?”顧之恆掀眼皮看林秘書。


    對上顧之恆冷漠的視線,林秘書打了個哆嗦。


    自從陸小姐隨楚總離開明月齋後,小顧總越發沉默寡言,雖說他不隨便拿下屬出氣,但不苟言笑的樣子很唬人,大家平日都戰戰兢兢,盡量降低存在感。


    顧之恆話落,見林秘書還在發呆,怒極反笑:“看來最近林秘書是真太閑了。”


    林秘書被他這話嗆住,驚恐瞪大眼睛:“小顧總別,我這就開車。”


    顧之恆按了按眉心:“自己打車迴去。”


    林秘書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老老實實閉嘴。


    顧之恆推開車門,本能地先前站的位置看過去。


    三人已經離開。


    車水馬龍的街道,都是陌生麵孔。


    顧之恆疲憊地閉了閉眼,靠在車座點了支煙,煙霧升騰,他夾著煙的手微顫。


    他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到此為止,不要再自私介入她的生活。


    讓她就這樣平靜地忘記他,沒有歡喜,亦沒有離別的撕心裂肺。


    這世界五彩繽紛,多姿多彩,她純粹又美好,他要她永遠快樂鮮活。


    顧之恆眼底地掙紮被堅定取代,深深望了帝都大學一眼,嗓音沉悶又沙啞:“小仙女,要快樂。”


    就在他打定主意的時候,半敞開的車窗突然被敲響。


    顧之恆下意識側眸,對上一張俏生生的臉。


    女孩唇紅齒白,五官精致小巧,剛哭過的緣故,眼眶泛著紅,眼睫濕漉的黏在一起。


    隻是在看著他的時候,杏眼發亮,眼底帶著細碎的光。


    陸悠然心髒怦怦直跳,直覺自己瘋了,因為一個男人的背影哭,固執的想要將人找到。


    可對上男人眼的刹那,心裏的聲音告訴她,幹得漂亮。


    陸悠然抓緊衣角,難以啟齒,卻又迫不及待道:“我看你很眼熟,我們是不是見過?”


    聽著女孩嬌軟的聲音響在耳畔,顧之恆喉結上下滾動。


    好不容易築起的高牆,就那麽被她撞成廢墟。


    他艱難唿吸著,喉嚨像是被沙礫卡住,話到嘴邊卻被生生隔斷。


    見對方沉默不語,陸悠然故作輕鬆道:“相逢即是緣,能認識一下嗎?”


    望著女孩伸過來的手,顧之恆輕佻抬眼,從煙盒裏拿出根點上。


    刺鼻的煙味傳來,陸悠然下意識皺眉。


    顧之恆抽煙的手一頓,又裝作若無其事道:“同學,我有女朋友,你想搭訕,煩請找點新意。”


    陸悠然的笑僵在臉上,眼底的緊張不安,在這一瞬消失,瓷白的臉被一股窘迫和複雜取代。


    她張嘴試圖解釋,顧之恆卻不給她機會,他低眸笑起來,桃花眼裏滿是寵溺:“我隻喜歡我女朋友,她世界第一好,我不會給別人機會。”


    他漫不經心彈了彈指尖煙灰,望向陸悠然的眼眸,像深海那般令人捉摸不透,語氣紳士有禮:“你長得很漂亮,但我們不合適。”


    陸悠然是一個知進退的人,盡管心裏很難過。


    在知道對方不想與她有過多交集後,隻是歉意地點了點頭:“抱歉,失禮了。


    男人一言不發,驟然關上車窗。


    在陸悠然看不到的地方,顧之恆抬手給了自己兩巴掌。


    他的眼眶紅的厲害,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暴突,有某一瞬間,想要不管不顧,狠狠把人抱進懷裏。


    可在理智那根弦崩斷前,顧之恆義無反顧踩下油門。


    黑色的林肯賓利消失在街道。


    陸悠然呆呆站在空曠街道,晚風吹起她的裙擺,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


    那晚的聚餐陸悠然沒有參加,她迴到宿舍,倒頭就睡了個昏天暗地。


    接下去的特訓,不管是蘇舒,還是墨書白都沒有提那晚的事。


    陸悠然摒棄一切,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學習。


    轉眼就過了四天。


    六月七號這天,是全國高考。


    陸悠然這天變得心浮氣躁,聽完講座,望著歡聲笑語的大學校道,心裏莫名其妙生就一股隱秘期待。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隻是模模糊糊覺得,今天對她而言是很特別的日子。


    春藤國際中學校門口,擠擠挨挨,觸目所及都是送考的家長和考生。


    為了孩子高考能有個好彩頭,這一天父母穿得格外鮮亮。


    顧之恆的考場在本校,侯雲翰,蕭一苒幾人也在春藤。


    當初受陸悠然和顧之恆的影響,國際班的師生,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一樣。


    事實證明。


    努力就會有收獲。


    這一年國際班取得了非常不錯的成績,雖說不是每個同學都是突飛猛進,但至少有一大半的同學成績都提高。


    隻要考場上正常發揮,考上一個普通大學沒問題。


    “顧哥。”侯雲翰哥倆好勾住顧之恆肩膀,聲音賤兮兮調侃道,“你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考試,是不是為了履行和小同學約定?”


    顧之恆沒說話。


    “要說耍浪漫,還得看學霸。”侯雲翰眨了眨眼,意味深長,“比起項鏈首飾包包,頂峰相見才是真的牛。”


    有一句話侯雲翰沒說,對於顧之恆的身家,與金錢掛鉤的東西才是虛,真正值錢的是他的真心。


    顧之恆拍開侯雲翰的手:“拿我開涮?皮癢癢了?”


    “別介。”侯雲翰嬉笑跳開,“顧哥,天這麽熱你穿得這麽厚實,是怕自己長得太勾人,招惹爛桃花惹小同學吃味?”


    顧之恆瞥了侯雲翰一眼:“猴子,今天你是來考試,還是過來八卦?你家老爺子可等著你旗開得勝。”


    顧之恆話落,侯雲翰撓頭,他張嘴還想說什麽,遠處響起喇叭聲,圍著的警戒線被撤掉,教考生陸陸續續入場。


    侯雲翰朝顧之恆揮了揮手:“顧哥我進去了,考試結束後電話聯係。”


    顧之恆輕笑:“好好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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