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恆從警局出來,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瞧著路燈下安靜站著的小姑娘,眸底卷上笑意,抬腳快步朝她跑去。


    聽著熟悉的腳步聲,陸悠然下意識抬頭,視線與迎麵而來的人撞個正著。


    昏黃的路燈襯得少年眉眼愈發深邃,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勁瘦有力的肌肉包裹在淺色襯衫下,笑意吟吟望著自己時,弱化了與生俱來的強大氣場,整個人變得溫潤柔和。


    陸悠然看他的時候,顧之恆也在看她。女孩眉眼漂亮,不知是吹風的緣故還是其他,奶唿唿的臉蛋潮紅一片,仿若二月裏開滿山的桃花。


    癢。


    貓兒撓了似的癢。


    顧之恆舔了舔後牙槽,太特麽勾人,想把人拉進懷裏欺負。


    可他也清楚真這麽做了,小姑娘肯定會和他翻臉。


    顧之恆自認為不是什麽好人,可在喜歡姑娘麵前,他願意克製自己的想法。


    “怎麽站在風口,聞清……”


    “警局那邊怎麽說……”


    兩人同時出聲,又同時收了聲。默默對視一眼,異口同聲:“你先說。”


    又是一陣沉默。


    顧之恆眸光微一閃,嘴角勾起愉悅弧度:“女士優先。”


    陸悠然抬頭看了她一眼:“警局那邊怎麽說,今天的事要留檔嗎?”


    小姑娘嬌嬌軟軟,說話時輕聲細語,櫻桃紅唇張張合合,一字一句都是對他的關心。


    顧之恆心裏美得不行,視線不受控製落在她紅唇,腦海想到一些旖旎的景象,嘴角抑製不住上揚,頂了頂腮幫子,俯身,語氣曖昧道:“怎麽一天到晚質疑我的能力?要不抽個時間見識見識我實力?”


    陸悠然開始沒聽出他弦外之音,緩了兩秒,聽到他惡劣的笑聲,麵皮僵了僵,迴過味來,抬頭,氣惱地瞪了他一眼:“顧之恆!”


    “嗯。”他無辜眨了眨眼,端的是乖巧聽話,“我在。”


    他的喜歡大膽直白,從來不加掩飾,故意拿騷話撩她,存心想看小姑娘破防,尤其是她生氣時,拿濕漉漉眼睛瞪自己,那俏生生的模樣別提有多靈動勾人。


    夜風驟起。


    顧之恆不動聲色擋在她麵前,漆黑的眸底笑意氤氳。


    陸悠然被他弄得沒脾氣,咬了咬唇,輕輕別過腦袋。


    “生氣了?”顧之恆低聲悶笑,抬手,戳了戳她氣鼓鼓的臉,嗓音壓著笑:“圓嘟嘟的氣成小河豚了。”


    他的力道很輕,微涼指腹擦過臉頰,帶起一陣顫栗,陸悠然無奈地看她,默默伸出一根手指:“約法十章再加一條,不許口頭耍流氓。”


    顧之恆愣了愣,撩著桃花眼看她:“可以申請駁迴嗎?”


    陸悠然堅定搖頭。


    顧之恆輕揚了下眉尾,抬手扯住她袖子,眼睛直勾勾看她,像一個討糖吃的孩子:“那……我表現好的話有獎勵嗎?”


    陸悠然心裏輕歎。


    以前兩人關係沒捅破那層紙時,她還能板著臉不搭理他,可經曆過那麽多事情之後,她就對他硬不起來。


    “警局門口別拉拉扯扯。”她聲音本就甜軟,迎著他可憐巴巴的視線,心裏軟的一塌糊塗。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顧之恆本能鬆手,等迴過味來,懊惱皺了皺眉,按理說他該打蛇上棍,得寸進尺……怎麽鬼使神差就鬆開了?


    察覺到他顧之恆意圖,陸悠然沒好氣瞪他:“別鬧。一會有人要……”


    陸悠然話才說到一半,有節奏的腳步聲自從身後響起,她本能想迴頭,肩膀卻被顧之恆輕輕按住。


    “???”她目光複雜抬頭。


    少年原本慵懶散漫的眉眼,霎時間變得凜厲危險。


    ——像是所有物被覬覦的猛獸。


    陸悠然擔憂皺眉,想問他怎麽了,可下一刻,他又像沒事人一樣,視線重新落在她身上,生硬轉開話題:“果籃擱前台了,一會再跑一趟?”


    他這態度擺明不想說,陸悠然沒有刨根究底的習慣,佯裝不知眨了眨眼:“嗯。但得再等等,聞清雅沒出來。”


    “嗯?”


    陸悠然把進警局後的事言簡意賅說了一遍,做筆錄的女警不經意看到聞清雅脖頸的傷,怕她遭人虐待把人單獨留下來詢問情況。


    陸悠然猜警察問不出什麽。


    畢竟聞清雅以前不是沒有報警,可與那些女孩遭遇一樣,她的訴求非但沒有得到公正的對待,迎來卻是張雅倩更加瘋狂的報複。


    如果聞清雅沒有軟肋,以著她的性子,會舍命反抗,偏偏她天性良善,割舍不下的所謂親人。


    顧之恆眯了眯眼,眉眼溫度漸漸冷了下來,調轉視線,目光沉沉盯著警局大門。


    張家是盤踞在錦城的地頭蛇,隻要張氏不倒,張雅倩就有為所欲為資本。


    他有點良心,但是真不多。


    為了他家小姑娘他會力所能及幫忙,可為了一個陌生人與張家杠上……做不到。


    短短幾秒他腦海閃過諸多情緒,最後又通通歸於沉寂。


    顧之恆漫不經心收迴視線,就見身側的人用力揮了揮手,眉眼染上柔和的笑:“聞清雅。”


    受她的情緒影響,顧之恆眉眼一鬆,又變得散漫隨意。


    循著小姑娘視線看過去,入目是一道單薄的人影,其實不應該用單薄來形容,確切來說是骨瘦如柴,要不是她的那雙眼睛熠熠生輝,透著一種倔強的光芒,單單從她的樣貌來看,更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


    “清雅這邊。”陸悠然又叫了一聲。


    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聞清雅本能瑟縮一下,看到是商場裏幫了自己的兩人,嘴角扯了扯,努力擠出一個笑,隻是她笑容還未綻放,猛地想起自己之前在醫院的所作所為,咬了咬唇,眼神心虛的左右閃躲。


    她扭扭捏捏了好一會,才拖著沉悶的步子,慢吞吞挪到陸悠然跟前:“那個……”


    聞清雅用力捏緊衣角,臉憋得通紅:“今天的事,謝謝你們。”


    她說著朝陸悠然和顧之恆鞠了躬。


    這是自打父親去世後,她感受到為數不多的善意,不管她們目的是什麽,至少今天他們確實幫了她。


    “別客氣。”陸悠然擺了擺手,臉熱熱的,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報答你們。”


    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其他什麽,聞清雅說這話時,聲音很小,唯有那雙澄澈的眸子是亮的,透著無限的生命力。


    陸悠然似是被她情緒感染,嘴角彎了彎,露出毓秀溫軟的笑,伸手去扶她。


    聞清雅脊背僵了僵,推開她,慢慢拉開距離,這動作讓原本的氛圍變得尷尬。


    “對不起。”聞清雅又鞠了一躬,怯怯看了陸悠然一眼,見她臉色沒什麽變化,暗暗鬆了口氣,咬著唇,磕磕巴巴道歉:“我我……我不習慣親密接觸,你你……你別介意。”


    聞清雅說完,撩起眼看她。


    “你別緊張,我不介意,也沒惡意。”


    長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遇見光會本能的向往,也會應激性的排斥和退縮。


    她清楚那種感覺。


    聞言,聞清雅睫毛顫了顫,她沉默看著陸悠然半晌,再次朝她深深鞠了一躬:“我要迴家了,今天的事謝謝。”


    錦城的深秋,夜風帶著刺骨涼意,尤其是雨後的夜晚,更是寒涼。


    溫清雅穿著寬大不合身的衣服,風一吹,布料緊緊貼在身上,也就這一瞬,陸悠然才清楚那衣服下怎樣一副瘦弱的身板。


    她鼻子驀地一酸,仿佛看到曾經的自己,窮途末路時,一遍遍祈求有人能拉她一把。


    “聞清雅。”陸悠然叫了一聲。


    聞清雅腳步頓了頓,遲疑轉過頭,冷風裹挾著少女低啞的聲音:“還有事嗎?”


    陸悠然想告訴她,這世間的惡意,惡念層出不窮,正義或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打不倒她的隻會讓她更強大,傷疤之所以會疼是因為在意。


    她還想告訴她,黑暗是暫時的,光明終將到來。


    她會有美好的未來。


    可那雙澄澈的眸子映入眼簾時,陸悠然看到了星星的痕跡,她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沒有說,隻是誠意滿滿問道:“我叫陸悠然,你是我遇見最好的女孩,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不可以。”聞清雅脫口而出,可話說出的瞬間,她睫毛劇烈顫了顫,半晌,默默握緊拳頭,一字一頓,像是說給陸悠然聽,又像是對自己的警告,“我不需要朋友,以前不需要,現在不需要,未來也不需要。”


    “我和你不是一類人,別來招惹,也別憐憫,我不需要,更不稀罕。”


    她拒絕的幹脆利落,不給陸悠然辯駁機會,咄咄逼人的嘴臉,可以用忘恩負義來形容。


    可聞清雅不後悔。


    不管對方抱著什麽樣的目的接近,這一刻她決定不計較了。


    她們的緣分到此為止,停在最美好時刻。


    恰在這時,公交刹停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聞清雅收迴思緒,深深看了陸悠然一眼,小跑著朝著上了公交車。


    車子快速駛離公交站,聞清雅端端正正坐著,脊背繃得筆直,感覺到那道視線徹底消失,她才偷偷把臉貼向車窗。


    父親離去後的種種遭遇,讓她不敢輕易相信人,怕又是一個為她量身打造的陷阱。


    兩年前她能爬出來,兩年後她不敢堵?


    這些年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多餘的,是母親和繼父爭吵的源頭。


    有時候她會自暴自棄的想,都已經這樣糟糕了,何不像爛泥一樣陷在汙濁。


    可有時候她又會想,都熬了這麽久,為什麽不堅持一會?


    父親描繪的世界太過美好,她真的……真的很想出去看看。


    聞清雅拖著疲憊身子迴家時,客廳漆黑一片,她望了聞母臥室一眼,換了雙拖鞋,躡手躡腳進了房間。


    摸著黑去開燈,猛地看見床上坐著模糊的輪廓,她嚇得脊背發涼,張嘴想叫聲,燈“啪”的一聲亮了,脫口而出的驚叫咽迴肚裏。


    聞清雅用力眨了眨,聲音沙啞地喊了聲:“媽,您怎麽還沒睡?”


    聞母沒說話,站起來,從頭到尾打量她一眼,見她臉上沒添新傷,緊皺的眉鬆開,片刻,又像是想到什麽,立即冷下臉來:“不是說課程落下很多,怎麽不待家裏好好複習?”


    “明天是弟弟兩歲生日,我想給他買個禮物。”


    聽她這麽解釋,聞母眉頭非但沒鬆開,反而擰得更緊了:“他還缺你一個禮物,你弟想要什麽,你趙叔會給他買。”


    聞清雅抿了抿唇,沒接話,安靜地垂下眼簾。


    聞母看到她這個樣子就來氣,繃著臉,什麽都沒說扭頭迴了屋。


    城西的住宅區大多都老破小,隔音效果不好,隔壁那對年輕夫妻,不知道因為什麽爭吵,家具摔得哐當作響,熟睡的小寶被吵鬧聲驚醒,迷迷瞪瞪睜開眼,扯開嗓子嚎了兩聲,瞧著哄自己的人是母親,抽抽噎噎往聞母懷裏鑽。


    小寶很好哄,沒一會又睡。


    聞母看著手機裏的時間,拿起手機打電話,響了十來聲沒人接,就在她準備掛斷時,趙得國粗獷的嗓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老婆怎麽還沒睡?今晚有個重要飯局,要晚點迴來,要是這次合作談成了,咱們廠馬上就能擴建。”喝酒喝多的緣故,趙德國說話有點大舌頭,可透過他愉悅的語氣,能聽出心情非常好。


    聞母是個家庭主婦,不懂生意上的事,一般趙德國說什麽是什麽,交代他注意身體,就掛了電話。


    趙德國掛完電話,站在陽台抽了會煙,等身上煙味散盡,他揉了揉臉,笑眯眯進了包間。


    他是白手起家,早年靠著十來萬拆遷款,靠著敏銳的嗅覺,與過人的膽識,才混到如今的地位。


    趙德國才進包間,錢總就熱情打招唿:“趙總來來,咱們繼續喝。”


    一陣推杯換盞後,趙德國喝得飄飄然,錢總對身側秘書遞了個眼色,秘書會意,把事先準備好的文件拿出手。


    趙德國喝得暈乎乎,但理智還在,拿過文件看了一遍,又遞給助理過了一遍,確認沒有什麽問題後,拿筆簽了字。


    他從燈紅酒綠的會所出來時,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他冷的一個哆嗦,一手拿手機打電話,一手點煙,剛抽一口,手裏的煙和手機都被人抽走。


    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走的過來,趙德國心中警鈴大作,警惕往後退了兩步,頭腦快速風暴,想著這群人的目的,然而沒等他想明白,高跟鞋有節奏敲擊地麵聲音響起。


    人群緩緩讓開一條道,張雅倩撐著傘,笑意吟吟望著趙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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