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下午陸悠然安安靜靜看徐老師給的資料。


    很多時候老師遠比學生了解自己,那些學習資料很大程度彌補了她的短板。


    遇到不懂的知識點,她先用紅筆做標記,翻課本查手機,如果這樣還是不明白,就把它謄抄下來。


    夕陽的餘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洋洋灑灑落在鋪滿資料的桌麵。


    陸悠然看完最後一份化學歸納,籲了口氣,腳步輕快往衛生間走去。


    再迴來的時候,發現擱床頭充電的手機嗡嗡震動,她走過去剛想接,那頭電話突然掛了。


    陸悠然滑開屏幕,一連彈出好幾個未接電話,其中有兩個是陌生號碼,陸悠然視線在上麵停留了兩秒,隨即把注意力落在顧之恆號碼上。


    剛想按迴撥,那串陌生號碼又打進來,猶豫了兩秒還是按了接聽。


    “喂,請問您是哪位?”


    “悠然我是爸爸,你現在住哪兒,我一會過來接你迴家。”楚父中氣十足的聲音,隔著電話那端傳過來。


    陸悠然眉頭一皺,下意識就想掛斷,楚父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你要是不告訴爸爸,我就去學校找你。”


    陸悠然好心情被破壞,臉沉了下來:“楚先生請你要點臉。該說的我已經和楚太太說清楚,我不想和你們一家有瓜葛,請你們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


    “悠然別說氣話。你是爸爸的孩子,打著骨頭連著筋,怎麽說不認就不認。爸爸知道你最近受委屈,等你迴家,一定好好補償你。”


    “楚先生你這人真搞笑。”陸悠然站在窗台,望著窗外隨風浮動枝葉,“我若是沒有記錯,這話你以前就說過。”


    楚父被她這話噎住。


    當初接她迴家確實並非他本意,他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了,讓她接受一個鄉野來的孩子,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這無異於要了她的命。


    尤其是凝凝那孩子成績優異,乖巧可愛,是長輩眼中好孩子典範,不僅僅他們夫妻二人偏寵她,就連商業往來的世家長輩也喜歡她。


    有凝凝那樣優秀的女兒珠玉在前,對於少言寡語的陸悠然他真沒多大興趣。


    理智上知道陸悠然是他親生女兒,情感上又習慣性偏向凝凝。


    以前的陸悠然不爭不搶,在家裏幾乎沒什麽存在感,養著她,就像家裏多養了條寵物。


    省心又省事。


    可就是這麽個存在感極低的人,有一天會攪得楚家家宅不安。


    今天老爺子更是放出狠話,要是他不把悠然哄迴家,就一腳把他踹出總公司,讓他從基層做起。


    雖然知道老爺子說的是氣話,但他也明白這是對他的敲打。


    楚父這輩子順風順水,小時候壓力有大哥頂著,大哥去世後事事有侄子頂著,在家裏他就是個吃閑飯。


    他對自己定位也很清晰,不惹事,不鬧事,該吃該喝喝……唯一一次忤逆長輩,還是為了娶楚母進門。


    楚父深深歎了口氣:“悠然,爸爸以前確實做的不夠好,但我現在向你保證,從今以後一視同仁,但凡凝凝有的東西,你也有一定有。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凝凝的鋼琴,等這次迴去爸爸給你也買一……”


    “晚了。”陸悠然冷漠打斷楚父,“楚先生如果你們一家人繼續騷擾我,不介意用極端的方式處理,到時候影響了楚家以及公司聲譽……”


    楚父多注重公司聲譽的一個人,陸悠然這話無疑戳了他肺管,原本低聲下氣說話,聲音猛地拔高,氣唿唿:“陸悠然你敢?我告訴你,你要是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信不信我親自打斷你雙腿?”


    “我信。怎麽不信?”陸悠然冷笑,眼神一寸寸變冷,“在你的眼裏我的命根本不算命,隻要有利可圖挖心剖肝,你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你你你……”


    聽了她這話楚父頭皮陣陣發麻,腦子有什麽奇怪畫麵閃過,太陽穴突突跳,用力扶著辦公桌,才勉強穩住身形。


    等那陣頭暈目眩消失了,楚父才勉強能說出完整的話:“你胡說八道什麽?就算我這父親做得不稱職,也不可能做那喪良心的事。”


    “哈哈。”陸悠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流下來。


    可這就是事實啊。


    前世他們為了庇護楚凝萱,對她的死不聞不問,楚母就更絕了,說她總算為楚家做點事。


    “陸悠然你要發瘋也要有個度,你不想想我們,也該想想老爺子和景航,他們兩個對你怎麽樣,你心裏沒數嗎?”


    “要不是顧慮爺爺和堂哥,你以為我會和你說廢話?”


    前世老爺子和堂哥對她確實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她那會不懂告狀,這一家子又善於偽裝,直至爺爺和堂哥相繼去世,他們都不知道她在楚家過的是什麽苦日子。


    楚父被懟的訕訕,第一次意識到事情嚴重。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就聽陸悠然決絕道:“楚先生別再騷擾我,給彼此留點臉麵。”


    以前楚父對陸悠然置之不理,可當她真的要斷絕關係時。


    心裏那一塊空落落的,像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陡然失去。


    “你這話什麽意思,你給我說清楚。”楚父大口大口喘氣,迴應他的是“嘟嘟”的忙音。


    他頹然坐迴座椅,腦子亂糟糟,還沒有緩過來。


    陸悠然離家出走的這些日子,他隻以為是小孩子鬧脾氣,誰曾想她是真的要和楚家劃清界限。


    妻子是不是早就知道這結果,才一直推脫不肯叫她迴來。


    既然她早就知道了,為什麽不和他說?


    陸悠然再怎麽不堪,也是他們的女兒,她是怎麽舍得?


    楚父心煩意亂,扔下文件才要出去,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穿著絲質睡衣的楚母,邁著優雅的步子款款而來。


    楚母那張臉無疑是好看的,五官精致,皮膚白皙,其中最為令楚父迷戀……是她清冷中自帶的那股書卷氣,高雅,迷人,如同開在枝頭潔白無瑕山茶花。


    “臉色怎麽這麽差?工作太累?還是生病了?”楚母把自己親手燉的藥膳擱在一邊,俯身探了探楚父額頭,見體溫正常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楚父沒有搭腔,沉默地著溫柔小意的妻子,眸色沉沉浮浮,讓人猜不到他在想什麽。


    楚母低頭專心盛湯,沒注意楚父臉色,舀了一勺湯,吹了吹,笑著遞到楚父唇邊:“老公,這是我新燉的養生湯,你嚐嚐看,合不合胃口,要是不喜歡,下次我換另一個口味。”


    望著氣場柔和,心性溫柔的妻子,楚父深吸了口氣,到底沒舍得苛責:“辛苦了。”


    他接過湯勺,低頭喝湯。


    “味道怎麽樣?”


    “很好。”


    楚母笑了起來,眉眼彎起,宛如少女那般鮮活明媚,楚父動作頓了下,猶豫了兩秒,還是問出心底疑問:“悠然那孩子說要和我們決裂,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聞言楚母眼睛微微睜大,臉上的笑一寸寸僵住,楚父沒給她辯駁的機會,繼續問道:“前陣子你推脫著不去接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心意?還是你本就不想她迴這個家?”


    當然是兩者都有。


    陸悠然的存在就是個汙點,她上不得台麵的汙點。


    當年她挺著大肚子鬧離家出走,老爺子和老夫人本就極不滿,外界對她評頭論足,一旦爆出凝萱是抱錯的假千金,她這些年兢兢業業經營的人設,毀於一旦不說,當年犯的錯誤也會被無限放大。


    這些年外人隻看到她飛上枝頭變鳳凰,風光無限,不知道在這風光的背後她做了怎樣的努力。


    可這樣陰暗的心思,她不會,也不敢對同丈夫說。


    兩人從校園到婚紗,她太了解自己枕邊人,丈夫喜歡溫婉賢淑的女人,一旦讓他知道自己麵目,他會抗拒,會厭惡,甚至會逃避。


    “你怎麽會這麽想我?”楚母嘴唇顫動,濕潤的眼淚墜在眼睫,要掉不掉可憐極了。


    “我承認對悠然有疙瘩,也怕對她太好,凝凝心裏會不舒服。可可……”


    “可我從來沒想過不要她。”楚母說著眼淚簌簌而下。


    “原來我們夫妻多年,在你心裏,我是這般不堪。”楚母抬手捂住眼睛,水澤從指縫溢出,身體搖搖欲墜:“楚光耀你覺得我不好,我走就是了,不用這種話來侮辱我。”


    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妻子,楚父懊惱不已,三步並作兩步把人攬進懷裏,“老婆,我隻是隨口一問,你別反應這麽激烈。”


    “別碰我。刀子沒紮你心上,你自然是不知道疼。”楚母推開楚父,跌跌撞撞往外走,隻是還沒走兩步,手腕就被楚父扣住,“老婆在我心裏,你一直都是極好極好,剛剛是我昏了頭,才會說那些混賬話。你別哭了,哭壞了身子,迴頭我要心疼了。”


    楚母輕哼一聲,別過頭,與楚父拉開距離。


    楚父這會眼裏心裏隻有生氣的妻子,早就把陸悠然要和楚家決裂的事拋之腦後,他放柔聲音,好聲好氣哄著:“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了。一會不是要去醫院看凝凝,眼睛哭腫了,閨女可是要擔心。明天有個珠寶展,我抽空陪你去,遇到中意的隻管買。”


    “我錯了,向你道歉,別生氣,好不好?”


    楚母見好就收,抬眼,幽怨瞥了楚父一眼,含嗔帶怒:“我稀罕那些死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過……”


    她嘴角翹了翹,露出一抹笑:“不過看你認錯態度良好,我就勉為其難原諒你了。”


    說著她眉頭又緊緊蹙起:“你剛剛說悠然要和我們劃清界限?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她離家出走不是為了引起注意,好讓我們妥協?”


    “不是。”楚父搖頭,神色凝重,“我聽她那語氣,好像是來真的。”


    聽楚父這麽一說,楚母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以前她是巴不得陸悠然走,可前幾天老爺子發話了,要是陸悠然不迴楚家,會把股份直接轉給她。


    明明以前老爺子也是疼凝凝的,可陸悠然一迴來,就狠心的把凝凝的股份給陸悠然。


    “那股份怎麽辦?”


    楚父皺了皺眉:“爸的性子你還不知道?他說要把股份給悠然就一定會這麽做。”


    “可那是凝凝的股份。”楚母不滿追問,“陸悠然握著股份,別人會怎麽想凝凝。”


    望著處處維護養女的妻子,楚父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可看著她沾著淚珠的臉,還是把心裏那份不滿壓下去:“凝凝名下也有不少老爺子給的不動產。”


    “那哪裏能一樣。”楚母接過話茬,正想說什麽,無意瞥到楚父難看的臉色,心髒咚咚亂跳,她連忙話鋒一轉,順著他的意思道:“老爺子是一家之主,咱們作為子女,沒有不順從的道理。”


    楚父眉目舒展,安撫性拍了拍她的手背:“凝凝那邊你多做心理工作。”


    “凝凝是個懂事的孩子,她不會計較這些。”


    楚父深以為然:“凝凝自小就乖巧聽話,想來她也是能夠理解。”


    楚凝萱當然不能理解,得知這個消息時,她當場就紅了眼,眼淚劈裏啪啦往下落。


    但她又拿老爺子家主沒轍,隻能把這恨轉嫁給陸悠然。


    ……


    掛斷楚父的電話後,陸悠然接連打了十幾個噴嚏,猜著是這一家子在罵自己,不滿地撇了撇嘴,把學習資料裝進書包。


    剛剛全神貫注沒覺得,這會空閑下來,肚子唱起了空城計。


    陸悠然背起書包正想出門,房門恰在這時被扣響。


    還不等她詢問對方是誰,少年人特有的清潤嗓音隔著門板傳來:“是我,開門。”


    “來了。”


    陸悠然放下書包,小跑著去開門。


    隨著門吱呀一聲響,長相俊美的冷酷少年,大搖大擺進了房間,骨節勻稱的手上,隨意拎著個保溫提壺。


    “怎麽一直不接電話,還以為你在睡覺。”


    “下午手機調了靜音,一時沒有注意到。”本來是想給他迴電話,楚父那麽一打岔,就把這事給忘記了。


    顧之恆沒說什麽,自顧自給她盛了碗湯:“張媽讓我帶給你的,嚐嚐喜不喜歡。”


    “謝謝。”陸悠然禮貌道謝,又覺得這樣生疏,補充了一句:“你吃過了嗎?”


    顧之恆動作一頓,笑著道:“怎麽?想我陪你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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