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辰猛地睜開眼。


    「你叫我什麽?」


    何池溫柔重複,「阿辰。我早就想這樣叫你了。」


    陳辰嗓音沙啞,「再叫一次。」


    「……阿辰。」


    陳辰沉默了很久,久到何池都以為時間凝固。


    許久之後,他笑了,昏黃的燈光照著他的側臉,暈染出輪廓的模樣,他忽然溫和起來,「你穿裙子挺好看的,但是——以後別這樣穿了,何池,別人會笑話你的,你畢竟是何家的小少爺,別讓別人議論你的是非。」


    「沒關係,我不在乎的。」


    「你不在乎我在乎。」


    何池抬頭,瞪大了眼睛,一雙眼明明亮亮的,很漂亮,也很可愛,像一隻小鹿,清亮地映出陳辰的樣子。


    「什、什麽?」


    陳辰直起身,脫下外套,披在何池身上,輕笑道,「挺好看的,但是以後別這樣穿了。」


    何池仰著頭,「你不喜歡嗎?」


    陳辰眸色暗下去,最後伸手摸了摸他柔軟的黑髮,「喜歡,所以隻穿給我看。」陳辰的語氣像是在哄一個小孩子,很耐心,「別在外麵穿,好嗎?隻穿給我看。」


    何池仿佛被他蠱惑,乖巧的點頭。


    「好。」


    那個好字,穿越了無數的光影碎片,甚至是無數的年歲與花,他們在夕陽斜射時的背影、牽著手走過長街小道、可愛的小女孩仰著頭遞給他們漂亮的玫瑰與百合、何池笑著給陳辰說生日快樂,……輕飄飄地落進了何池的耳裏。


    陳辰,何池蜷成小小的一團。


    ……是你先答應我的。


    一直以來,都是你啊。


    你忘記了嗎?


    何池曾經離開過的。


    離開了陳辰,離開了這座城市,以一種痛苦的、全新的方式生活,活得艱難而自困。


    他離開了他,那是他第無數次被放棄,他已經習慣了。


    何池沒想過會再次遇到陳辰,也沒想過和他在一起,更沒想過如願以償地和他結婚。


    他沒想過,可成真了。


    以為是夢想成真,卻不曾想是另一場絕望的囚禁與可惜。


    那是何氏公司與陳辰的設計公司ch的項目對接。


    酒桌上推杯換盞,光影陸離。


    燈光、人流、透明的玻璃杯、搖晃的酒液,眩暈、癡狂、酒醉、雪白的傳單、被推到的他、疼痛不已的過程。


    何池眼角流下淚,隻一味地叫著陳辰的名字,反反覆覆,反反覆覆,沒有盡頭。


    「阿辰,我疼……」


    「乖……」


    他語氣溫柔,何池流著淚笑了。


    陳辰低頭,在他脖頸上落下一吻,何池艱難伸長脖頸迎合他。


    ……這是我愛的人,是我願意付出全部的人,是我的解藥,我的一生,我的終點。


    陳辰,是何池的終點。


    醒來後,何池周身如同被碾壓一般,脖子上是緋色的吻痕,嘴唇紅腫,眼角尚還存在一點濕潤。


    陳辰坐在床邊,背對著何池,脊背上是略顯猙獰的抓痕——那是何池親手留下的痕跡,陳辰指尖夾著煙,菸頭腥紅,一抖,撲簌簌地落下灰。


    何池低啞出聲:「阿辰……」


    陳辰轉過頭來,眸中晦暗,神色冰冷而淡漠,眼裏泛著厭惡的光,何池被刺得心尖發疼,幾乎難以唿吸,為什麽這樣看他?


    「醒了?」


    「嗯。」


    陳辰久久凝視著他。


    半響後忽然出聲,「是你吧?」


    他聲音冷漠:「你是故意的?是你安排的?」


    何池愣了,「……什麽?」


    「你不知道嗎?」


    「阿辰,你在說什麽?」


    陳辰似乎笑了一下,神色驟然一變,語氣忽然變得溫柔起來,他掐滅猩紅的菸頭,直起身,眼裏溫存的愛意幾乎要溢出來,「沒什麽,小池,我們結婚吧。」


    何池瞪大眼睛。


    陳辰耐心詢問,「好嗎,我們結婚,明天咱們就去領結婚證。」


    「為什麽,」何池有些侷促,下巴很尖,他瘦了,「你喜歡我了嗎?」


    「是的,」陳辰說,「我喜歡你了。」


    陳辰彎下腰,溫柔地捧起他的臉,「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不是嗎?這些年我沒有放下你。還是說——」


    「你不願意嗎」


    「願意。」


    何池高興起來,「我願意的,阿辰。」


    陳辰說,「你再休息一會吧,我這邊還要開會,最近項目很忙,等忙完了我就陪你。」


    「好,你忙吧阿辰,你不用管我的。」


    於是陳辰轉身便走了,於是從此,何池便和他生活了十年。


    十年牢獄,十年自困,十年畫地為牢。


    陳辰視他為垃圾。


    兩天後,張姐來看何池,她推開門,何池光著腳站在窗前,病號服空空蕩蕩,冬日的冷風遙遙吹過來,迎著衣服勾勒出他瘦弱的骨架。


    他雙手撐著窗台,從張姐的角度,可以看見他的側臉,被天光映出的漂亮弧度,憂鬱蒼茫難過悲傷,張姐嘆了口氣:


    「先生。」


    何池轉過頭,微微頓了頓,然後笑起來,說是笑,也隻是他扯了扯嘴角,而他眼裏笑意全無,聲音很輕,「你來了。」


    張姐匆匆過去將手中的食盒放下,拿著鞋放在何池麵前,「先生,地上涼,穿上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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