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另一邊,槍聲響起之際,樓親正掀開車簾,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薑卿。


    當時這小婆娘手上拿著一把小匕首,冷冰冰的釋然而立,而一旁的丫鬟也是哭的梨花帶雨,叫喊著讓他走開,兩人都是萬般美貌,卻是兩種性子各異的樣子,這種反差的模樣讓他恨不得撲過去一口吞下。


    他正被欲望漲的滿臉通紅時,就聽到了一聲槍響和慘叫。


    轉過頭,隻見隨他一起過來的滿人侍衛腦後中槍,厲聲栽落馬背。


    而不遠處,一個少年舉著槍,跨坐在馬上,相貌雖變了許多,但樓親卻依然一眼認出了他。


    正是昨晚與他說過滿語,在街道上張貼畫像的綠營騎兵。


    “你做什麽?!”


    “殺人,你沒看到嗎?”


    祁京眼神平靜的看向樓親,道:“我一路跟著你,從城南民宅到城北棋盤街,你喊著我的名字殺的這麽起勁,我也來試試。”


    “為什麽?你是誰?!”


    “還不明白?你們叫嚷著要捉的孫文就跟在你後麵啊,蠢貨。”


    樓親大怒,徑直持刀向著祁京撲過去,大吼道:“漢狗!”


    期間,祁京丟開槍,翻身下馬,提著長劍看著樓親,眼神古井無波。


    “對了,你的哥哥門柱,噢,應該叫阿渾,也是我們殺的,當時他就站在那種寬闊的地方,像個傻子一樣的笑,於是我們就送了一支弩箭給他,在漢人禮儀中,算是初次的見麵禮,我跟過來,也是為了送你一份見麵禮。”


    “啊啊啊!我才會殺了你!”


    ......


    說起來,樓親與門柱兩個都是關外滿人,長的一副兇惡大漢的樣子。


    但祁京隻把他當成一個工具。


    從他混進城開始,就已經在計劃怎麽接近總兵府了,如今城中滿是肅殺之氣,幾乎對他們是處處盯防,而這兩個貝勒無疑是最好的媒介。


    殺掉他們,引起混亂,把水攪渾才有機會。


    樓親雖看起來強壯兇狠,但他其實隻有十七八歲,比祁京還要小。在城中殺人,所仰仗的也不過是身邊的滿人侍衛,真算起來,他們自出生前就已是滿清強盛之時,養尊處優,說不定其人連打獵都不會。


    事實是,他們身邊的侍衛才是真正的八旗精銳,祁京所要注意的也正是這些自殺掉陸建章後被派來保護他們的戰士。


    因此,哪怕他的槍裏隻剩最後一顆子彈,也是毫不猶豫的先射殺樓親身邊的侍衛,那是個三十幾歲的帶甲精銳,駕著馬車也能跑過他一個長劍單騎。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怕樓親駕馬跑了,他才丟掉槍,走下馬故意激怒他。


    現在門柱被韓文廣當著雙方的麵殺掉,他又殺掉了樓親的僅剩的一名侍衛,單獨對上他,雙方的差距隻在馬術上,他不願意讓對方覺得怕了,騎馬逃跑。


    哪怕到了現在,要是樓親遇上總兵府的人手,也很可能會救下他。


    總之,他要做的,就是一擊必殺,確保沒有活口能迴去,真正把水攪渾。


    果然,樓親被激的大怒,持刀撲了過來。


    他手裏的彎刀不停揮向祁京,可祁京卻遠比他敏捷,每每避開他後還不忘平靜的說出了每一刀的破綻,偶爾還會揮出幾劍,將他打的連連敗退。


    就是這種平靜而又不痛不癢的說辭,使樓親像野獸一樣怒吼起來。


    他不相信自己會打不過一個遠比他瘦小的漢人,他平時殺漢人時,侍衛將那些漢人驅趕在一起,哪怕比他更高大的人也頂不住他幾刀。


    今晚殺那些總兵府侍衛時,對方看見他騎著高頭大馬,依舊不敢向他揮刀,任自己領著人把他們衝的稀碎。


    在他的腦海中,漢人就是最軟弱的,隻能靠著那點小算盤跪在大清麵前苟活......


    “啊!我殺了你這個漢狗!”


    “你以為你很會殺人嗎?連從哪裏砍,又從哪裏刺都不知道。”


    祁京道:“隻會像這麽白費力氣的亂揮,一點也不專業...你該去你們那的黑山白水裏當幾年獵戶,對了,幾十年前你們這支滿人好像還是在朝貢?”


    “唿...唿.......”樓親喘著氣,眼中愈發憤怒,吼道:“我殺了你!”


    “嗯,你看,你要殺我,但你卻在後退。”


    “啊啊啊!死!死!死!”


    樓親的每一聲吼,都伴隨著手中彎刀一刀一刀的砍下,破空聲翻湧,可總砍不到祁京。


    祁京眼神平靜,身體晃動,依舊不緊不慢的說著。


    “你殺過這麽多人,就沒有人告訴你,你才是最弱的哪一個嗎?砍,揮,刺...一個也拿不穩,連我軍校裏一個十歲小孩都能置你於死地。”


    “不是因為你是滿人。就一定很強,不是因為你是高高在上的貝勒爺,就一定很強......”


    “啊!漢狗!給我死!”


    樓親已憤怒到了極點,雙手握著刀,淩厲的砍下。


    祁京本就在一點點刺激他的情緒,在看到他雙手聚攏的同時就已知曉他的下一步動作。


    他轉身避開,一劍揮去。


    既說到了前世軍校,他遇到過太多人中龍鳳,自畢業進了軍情處時也遇到過太多形形色色的高手,就這般年紀輕輕,出身高位,又被身邊人捧著自以為沒有敵手的,其實都是最孱弱之輩。


    “噗... ”


    那把盧象升的長劍劃過樓親的脖間,鮮血濺落。


    “不是因為你殺過很多弱小,就一定能成為強者。也不是因為你們手上握著八旗,就一定能世間無敵手。”


    祁京低頭,看向了他胸口上的一朵小簪花,神色釋然。


    忽然,一旁的馬車上發出了些許聲響,像是有人在走動。


    “...孫文...你殺了他?”


    轉頭看去,車簾掀開,祁京就看到了薑卿那張決然的臉,以及其下抬著的火銃槍口。


    於是他抽出拿著長劍,將那把已經沒有子彈的王八殼子收好,隨口應著,把沒說完的話說。


    不是有心聊閑,而是在他看來,這句話很重要,算是他前世鬥了一輩子的總結,不然如今顯得他才是壞人一般。


    “嗯,這人總以為可以靠滿人的強悍嗜殺解決問題,殊不知,我革的就是大清的命......”


    “對了,薑家小姐...你的火銃上還是沒有燧石......”


    ~~


    薑卿愣了一下。


    她顯然沒有聽懂前麵一句話的意思,但後麵這句,卻仍讓他確定了麵前這人,就是書房中那個很討厭的孫文。


    雖被他再次看穿,薑卿也依然沒有放下火銃,而是抬著朝他走來,希望能唬住這個殺人如麻的細作。


    她朝前走了幾步,白淨的繡鞋上就踩到了樓親的血,也渾然沒顧,清冷道:“你既跟我爹商議好了,能否讓小女子迴去,此事也與我沒有太大幹係......”


    “你想迴去?”祁京問了一句,道:“據我所知,總兵府之所以在這時候結親,其實是想將你送去?”


    薑卿能猜到祁京出府那日還會轉迴來,本就是冰雪聰明之人,聞言立馬想到了適才發生的突變,道:“果然是你殺了門柱?你是故意讓我們起衝突的?”


    “不是我。”祁京搖了搖頭,繼續道:“總兵府如今才將你送出去,想必已是在外麵安排好了一切,而城內棋盤街那埋伏的人手其實是為你出城準備的吧?我們不動手,你家也早晚會動手。”


    “你想做什麽?”


    對於眼前這個再次易容的孫文,薑卿也有些猜想,猜測他自那日出府後,必是又聯係到了那個接頭之人,如今再迴來殺人,想必是要趁亂再次混進府中...他是與爹有些交情,但此時該防備的還是要防備,她說話時,袖中依舊如那日般藏著一把匕首。


    祁京轉頭,道:“你的鞋子染血了,往後站。”


    薑卿又是一愣,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


    巷子口,平兒也急衝衝的跑過來,嘴裏不停喊著“小姐......”


    而祁京這時卻已將長劍舉了起來,看著身下的樓親,眼神平靜異常,揮劍斬下。


    薑卿離得近,但血還是濺了幾滴在她白色的孺裙上,一低頭,隻見一顆頭顱被他斬下來。


    等再次抬起頭時,孫文的劍柄已砸了下來,她頓時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


    “嗚嗚嗚...你別搶我家小姐好不好?求你了...嗚嗚...你要搶可以搶平兒,放過我家小姐好不好?”


    平兒本就是薑家挑選的與薑卿一起長大的小婢女,嬌生慣養下也生的一副水靈的模樣,此時哭著,也是顯得楚楚可憐。


    祁京見狀,才將手上的動作放輕些,道:“別喊了,我給你綁的鬆點,再喊,一會兒就把你嘴堵上。”


    他說著,拿出馬側的繩子捆住了平兒,並打了一個結。


    平兒也隻得眼睜睜的看著他把薑卿放在馬背上。


    隨後,淚水朦朧下,她竟看到前方寂靜的巷子裏突然走出一個人。


    手上拿著弩箭,搖搖晃晃的,像是隨時會摔倒。


    他走到馬車前,頗為費力的跳上去,拿起了韁繩......


    ~~


    “報!找到了小姐了!”


    “在哪?!”


    “屬下適才追過去,馬車不見了,小姐被一騎劫走,往城西去了。”


    那名前來稟報的侍衛又頓了頓,道:“另外,找到樓親的屍身了,頭被人砍了下來......”


    “別管什麽狗屁樓親!給我把小姐追迴來!今夜就提前動手!把事情做了!”


    戰場上,蔡封此時滿臉是血,手上提著梅勒歸顏的人頭,神色猙獰。


    “一步錯...步步錯...逼人太甚......”


    ~~


    與此同時,一輛沾滿血跡的馬車迴到了總兵府。


    小婢女平兒聽著守門親衛的唿聲,不禁又迴想起了那個最討人厭的孫文說的話。


    “一會兒我會去引開追兵......”


    “他會跟你一起迴府,你如果想讓你家小姐活命,就讓他進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宛如遊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宛如遊龍並收藏明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