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金府的大門緊閉著,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金九爺前些年養的那條老狗,此時正趴在門房裏打著哈欠。


    幾個身影悄無聲息地跳上了金府的外牆,在月光之下他們的身影動作迅速而輕盈,而他們的目的地正是金府內院。


    在這群人當中,有一個人始終保持著自己處於隊伍中心的位置。而由他所發出去的每一條指令,都左右著整個隊伍行進的方向。


    片刻之後,一行人落到了院子裏,他們的麵前隻剩下了一堵牆。


    “你確定感知到的方位是對的?”黑衣人的頭領輕聲地詢問道。


    那個黑衣人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顯然,他對於自己的感知到的結果也顯得有些疑惑。


    “我的感知告訴我,那人應該就在這附近。”說罷,他抬起頭來四下觀望了一番。


    但擺在他們麵前的隻有與金府一牆之隔的胡同,而胡同的另一麵是一個酒肆。雖然他也嚐試著再次感知那個酒肆裏的一切,但並沒有獲取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就在這些人詫異和猶豫的時候,數條閃光在月色之下跳動起來。那是一條條事先被埋在陰影中的鐵索,而隨著這鐵索的上下擺動,他們腳下的房頂發出‘咯咯咯’的聲響。


    “不好!”


    還沒等他們緩過神來,隻見那數條鐵索如黑夜中閃著金屬光澤的遊龍,在瓦片碎裂和房頂塌陷的瞬間,將這夥人團團圍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隊伍中有人結印施法,一雙由碎瓦片組成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那意圖將他們纏繞起來的鐵索。而趁這短暫的空隙,幾個人分散開來從鐵索尚未彌合的縫隙中鑽了出去。


    驚魂未定的幾個人雙腳還未落地,又看到從四周的房簷下伸出一排排尖頭朝上的鐵板,像是大張著巨口等待他們送到嘴邊的鱷魚一樣。


    “小心!”


    隊伍中另一個人一邊提醒著其他人,一邊單手一揮。那些原本種在院子裏的樹木應聲而起,隻瞬間的功夫就用延伸到房簷下的樹杆擋住了那一排鐵板。幾個人踩著那條樹杆像是猿猴一般在樹冠中縱橫跳躍,來迴穿梭,他們在躲避剛剛從屋子裏射出來的暗箭。


    幾個迴合下來之後,他們雖然沒有被抓住,但也被這架勢給驚出一身冷汗。為首的黑衣人首領快速搜索著可能藏人的地方,而隊伍中那個具備感知能力的人也轉換了目標。


    “在那兒!”很快,那個人指著一處小屋對黑衣首領說道。


    “解決掉!”一聲令下,隊伍中有兩個人直接朝著小屋撲了過去。但除了破窗而入時發出的聲響之外,很快周圍就又陷入了一片死寂。而當隊伍中的其他人打算再次衝進去的時候,卻被黑衣人首領抬手攔了下來。


    “別輕舉妄動!”


    就在這時,屋裏傳來一個中年人的冷笑聲。


    “你們的性子還是太急了些。”屋裏的中年人淡淡地說道,隨後兩個人影被從屋裏丟了出來。那是先前衝進去的兩個手下,而此時他們的頭上都罩著一個厚鐵罩子。即便他們被丟出來後重重地摔在地上,也是絲毫沒有動作,顯然他們已經死了。


    “把他交出來,我們便不再打擾。”


    “你說交就交?當我這裏是什麽地方!”說話間,一道無形的氣浪衝破窗戶,朝著樹冠打了過來。


    雖說那隻是一道氣浪,但力道卻如萬斤重鐵。所過之處,枝杆化為齏粉,就連落葉也瞬間氣化。這氣浪來的速度極快且力道極猛,藏於樹上的幾個人剛要躲閃,那黑衣人首領跳到眾人身前,悶喝一聲隨即推出雙掌。掌心之力打出的瞬間,就連他們藏身的大樹也發出了沉悶的斷裂聲。兩股氣浪在半空中相撞,一下子將本就斷裂的樹杆直接衝擊得斷成數截。


    隻是一次交手,黑衣人首領就已經感覺到對方的功力遠在自己之上,心中不由一驚。想不到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還會有如此身手的世外高人。大感意外之餘,趕忙招唿眾人撤退。


    而屋裏的人似乎無意對他們進行追趕,任由他們四散消失在黑夜當中。


    沒過多久,金九爺從屋裏慢慢走了出來。他望著院子裏的一片狼藉,看著聞聲舉著火把趕來的府院雜役,又朝地上的黑衣人的屍體瞥了一眼之後,望著房頂出神了片刻之後,對聚集過來的幾個雜役吩咐說:“把他抬到我的屋裏。”


    密室裏,男人看著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的屍體。此時,他頭上的厚鐵罩子已經被除去,露出一張驚駭的臉。


    鐵蝴蝶走上前來,將一隻剛剛沾了水的手指探到那屍體的額頭。片刻之後緩緩起身,衝著男人搖了搖頭。


    “他的記憶被清除了。”


    “什麽玩意就被清除了?記憶這東西還能清除?”頂心石從桌子上跳下來,一邊提著拖地的胡子,一邊快步朝著黑衣人的屍體走了過來。


    他俯身盯著這個臉部因為恐懼而幾近扭曲的黑衣人時,兩條粗長的白眉毛慢慢在那不寬的額頭上擠到了一起。


    “嗯……嘶……”頂心石一邊盯著,一邊用一種極為嚴肅的表情努力地分析著眼前的這個家夥,似乎在試圖從他那副已經凝固表情中,找出一些能夠為其所用的東西。


    “他長得真醜……”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似乎還覺得意猶未盡,臨走之前又朝著那屍體上踹了一腳。


    頂心石的這一舉動,就連自始至終表情嚴肅一言未發的相音羅漢都忍不住撇了撇嘴。如果不是礙於自己這大和尚的身份,怕是他現在就會當場笑出聲來。


    男人輕輕地歎了口氣,雖然他很早就對頂心石能不能分析出結果這檔子事表情懷疑,但終究還是沒有想到,這老頭一把年紀了還能玩上這麽一出。


    另一邊,躺在床上毫無睡意的乞丐早就聽到了外麵的動靜。但因為受著金九爺法術的束縛,加之自己的傷還不足以讓他解開這束縛下床去一看究竟,索性就躺在那裏憑著雙耳聽著外麵越來越熱鬧的打鬥聲。


    打鬥的聲音持續了不久,就再一次迴歸於平靜。隨後,他又聽到了院子裏吵吵嚷嚷的聲音和火把在窗外晃動的光影。看樣子,這一次不管是因為什麽,金九爺他們那裏並沒有讓對方占到丁點便宜。內心深處不由地為金九爺的為人和縝密的心思感到讚歎,但轉念又一次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如果當初,自己不是那麽衝動和不聽勸阻,那麽結果或許會是另外一番景象。


    第二天一大早,當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屋裏來的時候,乞丐終於吃到了早晨的第一頓飯。但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來送飯的隻是一個府裏的仆役。而以往來給自己送飯的鐵蝴蝶並沒有來。


    借著吃飯的功夫,乞丐嚐試著打聽鐵蝴蝶沒來的原因。但卻意外地聽到了另一個讓自己更感興趣的消息。


    送飯的仆役或許是因為年紀太小,對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的乞丐沒有絲毫的防備之心,又或者是純粹找到了一個可以和自己聊天的伴兒。所以,當乞丐開口和他說話的時候,雖然多少感到有些意外,但片刻之後還是放下了警惕,在談及鐵蝴蝶的同時,將昨天的事情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


    聽到後麵的時候,乞丐感覺到自己的內心開始有些焦躁不安。雖然他並不知道來找他的人是誰,但意識裏的第一反應就是之前的那個人。在強忍著內心狂躁情緒的同時,他借口身體不太舒服支開了那個先前還在滔滔不絕的小仆役。


    當仆役走後,乞丐死死地盯著房頂,內心的憤怒終於如噴發的火山一般宣泄了出來。雖然他的身體不能動彈,但他用自己的腦袋,自己沙啞的喉嚨,甚至為數不多可以動彈的十個腳指,猛烈地撞擊,大聲地咒罵,直至身體逐漸失去力量,疲憊地癱軟下來,他大口地喘著粗氣。


    “想要趕盡殺絕?好!我應了你的挑戰!”乞丐惡狠狠地衝著自己腦海中的那張讓他永遠無法忘記的麵孔咒罵道。


    而在窗外,在那窗戶的旁邊。金九爺和鐵蝴蝶互相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轉身悄然離開了。


    “要按這麽來說的話,那事情就好辦多了。”男人說,“雖然我們已經退隱江湖,但五行門怎麽說也是我們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如果真讓五行門毀在那些後輩的手裏,別說到時候沒辦法和那些死的老家夥們交差,就是對於我們自己也無法交待。”


    “你就直說怎麽辦吧。”頂心石坐在供桌上,晃蕩著短小如筍般的雙腿。其實,按他的個頭來說,就算他站在供桌上也還是比一旁的相音羅漢矮上半頭。


    “有些事情想要處理起來方便些,就必須得有人在明,有人在暗。既然這事兒涉及到五行門,那我們就不得不摻合上一把了。不過,還是那句話,得有人在明,有人在暗。而我們在沒有摸清五行散人他們最終的目的之前,必須要身處於暗處……”男人說話的時候,將視線轉移向了金九爺。


    “您的意思是……”金九爺似乎已經從男人的眼神中讀到了答案,而男人也點了點頭說:“那個小乞丐需要扮演在明處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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